第61节

  “哎,这不是随云么!这是找楼师傅来给你的心上人打东西了?”阎铁珊挤眉弄眼,揶揄道。
  若不是原随云出手,恐怕他此时已成了荒魂野鬼,故而这几日阎铁珊时常与原随云聊天,一来二去,两人倒也成了友人,这等玩笑话也不见外。
  原随云微微一怔,走了过来。
  初始步伐还有些迟疑,之后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他面上的笑越发温柔。
  ☆、第七十六章
  “不,我是过来为天青传话的。”原随云笑道,“不过阎老板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是该备些首饰了。”
  他含笑“看”了过来,即使明知道此人看不到,但无花依然觉得,那双深沉黑暗的眸子,死死地锁在了他的小师妹身上。
  “哈哈,我记得前儿个你说过你有心上人了,而且你还把你们的定情信物,那只木鸟给弄坏了,正想办法修,偏又找不到巧手能匠。”阎铁珊摸着自己凸出来的将军肚,笑呵呵道,“女孩子家,总是喜欢漂亮首饰珠宝的,你不若让楼师傅专门打造些精巧首饰给你的小情人,哄得她开心了,就不会记得那木鸟的事儿了!”
  “木鸟?”晚枫还没来得及为忽然得知原随云有心上人而且还交换了定情信物而觉得心口酸涩,就听到木鸟二字,忍不住问出声了。
  阎铁珊还没察觉到不对,听到小女孩这么问,解释道:“哦,是一只木头做的鸟,坏了一边翅膀。听随云说,没坏的时候能冲天飞起,一日一夜不落地也不在话下……哎,就是这个!”他看到原随云从袖中摸出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碎了一边翅膀的木鸟,立刻道。
  晚枫一眼看到了锦盒中的木鸟,那木鸟熟悉的模样让她不假思索喊了出来:“这明明是我的碧空云雀!怎么成了阿云你和你心上人的定情信物了!”
  花萝这一嗓子可谓是石破天惊。
  正和无花暗中对峙的宁小裳火速回头,以经年竹马的身份及眼力瞬间鉴定出那只锦盒中的木鸟确实是属于他家青梅的。
  宁小裳:“……”信息量太大容他缓缓。
  花满楼:“……”晚枫的碧空云雀……就是那日原随云拿出来的木鸟?
  阎铁珊:“……”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花:“……”呵呵。
  阿云太过分了!
  小姑娘眼眶顿时红了一圈,这明明是她的东西!
  原随云笑了起来,他笑得非常温柔,仔细看甚至能感觉到他此时分外愉悦的心情:“我只与阎老板并其他人说了这是我心上人之物,并没有说是定情信物。”
  花满楼阎铁珊:“……”这个……好像知道了某人还是单恋的事实啊……
  “可这明明是我的!”花萝的声音里透着委屈。
  “嗯,是你的。”原随云笑得越发开心,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渗出水来。
  “可你还说是你心……”花萝话说到一半,卡壳了。
  阿云的心上人的木鸟等于她的碧空云雀。
  所以阿云的心上人等于……她?
  情感类反射弧比常态长数倍的小姑娘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被逃避似的丢到大脑记忆深处的那晚谈话又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中,白嫩嫩的脸蛋上顿时爬满了黄昏天边炫目的晚霞。
  怎么没声音了?
  原随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小姑娘的脸颊。
  像是被他微凉的指尖惊了一下,晚枫一个机灵,踉跄两步直接退到自家竹马身后,扯过宁小裳就挡在前面。
  那边罪魁祸首还在不自知地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阿晚,你脸好烫。”
  宁小裳:“……”尼玛这是调戏吧这是调戏吧这是调戏吧……
  晚枫:“……”居然……那么喊出来了……呜……没脸见人了!
  蓝白道袍后,小花萝的脸蛋更红了,连耳根子都被玫瑰色的晚霞占据,小小的耳珠红艳艳的几乎像是半透明的石榴子。
  宁小裳第一次看到青梅羞红脸的模样。
  比他梦中……见到的,漂亮百倍千倍都不止。
  让人怦然心动。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轻轻地覆上了红得几乎能看到其上细细绒毛的脸颊。
  掌心的温度很高,高得像是要烫伤他的手心一样。
  但这份娇羞,并不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他收回了手,横跨半步,将小女孩的身影完全挡在了身后,直视那含笑而立的华服青年。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阿郁。
  一点都不想。
  “阿郁,”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因为几乎背对着所有人,无人看到这少年一向带笑的脸上此时却消失了所有的笑容,黑沉沉的眼眸里映出面前华服青年的模样,“那只碧空云雀是你给他的吗?”
  他还记得当时阿郁为了做出碧空云雀,费了多少心思,完成之后,更是宝贝得紧。
  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才、才不是!”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小姑娘罕见的结巴了,“我……我发现的时候,云雀儿已经不见了……还有瓦力也是……”生怕自家失踪的另一个小跟宠也变成某人和某人的定情信物,她连忙道,“那日沙漠的大龙卷风把我和阿云还有大师兄都卷入其内,云雀儿和瓦力应该都是那时候与我失散的!”
  不是阿郁给的。
  宁小裳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面上已经是与往日如出一辙的笑容:“也就是说,是这位原公子捡到了阿郁的云雀儿吗?谢谢啦,阿郁可宝贝这只云雀儿了!”他义愤填膺道,“明明我和阿郁从小一起长大,在她眼里居然还比不过一只碧空云雀!太过分了!”
  “才没呢!”听到这话的小姑娘气鼓鼓地从咩太身后探出脑袋来,反驳道。
  然后花萝红霞未退的小脑袋又被咩太按了回去。
  和阿晚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所以阿晚才会和他站得这么近吗?
  近到甚至能躲到他背后去……
  这份亲密……
  原随云垂下眼,淡淡一笑:“我倒是不知,阿晚竟然将这木鸟看得如此之重,碰也不愿让旁人碰。”
  宁小裳微微皱眉:“自然是,我骗你做什么呢?”
  “但上回,若不是阿晚将碧空云雀借与随云,随云恐不能及时从太原赶至济南城。”他叹了一口气,笑道,“早知阿晚如此看重这云雀儿,随云自该早日将它修好才是。”
  “碧空云雀做工复杂,当世也只有阿晚能修了,你找谁都没用。”宁小裳对他说完,立马转头拽住自家青梅,“阿郁你好过分碧空云雀借给别人都不借给我亏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什么都想着你连最喜欢的葡萄都分你一半你就这么对我!?”
  一大段话不带一点换气断句地砸了下来,晚枫顿觉头晕脑胀:“我……我有好东西不是都分你一半了吗?连姐姐做的芙蓉糕我都给你留了一半呢……”她的糖葫芦,她哥哥们从海外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师父师兄师姐们给的各地特产吃食,她有什么都会分小裳一半啊!
  还有她姐姐做的芙蓉糕,因姐姐出嫁已久,不好常回娘家,连她吃到的机会也不多。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把这不可多得的芙蓉糕分了一半给小裳啊!
  若是没记错的话,阿晚的姐姐早已出嫁,故而不常见到,且阿晚幼年时是由她的长姐一手带大,她姐姐做的糕点,于她,意义非凡……原随云嘴角的笑容淡了一些。
  “那你下次把阿甘借我玩!我要兔子阿甘!”这头宁小裳得寸进尺道,深谙打蛇随棍上的真谛,“啊,对了,把糖豆也给我玩!我给你玩三羊开泰,我才从叶师兄那里拿到的哦!”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青梅身上,宁小裳依然分了眼角余光给那头让他危机感倍增的某人,此时看到他嘴角微笑淡了许多的模样,顿觉心头郁气散了不少。
  三羊开泰?是新训练出来的小宠物?晚枫点头:“好啊。”
  情感类神经几乎不在线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与竹马的对话,几乎可以用“秀恩爱”来形容……
  花萝的神经不在线,不代表其他人的神经也一样不在线,这会儿就有个在线人士已经满头大汗了。
  阎铁珊看看这头因竹马打岔、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羞红脸模样的小姑娘,再看看那头虽然依然嘴角带笑,但不知为何让他背脊直冒冷汗的友人,只觉得眼前发黑。
  阎铁珊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让你丫多嘴!让你丫提木鸟!让你丫提人家的心上人!
  但就这么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身为此地东道主,哪怕背脊上冷汗多得能洗澡,阎铁珊也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啊、啊哈哈哈,郁姑娘不是要去找楼师傅定制首饰么?我、我们还是快点吧,时候不早了……”
  啊,看到阿云都把原来的目的忘掉了……晚枫敲敲自己的脑袋,对阎铁珊点头施礼道:“麻烦阎老板带路了。”
  接着她转向从刚刚开始就逃避得不敢看的人,虽然脸颊依然带粉,但总比刚刚红透顶要好多了:“阿云……”
  “我与你……们一道去。”原随云淡淡道,谁都能听出来他本来想说的恐怕是没有们字的。
  于是阎铁珊忙不迭往前走,只求自己走快点免得被后方殃及。
  晚枫跟上,原随云自然是与她并肩同行,正要说话,却听后头那不知为何慢了一步的少年道:“哎哎阿郁你等等我……哎呀!”
  耳边风声起。
  是那少年要跌倒了?
  以原随云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对将要跌倒的情敌施以援手呢?
  于是……
  “你又来了……”见怪不怪的晚枫无奈地拉住竹马的手。
  宁小裳再次把自己成功挂在了青梅身上,笑眯眯道:“阿郁最好了!”他轻笑着看向原随云。
  自幼失明,听声辩位功夫可以说是独步天下的原随云,脸色沉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有生以来第一次,楼师知道了什么叫做“坐立难安”。
  想他自幼贫苦,但聪明好学。师从玉石匠斐温,十年出师,再到这珠光宝气阁里,用了仅仅三年时间,就从一名不文的普通匠师登上了珠光宝气阁首席匠师的宝座,他的天赋可见一斑,对自己手艺的专注也是他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取得如此成就的主要原因。
  但今天,这份专注也无法让他摆脱周围环境的影响。
  哪怕他面前正摆着足以激发他前所未有的灵感的素材。
  “阿郁你看这玳瑁用来做钗簪怎么样,上面的纹理稍加修饰就是凤头钗了。”宁小裳凑在晚枫身边,“配上用那支犀角做的龙纹簪,刚好是一对龙凤钗簪呢!也差不多到了该打这些首饰的年纪了呢!”
  原随云坐在晚枫的另一侧,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龙凤的喻意所有人都懂,身为常年和这两个图样打交道的楼师更懂,这会儿正欲哭无泪地往后挪挪身子:原公子的气场当真可怕!明明不过是打个龙凤对钗而已啊!
  “龙凤钗是很好,但是……”晚枫眨眨眼睛,“师姐不会收的吧?”龙凤钗簪喻意不太寻常,不是她一个小师妹可以送的。
  宁小裳顿时泄气:“你又是送你师姐的啊?”他还以为是阿郁给自己及笄以后准备首饰呢。
  又……这个叫宁小裳的人,和阿晚熟悉到常年陪伴左右的地步了吗?
  原随云面上笑容不变,仿佛只是陪着人在挑首饰一样。
  只是坐他对面的楼师又往后挪了数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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