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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初唐 第258节

  满脸落寞,近乎痴魔地自言自语,看得贞娘一阵儿发酸,也是心有戚戚焉般怨道,为何,为何老天爷如此不眷顾好人呢。
  孙思邈看着郭业这般神情,纵是他医病救人,见惯了生死,还是心生愧疚。
  擦完额头与脸颊上的汗渍之后,他抖落了几下袖口,说道:“郭大人,我用针灸推拿之术诊治了令尊一宿,虽不能将他老人家治好,使其延寿数十载。但多少还有些效果,至少止住了他的钻心疼痛,能让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安详一点少遭点罪。而且,金针渡穴之后——”
  “勉强能让他老人家多撑个七八天吧。趁这七八天的光景,郭大人与家人多多陪伴老太公,看看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之事,郭大人尽量多多满足吧。届时,离去之日也了无缺憾了,不是?”
  “啊……”
  郭业双肩颤抖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孙思邈,他的医术竟然已经神化若斯,凭一己之力几根金针,不仅让老爹免受病痛,还能让老爹延寿七八天。
  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来得难能可贵了。
  随即,郭业冲孙思邈拱手纳头,九十度弓腰深深一拜,诚心实意地说道:
  “孙神医,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回报!”
  孙思邈淡然摇摇头,说道:“治病救人,乃是我之本分。郭大人不也说过么,医者父母心嘛,此话我甚得吾心。”
  言罢,兴许是昨夜实在太过疲累,也许是金针渡穴这个手艺的确耗费心神,孙思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抱拳道:“心力颇为交瘁,我先去歇息歇息,郭大人赶紧进去陪老太公说会儿话吧。”
  郭业嗯了一声,吩咐身边的贞娘赶紧领着孙思邈歇息而去。
  而他,
  则是一脚跨过门槛儿,进了房屋,朝躺在床榻之上的郭老憨蹑手蹑脚,不发出一声响动地走过去。
  到了床榻边儿,仿佛知道郭业靠近似的,本在酣睡的郭老憨竟然徐徐睁开眼睛,望着郭业不时眨巴着,一声不吭。
  他昨日去益州之前看望过老爹,原是面容枯槁,脸色惨白发青,不时会咿咿呀呀疼痛难当的呻吟着。
  此时,却尽然不同。
  现在不仅止住了疼痛的呻吟,眼神也不再浑浊,多了几分亮堂。
  脸上虽有病态,但那时而惨白时而铁青的脸色早已不见,相反,多了几分红润。
  郭业心中欣慰之余,心中猛然蹦出一个词:回光返照!
  莫非,孙思邈这金针渡穴之术,就是把将死之人体内残存的潜力全部逼出,使其延寿数日,身体的表象体征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孙思邈,不愧为神医之名啊!
  “大,大娃,来了?”
  郭老憨悠悠开口,说话有点吃力,好在口齿尚清晰。
  郭业见着老爹召唤,急急坐到了床头,掖了下老爹胸前的被子,轻声回道:“爹,我是大娃,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
  郭老憨鼻音了一声,然后说道:“好多了,大娃你可别怪爹,这身子骨不争气,说垮就垮,唉,福薄啊……”
  郭业闻罢,顿时心如刀绞,鼻子发酸眼泪儿不自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双手伸入被窝,紧紧攥住老爹的手掌,哽噎着宽慰道:“爹,你别乱想瞎想,孙神医都说了,你过几天就能痊愈,到时候咱们一家又能开开心心……”
  “哈哈,你这傻娃。”郭老憨轻笑一声打断了郭业的安慰,嘴角一咧,乐道,“都是朝廷六品大官了,咋撒个谎都那么费劲哩。别安慰爹了,我自个儿的身子骨,我自个儿知晓。”
  “爹!”
  郭业急急喊了一声,朗声道,“你可别乱想,你的身体真没事儿,真……”
  “大娃,你听爹说完话的,咳咳咳……”
  郭老憨还是打断了郭业的慰藉之言,连连咳嗽几声,说道:“爹知道你孝顺,爹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啥看不透的?”
  郭业见着老爹咳嗽,赶忙从被窝里伸出右手,上下轻抚他的胸口,替他顺气儿,不再言语。
  心如刀割的难受,子欲养亲不在的钻心之痛,只能用眼眶中不断涌出的眼泪儿,继续着无言的诉说。
  郭老憨微微闭起双眸,仿佛用追忆往事,缅怀过去的口吻讲着话:
  “大娃啊,爹这辈子没啥本事,不仅让你娘受了一辈子的气不说,还让你和小蛮打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咳咳……”
  “当初爹也是没办法,穷怕了,怕你将来也跟爹一样没出息。这才同意吴家的下聘,让你入赘吴家。大娃啊,你莫要怪爹,爹也是逼不得已。”
  “嗨,好在大娃你争气啊,爹做梦都想不到,仅仅一年的时间,你竟然从衙役一路高升,九品巡检,八品兵司佐官,又是置地又是买了宅子,这些是爹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啊!”
  “听说你在西川那边儿又立了大功,成了一地都护,管着好几座城池,十几万的百姓,手下好几千的雄兵。爹那天听到这个消息,整整一宿没有睡着啊,你知道吗?大娃!”
  “对头,朝廷还册封了六品武勋给你,叫啥,啥子来着……”
  郭业一边心里发酸地听着,一边忙补充道:“爹,是骁骑尉,六品武勋。”
  “对对对,就是这个啥子尉,还是大娃你争气有本事,郭家列祖列宗保佑啊!爹生了你这么一个崽儿,还有啥不知足的?便是到了下面,见到咱老郭家的祖先,爹也能挺着胸膛说话了,不是?”
  “嗨,值了,俺郭顺程一辈子没啥大本事,不然乡亲们也不会一口一个老憨的叫着哩。不过俺没本事,俺家大娃有本事哩,你看看,谁家儿郎有我家大娃来得出息?”
  “值了,便是现在闭眼死掉,俺郭老憨也他娘的值了!”
  郭业一听死字,心里又是发慌,紧忙叫道:“爹,咱不说这死死死的不吉利话,好日子才开始,你别乱想瞎想,好好将养,肯定会好的,会好的……”
  被窝里,郭老憨与郭业相握的那只枯槁大手猛然一使劲,声音有些激动地喊道:“大娃,别打岔儿,让爹说完,说完的,嗨,爹一辈子也没像今天这么多话,莫要嫌爹啰嗦话唠啊。”
  “哪能嫌弃啊,爹,我爱听你说话!”
  郭业再次心中阵痛,爹啊,以后想要听你啰嗦,我找谁去啊。
  郭老憨闻言,手心渐渐松开,咧嘴笑着,仿若开心小童一般笑得灿烂,对着郭业继续说道:
  “大娃啊,以后咱老郭家,就由你当家作主了。不过啊,今天,爹还想着做一回当家人,作上一回主。这次,你要听爹的,让爹心头了无憾,成不?”
  郭业止住哽咽,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爹,你说啥就是啥,一切都你说了算!”
  第322章 未了之事
  郭老憨听着郭业这番保证,眼中泛起几许光彩,较之刚才,又亮堂了几分。
  而后张嘴说道:“过完年,小蛮也满十五岁了,是该给她找个好婆家了。咳咳,爹看二牛那小子也个敦厚人,他又在你手下办着差事,再加上他跟你小妹情投意合,咳咳咳……”
  说到激动处,郭老憨咳得有些急促,郭业又是连番轻抚胸口,助其顺气儿。
  只听郭老憨缓和一阵后,继续说道:“大娃,依爹看,就顺了小蛮和二牛两人吧。这样,就算爹走了,也走得安心,成不?”
  郭业心中微微讶异,竟然是自己一直持反对意见的这事儿。
  不过他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点头痛快应道:“爹,我答应你,这事儿听您的!”
  “好,好啊……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咳得郭老憨急促喘气,听得郭业心里如刀扎针刺,难受至极。
  随即他冲外头喊道:“来人,去将老夫人她们请来,就说老太公醒了。”
  此时郭老憨撑着讲完这么长的话,显然体力有些不支,有些昏昏欲睡。
  郭业凑近耳边,说道:“爹,您先休息会儿,我让娘和小蛮他们过来陪您一会儿,我这就去准备小妹和二牛的婚事,让您老人家早些看到小蛮凤冠霞帔的样子。”
  “唔……去吧,去吧,老子也要和糟老婆子唠上几句,嗨,不放心啊,以后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放心啊……”
  郭老憨闭上双眼,有气无力地哼哼呀呀自言自语起来,听得郭业心里酸涩无比。
  心中暗暗赌咒发誓道,爹,我一定会让你看见小蛮出嫁的,好让您老人家安安心心的走。
  听着想着,鼻子猛然又是酸楚,垂泪不已,当即轻轻掩面离屋而去。
  不一会儿,老太太郭柳氏,吴秀秀,郭小蛮三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一股脑涌入了郭老憨的房中。
  屋中又是一阵儿断断续续的话唠声,不时传出几声时高时低的啜泣啼哭。
  郭老太公病危,久不人世的消息,不消片刻,便在郭府上下传扬了开来。
  就连郭业的便宜岳父吴茂才闻言,都从隔壁吴府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徐徐,这个消息,在陇西县城的大街小巷纷纷传了开来,愈演愈烈。
  ……
  ……
  郭业出来府邸,找到门口负责守卫的两名白袍兵,派遣了一名白袍兵前往程二牛家中去将他请来。
  而后又对另外一名白袍兵问道:“八百白袍骑兵如今囤在何在?”
  白袍兵答道:“程校尉之前说咱们弟兄纵马在县城闹市中行走,太过显眼以免引起慌乱。所以,将弟兄们安排在东门十里外的一处驻扎。”
  郭业听罢暗暗点头,此事程二牛处理的不错,倒是越来越稳重了。
  随后吩咐道:“你现在就前往军营,调来三匹战马,日夜兼程火速出蜀中赶回图瓦城,通知朱胖子,庞飞虎等诸位大人,就说老太公久不人世,让他们赶紧回来奔丧。”
  在他眼里,朱胖子,庞飞虎等人是从陇西出去的,自己老父仙游,不通知他们一声儿委实说不过去。
  白袍兵抱拳喏了一声,反问一句:“都护大人,如果诸位大人齐齐回来奔丧,西川都护府无人主事,如何安排?”
  “咦……”
  郭业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有些眼生的白袍兵,问道:“你倒想得周全,你叫何名?”
  那白袍兵年约二十上下,长相极为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听着郭业有此一问,白袍兵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受宠若惊,还是语气淡然地回道:
  “回都护大人,小的姓李,名珞珈,乃是程校尉麾下骑兵。不敢欺瞒大人,小的真正的身份是东厂厂卫,代号傻虎,奉暗夜大人之命混入骑兵之中,监测八百骑兵及程,程校尉的一言一行,定期回报东厂!”
  什么?
  郭业眉毛陡然一跳,暗夜这孙子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东厂厂卫竟然已经混进了程二牛的骑兵之中了。
  那么长枪兵,刀盾兵,还有童虎的一千余阿里土城的团练兵呢?
  肯定也不乏有东厂的影子存在。
  尽管郭业觉得暗夜此举,是为了让自己第一时间得到下面的消息,以便能够更好的控制手下。
  但是,总感觉怪怪的,这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罢了,此事将来再去计较。
  旋即,问道:“那谁,李珞珈,呃,傻虎是吧?嗨,本官是叫你李珞珈,还是傻虎呢?”
  那白袍兵垂首恭立,猛然抬头一脸自豪地说道:“大人,小的愿意您叫我傻虎。因为暗夜大人讲过,只有咱们东厂的厂卫,才是大人您的心腹之兵,嫡系中的嫡系。在您跟前,属下永远都是东厂厂卫,在您这儿,属下永远都是效忠于您的傻虎!”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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