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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说是上学,其实也是拿捏人质在手。
  眼下大道两侧村落的村长们带头反抗的很是积极。
  可毕竟碰上的不是帮派性质的私人力量,而是一区战队。村落再熟悉茂林环境,能够做的也只是尽量拖延。
  十八区总共才几个人,两支战队大半被十五区所牵扯住,黑虎手上能用的人少到可怜,不得已许下很多条件,调动区内全部大家族防卫王区,他则让辛头带着手头仅剩不多的人,外出王区,争取把人挡在大道上。
  他的想法,同为王的陈凉息自然能够猜透,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把手头上不多的人还放一部分在外面用来阻击他们,他才会信誓旦旦的要来偷袭王区。
  能把敌人拦在王区外,尽量不造成伤害,这是每一个为王者都会考虑的。
  所以,当两艘飞艇飞临十八王区上空,往下扔炸弹时,刚刚休息下的黑虎就被慌张不已的底下人喊醒了。
  十七区大部队离开大道,从没有人开拓过的茂林中穿行,牺牲必然是有,但对比能够带来的战斗优势,就不算什么了。
  在飞艇先行轰炸过,十八区一片混乱之时,陈凉息所带领的五千战队成员就到了十八王区门外。
  仿若从天而降的敌人,让十八区的战队成员从头顶的轰炸中醒过神,草草组织起抵抗,只还没能射出多少子弹,就被一拥而上的敌人淹没。
  这几日,因为黑虎的回归,对进入王区所有人的排查变得极为严厉,堵在十八王区外的人特别多,从天而降的十七区战队成员压根不分人群,砍杀之下哀嚎遍地,四处奔逃的人群中,不少人因为被流弹射中,流着鲜血在地翻滚。
  十八王区是个天然的堡垒,两座大山所构成的保护所内,只有峡谷口可进出,鸟巢般的空间中,山势最高处步上了百座朝天大炮,十七区飞艇肆无忌惮飞入鸟巢口的上空,百发大炮被十八区防守的战队成员点火,飞射上空的炮弹在飞艇左右炸响。
  空中颇为震撼的响动混入下方人群肉搏间的嘶喊声,混乱场景中有区内居民上街奔逃。
  环山入口处三道石墙上站满了守卫的十八区战队成员,和外相连的门洞早被关上,无论是想攻进来的十七区战队成员,还是王区内想跑出去躲避头顶炸弹的居民,皆被无情射杀在重机枪下。
  子弹壳如雨般掉落在石墙上趴着的面无表情扫射的枪手身下,石墙外渐渐堆叠起人的尸首。
  在两方人员混杂后,枪炮就没了用处,两边人皆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开始人类力量最本能的肉体相博。
  十八区仅有的一艘飞艇总算飞上空,躲过两艘在区内上空盘旋的敌方飞艇,趁机往源源不断从茂林中冲出敌人的位置,扔下几颗炸弹。
  耳朵陷入一瞬间的失聪,被炮弹掀飞的泥土劈头盖脸埋了闻人诀一身。
  就跟在他身旁的炎振也没能躲过,面色惨白的拉起他,后退到棵大树下。
  闻人诀只能看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耳中还是“嗡嗡嗡”的巨大回响。十八区飞艇就在他们头顶盘旋,停留在百米大树的枝叶顶端一两米处,在扔下炮弹后,又降低了些位置。
  看着就像停在了大树上。
  陈凉息留在最后方,身边只带了几个心腹精锐,减少注意力。
  闻人诀则和武广负责带队往前冲。
  炎振看主上对视着自己,一脸的迷茫,突然意识到刚才就在身旁几米处爆炸的炸弹,造成的耳朵暂时失聪,让主上压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身旁还幸存的战队成员爬起,陆续从他们身边穿过,往峡谷口冲锋。
  炎振摇了摇头,不准备再说,直接拉着主上就要往后撤。
  可走出没两步,就感觉到手上的拉扯,被他拽着的主上站立在原地,面具外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视线颇为冷淡。
  他愣了愣,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继续往后走。
  可手上传来的抵抗力道越发大了,炎振无法,只好转过身去,张嘴大喊了几句。
  耳中的轰鸣虽然好了一些,但闻人诀还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心识中,维端的声音却很清晰。
  意思大概和现在拉着自己的炎振一样。
  “主人,我不觉的您继续往前冲是个好主意,您看见了,那发炮弹只要再歪个两米,您就得被活埋了!”
  “要再歪上个四五米,您就会跟飞散的泥一样,拼不回人形。”
  看他站住纹丝不动,炎振拉扯不行,只能停下来。维端越发焦躁,碎念道:“要是死在十八区的炮弹下,您要上哪里说理去?”
  炎振还拉着他的手不放,闻人诀垂下脑袋,视线就那么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
  异常冰冷。
  炎振不自觉的松了手,待从闻人诀那阴冷蚀骨的视线中回神,主上早往前跑出十多米,追上了前冲的队伍。
  他无法,原地狠狠跺脚后,喊上还活着的赌坊异变者,紧随在后。
  两人这一耽搁间,前方上空突然炸开巨响,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抬头看去,就见两艘飞艇纠缠着飞入十八区“鸟巢”上空,而后几发飞射上空的炮弹,压根没分敌我的射中了它们。
  飞艇就如烟火般,爆炸后从空中分散掉落,划出流星般的火痕。
  耳中轰鸣渐歇,他仰头看着映照天空一片火光的方向,刚才十八区飞艇飞过来往他们这片地域扔了炸弹,十七区一艘飞艇反应过来后赶过来……都知道十八区的飞艇根本不足以和十七区的抗衡,这一点十八区驾驶的人心中肯定也很清楚。
  所以才诱导着对方在空中追逐着飞入“峡谷”上空,而后一起被火炮射中,同归于尽。
  一艘飞艇上负责驾驶的和操作开火攻击的,起码得有四五十号人,视线中,那些碎片全部燃着火光掉落在十八王区内。
  足够悲壮!
  便连心识中的维端都停了话语。
  陷入短暂的安静。
  闻人诀抿着唇,他不是不知道危险,可风险和机遇并在,有的情况下,是不能够退缩的。
  太多人只看到别人的高高在上,却看不到人家为这一步要付出的血泪和代价。
  闻人诀从来不是个赌徒,但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拿自己的命去拼。
  虽然损失了一艘飞艇很是可惜,但对躲在后方的陈凉息来说,也等于为他消除了最后的威胁。
  十八区内可用的力量龟缩在王区,唯一能对他生命造成威胁的,就是对方仅有的那一艘飞艇。
  看两艘飞艇一起坠落,他虽在后方心疼一瞬,但立马就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的带着身边人,跟着赶往前线指挥。
  空中少了一艘恼人的飞艇,对十八区守卫在门外的人来说,得到了一些缓冲时间。
  大部分战队成员利用这个缓冲躲回王区,牢牢封闭了三个门洞。
  闻人诀赶到空地时,十八王区外竖立着的黑虎旗帜刚被砍断。
  画着威风凛凛老虎脑袋的旗面被撕扯烂,扔到地上,鲜血沾染后又被无数双脚踩踏而过。
  等陈凉息带着后方全部人马跑到后,十八王区门外的战况就陷入了暂时的焦灼。
  只在远处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他就皱着眉头,让身边人传了命令。
  极为有默契的,闻人诀和武广指挥着各自的战队,在对方王区外,左右站出攻击阵营。
  王的命令下的很快,那气喘吁吁的亲卫跑到后,片刻不耽误的传达了陈凉息的话。
  “王让第四战队全部人,立刻攻击门洞,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拿下十八区!”
  虽然第一道门洞已经差不多被打穿,但现在冲进去,陷在两堵门洞之间会是什么后果?
  对方两道石墙之上的人,完全可以用从上而下的重机枪,把己方所有冲过去的人扫成马蜂窝。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光靠一艘飞艇,是不可能从空中拿下十八区的,且十八区的王,之前有派一部分战队成员到前方大道阻击他们。对十七区来说,赶在那帮人回援前拿下对方的王区,他们就赢了。
  若要等那帮人反应过来,组织起大道上靠近王区的聚集村反杀回来,那么前后夹击之下,十七区就被动了。
  就算不被消灭,可再要攻下对方的王区就难了。
  而偷袭,只要一次不成,前方战场上的十八区主力和虎视眈眈的十五区就会发现,双方是否还会继续相持下去,看十七区得意?
  陈凉息要的就是趁虚而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战争已经到了这一步,容不得他们往后退。
  为此他可以牺牲很多人,这对比起他即将得到的,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道理闻人诀明白,炎振和武广也都清楚。
  二话没有的闻人诀就把命令下达了下去,十七区手上所有可移动的火炮,全被源源不断汇聚到第四战队手中。
  炎振面无血色的看着这一切,在第四战队即将组织起第一波冲锋时,伸手拽住了他衣袖。
  闻人诀扭头看对方,就见男人抖着唇,颤音道:“主上啊!这一冲,第四战队就……就没了啊!”
  第110章 王城陷落
  何止是第四战队没了,连编入他们中的赌坊异变者都全逃不过,这些人,这些人可全都是好运赌坊的心血啊!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命,没了吗?
  炎振虽然没往前冲,可看着那些人背影,心揪痛的厉害。
  第二波冲锋的人也往外冲了,这些人冲过十八王区外的空地,推动着火炮彻底轰烂第一堵门洞,冲入两道石墙之间,攻击第二堵门洞。
  狭窄的空间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上而下扫射的重机枪下,一个个鲜活的人,此刻却比靶子还要廉价。这完全是一场拿命和时间赛跑的战争,鲜血蔓延出第一道门洞,两堵石墙间,尸体逐渐堆叠起来。
  第三波、第四波冲锋陆续发起。
  数百人冲过去,可能有机会放出火炮的就那么一两个小队。
  炎振的手在抖,幅度越来越大,大概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控制。
  闻人诀后退一步,挥开炎振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视线别有深意的停留在那些运了火炮上来,却没后撤,站在他们身后的王亲卫队员身上,淡淡道:“你认为这场战争,允许出现后退者?”
  目光艰难从前方收回,茫然落到闻人诀脸上,炎振顺着对方目光,扭头看向第四战队阵地后方站着的几排王亲卫队员身上。
  那些男人全部手握着冲锋枪,且……枪口对准的是他们的位置。
  他面色更白,唇的抖动却渐渐停了,转回身时,眸中满是凄凉,再说不出一个字,下垂着的右手死死握紧,指甲嵌入肉中而不自知。
  是的,一直以来的一切,都是他想的太过天真了。
  自己毕竟只是个赌坊老板,虽算是沾黑势力,但从未面对过这种战场上的残酷,他所面对的黑暗弑杀多少都是个体,而不是这种震撼人心的填埋式的必然牺牲。
  这处残酷战场上的一切响动渐渐从他耳中远离,似乎本能想逃避般屏蔽了大多数声音,只在绝对自我的安静中,他的视线又不自觉的落到了身旁的男人,或者说青年身上。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对方的深沉计谋,或者算计都是必要。
  毕竟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弱者会很快死亡,无可指责。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发现,这个年岁比自己小了很多的男人,跟自己,或者说,跟赌坊中的所有人,都这样不同。
  视线相触中,他怎么会没察觉,那是一双全无感情的瞳孔。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人类面对大量同类死亡必然会有的波动,甚至没有痛快,豪气或者嗜血那类人会有的变态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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