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素兮
沈言璟为先皇幼弟，先帝登基时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软糯可爱，因而一直得先帝的欢喜养在宫中。先帝并不是大皇子，是以诸多皇兄皇弟之中有了子嗣的，与沈言璟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纵使是年龄小也不能乱了辈分，是以，每年国会宴席，沈言璟都会小大人一般的带着一群比自己大的比自己小的皇侄游玩儿京城，一声声皇叔叫的甚是亲切。
陆千凉也未见过沈言璟这副模样，微眯着桃花眼不着狠厉之色，真像是小叔叔看着自己的大侄子，相约一会儿一起去逛窑子的神情……
人家叔侄相见，却是借她的地方。陆千凉瞧着没有自己什么事，便起身告辞道：“二位王爷且坐，我去关了店门，换侍人置备些酒菜上来。”
沈言璟摇手：“不必麻烦。”他一把推开沈宣凑过来的一张笑眯眯的脸，正色道：“千小姐医术高超，前些时日本王未过府道谢，着实是忙的紧了。”
一说起那日的事，路千凉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白衣琴师临死时的眼神。她晃了晃头将念头压了下去，执礼道：“医者仁心，王爷不必客气。”
“恩。”沈言璟发了个鼻音。
陆千凉嘴角抽搐，怎么觉得有点儿牙疼。刚还说登门道谢呢，这么一个恩字就完了？
沈言璟瞄了眼她的眼神，想也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道：“道谢也得有个时辰，本王这一次前来，倒是有另一件事求助千小姐。本王带来了一名病人，可能麻烦千小姐看一眼？”
“京水。”未待陆千凉回答，他便出声唤了自己的暗卫。
京水从房梁上倒吊下来，对沈言璟点了点头。沈言璟起身，向她比了个请的动作：“病人已经在后院儿，还请千小姐移步。若是能治愈此人，本王感激不尽”
陆千凉向来佩服沈言璟这自说自话的能力，说是来请她治病的，可还未待她点头，病人便已经停在了后院儿了，这和胁迫有什么区别？
她有些不悦，语气也重了三分：“王爷这侍卫行路无声，想也是难得的高手，怎的就做了这梁上君子？”
陆千凉本以为沈言璟一定会出声呛她，毕竟以他那毒蛇的性子，向来不饶谁。难得的，这一次沈言璟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显然是终是到了极点。
这番形容，倒是叫她也笑不出来了。一行三人走到后院儿，便见连翘被点了穴道呆愣愣的立在一边动弹不得，切药的小厮一手执了铡刀，亦是静止，一看便是被制住了动作。
京水见三人进来，便自觉地消失在了房梁上，叫人眼不见心不烦。磨盘上坐着一名女子，身子时而抽搐一下，那背影似是在何处见过，甚是眼熟。
陆千凉心头一跳，加紧两步绕到了坐在磨盘上的那女子的面前，俯下身子拨开她垂乱的发丝。
在看到那张清秀的面庞后，不禁素手掩口，惊呼了一声：“素兮？”
“千小姐认识她？”沈言璟问到。
怎会不认识？那是她在宁王府时的婢女，在这京城之中，除却沈季平最为相信的人。她明明记得她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千凉平定了一下心情，忍下涌上唇际的话应道：“她不是宁王妃身边的婢女么？昔年见过几眼，觉得长相不俗便记住了。”
沈言璟笑：“那千小姐记性倒是好。”
陆千凉也不敢确定沈言璟是不是已经怀疑他的身份了，她直起身子，拉起素兮的手腕搭脉。错乱的脉搏时而强时而弱，极为凶险。
她又以手指撑开她的眼皮，望了望她微有些逸散的瞳孔，做了个手势比在她的眼前轻声唤道：“素兮，素兮？”
闻言，呆坐在磨盘上的女子瞳孔终于聚拢了些。她疯疯癫癫的，双手扯住头发，痛呼道：“王妃！王妃快逃，他要杀你！不要信他……”
“谁要杀王妃？是谁！”沈言璟蓦地跨前一步，扣住了素兮的肩膀，狠狠的摇晃着：“快说，宁王妃是怎么死的！”
“啊……”素兮双眼外突，惊恐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晕了过去。
“你说啊！”沈言璟依旧晃动着那具瘦弱的身子，像是要将她的撕碎一般。陆千凉紧忙上去将她拉开，将素兮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翻了翻素兮的眼睑，确定她无事这才一把推开沈言璟：“你冲着她发什么疯？她已经疯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言璟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撑着沈宣的手臂才站直了身子。他双眉紧皱，望着素兮半晌，这才缓缓闭眼，捏了捏眉心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经了这么一遭，就连京水都从房梁上跃下来守在沈言璟的身边。陆千凉指了指自己的侍女和小厮，对京水道：“先把我的人解开！”
京水望了眼沈言璟，不动。
陆千凉怒了，冷笑：“齐王殿下，这就是您来求医的态度？我这里是医馆，不是别的地方，由不得你的侍卫耀武扬威！现在放开我的侍女与下人，要么您就另请高明吧！”
“京水，放人。”沈言璟道。
京水在二人的穴道上一点，二人立时恢复了行动。连翘小跑着站回到陆千凉的身后，似是觉得站在她身后会安全一点儿似的。
沈言璟发过了疯，又变回了原来那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他勾着唇笑：“千小姐，就算是没有本王，你也会就这个人的，是吧。瞧你的样子，似乎很是在乎。”
陆千凉此时万分后悔，若是被沈言璟看出了什么端倪，那她的身份将会十分危险。她理了理衣袖，敛好了情绪道：“王爷说笑了，医者仁心，在我眼中看哪个病人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这人就托付给千小姐了，若是能治好她，本王必有重谢。”沈言璟如是道，随即带着京水与沈宣，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千氏医馆。
陆千凉目送着几人离去，又望了眼昏迷不醒的素兮，对连翘道：“先置办个空房间将人安置下来吧，还有，今天的事，不许与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