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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柳蘅早就瞧见了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华贵的紫色蟒袍,头束金冠,但是身材却如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般高大。而他和几个年轻的郎君一出现,之前跟着柳菂撑腰的几个少年郎君都瞧瞧退后了好几步。柳蘅便知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竟让几个官二代给避开了。
  果然,柳荻一看这青年,脸色有片刻的呆愣,她马上恭敬地行礼:“柳八拜见吴国公。”
  吴国公宇文承乃是韦贵妃的幼子,乃是皇帝的第七子,肃喜读书,在长安的名声比不得其同母兄长赵王,但是却也不敢有人小觑了去,毕竟是皇帝与贵妃之子。
  宇文承只扶起了薛六娘就松开了她退离了一步,面上带着怒意扫了柳菂一眼,这才对着柳荻点头道:“柳八娘子免礼。你们同为柳家的女儿吗?她这样子,本王还以为是那里来的乡野泼妇冒充的呢。”
  宇文承这话一说,柳荻和柳菂的脸都白了,柳菂更是气恼,她竟然出声反驳道:“国公你根本就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责骂我,岂不是武断?我推薛六固然有错,她薛六难道就没有错?我家中长辈都没有这样责骂我,国公你又凭什么责骂我?”
  柳荻心中一咯噔,看着宇文承冷下来的脸,想起了前世里这人的手段,不由地心里发寒,忙出声道:“六姐不得对国公无礼。”又强拉着柳菂让她认错赔礼。哪知柳菂是个倔性子,就是硬扬着头不动。
  柳蘅有些奇怪柳荻的态度,这个宇文承就算是皇帝与贵妃的幼子,也用不着如此小心吧。正如柳菂所说的,她有错,薛六又未尝没有错?只是当她看见宇文承看薛六的目光后,她心中一动,原来是少年慕色艾呀!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儿的初恋,竟是薛六这样的冷美人,也是奇了。
  她磨磨蹭蹭地上前,抓起薛柳的手看了看,惊道:“薛六姐姐,你的手破皮了,当真是我家六姐的错。只是当务之急却不是去怪罪她,而是给你的手上药,若是留下了疤痕就不好啦。”
  柳蘅一说,薛六就挣脱开来,只淡淡地看了柳蘅一眼,对着宇文承行了礼,什么话都没有说,竟转身走了。宇文承也只看了柳蘅一眼,就冷冷地盯着柳菂看了一眼,眼角的冷意,便是隔着十来步,柳蘅也瞧得清楚。
  待宇文承等人都走了,柳菂气得跺脚道:“我恨死薛六了!竟让吴国公来替她出头!还真是有本事,下次进宫,我定要告诉十一公主,说薛六和贵妃所出的吴国公走得近!”
  “六姐,你还没有闹够吗?”柳荻想着两年后前世的那场大变,心里就是又急又慌,厉声喝道。
  这一声不但吓到了柳菂,也让柳蘅生出了诧异来,她看见柳荻那复杂的神情,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违和感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下班好晚,又因为大雨家中没有网了,故而就洗洗睡了,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晚上再有一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ps:章节名出自李端的《听筝》
  ☆、风枝惊暗鹊
  正院里,大夫人杨氏和嫂嫂宇文氏正坐在一起说着话。杨氏见宇文氏脸上并没有在儿媳院中时的笑容,心知不对,便问道:“嫂嫂,三娘终归是生了儿子了,那是你的嫡长孙,便是不满韦氏,看在小郎的份上,也该算了。”
  宇文氏苦笑道:“我哪里是不满她?我是不满我那傻儿子。大妹,你是知道我生了四个孩子,养住的也只有三郎和晴娘。晴娘嫁去陈国公崔家,颇得陈国公和陈国夫人的看重,不但主持府中事宜,如今也生了一子两女,算是站稳了脚跟,我自是不忧心她的。让我操心的是三郎,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夭折了,我和你兄长就格外疼宠他一些,不想养成他软懦的性子来。”
  杨氏素知道自己这位大嫂最是护短,便是儿子不对也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什么的,今日竟然同自己开口,肯定是闹出的事情不小,遮掩也遮不住的。且她也颇为关心娘家侄儿的,便问道:“可是三郎又闹了什么事?”
  宇文氏让婢女仆妇全都避了出去,才恨声道:“他同金城公主有染啊!这个孽子,纳妾收美婢我和他阿爷都不会拦着他,他偏偏去招惹金城公主!若非他阿爷想了法子让人拖住了金城公主,只怕她今日就会上门来。外头那些人就算不明其中的内情,也会猜出三分来的。”
  金城公主宇文燕乃是韦贵妃所出的女儿,同杨三郎的妻子韦氏论起来还算表姐妹呢。金城公主今年二十有一,前年与元十九郎成婚,成婚两年来放荡跋扈的名声传遍了长安城。这还和晋阳长公主那种被人故意抹黑的不同,基本上高门大族里的人都看得清。杨氏突然听嫂子说侄儿同金城公主有染,先是不敢置信,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迟疑道:“兄长和阿嫂是如何知道的?三郎生性并不坏,待人还颇为知礼,会不会是误会?”
  宇文氏的眼中俱是恨意,“我也希望一切都是误会,但是三郎亲口承认的,而我和他阿爷也都瞧见了过他们在一起的事儿。大妹你别忘了你们家那位长公主,她当初闹着要嫁给你那小叔子,谁也没想到她真就嫁成了。我现在就担心金城公主学晋阳长公主,那就糟糕了。”
  杨氏当然不喜欢晋阳长公主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妯娌,她拉着宇文氏的手道:“所以阿嫂你和阿兄一定要看好三郎,只要三郎不再与金城私会,也不怕她闹什么了。她那放荡的名声谁都知道,且元家再没落,元十九还算有几分才干的。只要元十九在朝中的分量重一些,便是圣人也不会由着金城胡闹的,你看我们家不就是例子?柳赟才干卓然,能为圣人分忧,哪怕圣人明知道晋阳受了委屈,还不是处处站在柳赟这一边?阿嫂放心,待我家去了便和夫君说下,让他与柳赟说说,让元十九的官位动上一动。”
  宇文氏听了杨氏这话,提起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正要说感谢的话,却听见门外婢女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姑夫人,金城公主来了,她的马车到了二门了。”
  宇文氏和杨氏都惊得站了起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沉下了脸。“阿嫂莫慌,谅金城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丑事来的。”宇文氏点了点头,同杨氏相携而出。不管心中多么不喜,这金城来了,她们俩都得去迎。
  花苑里头的小娘子、少年郎君们也得知金城公主将到的消息,都是满心的惊讶,而柳荻更是握紧了手,低垂的眼睫下竟是不屑与恨意,心里更是怪自己太大意了,竟忘了造成三叔父身亡,柳家败落的罪魁祸首金城公主。
  柳蘅看姐妹们还有其他的少女们脸上的神情不对,柳芙更是心直口快地低声嘀咕道:“她怎么来了?”柳蘅便知这位金城公主定是位麻烦人物,打定主意一会儿随着大伙一道拜见后就站得远远的,免得惹来什么麻烦。
  不一会儿,宇文氏同杨氏以及杨家的二夫人、其他的女眷带着小娘子们去了花苑门前相迎。宇文氏和杨氏都是正二品的郡君夫人,见了公主无须下跪,其他身上有诰命的也只一拜而已,只小娘子与少年郎君们跪拜了公主。
  金城公主并没有大妆,但便是如此,一身行头也是闪闪发亮的。柳蘅只觉得金城公主同她的封号很相称,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使得人都快忽略她的长相其实也相当精致冷艳的。
  金城公主被侍者扶着下了肩舆,一脸笑容地道:“众位平身,无须多礼。今日是本宫不请自来,当很是冒昧了。不过想到本宫与驸马结缡快两年还未有一子半女,便想来杨府沾沾喜气,再者,无论是从宇文夫人您这儿论起来,还是从三少夫人那儿论起来,我都是小郎的表姨母呢。”
  宇文氏脸上的微笑略有些僵硬,边请了金城公主入主座,边道:“殿下大驾光临,乃是小郎之福,殿下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小儿哪里敢与殿下论亲?殿下请上座。”
  宇文氏引了金城公主在主位的榻上坐了,吩咐婢女上茶点后方笑着道:“殿下来得不算迟,小郎抓周的时辰还未到,还有半个时辰呢。”
  金城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稍远点的少女少年们,自然也看见了弟弟吴国公宇文承,只是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倒是宇文承,在金城公主的视线一移开,他的双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意。
  “杨大夫人,不知贵府的九娘可有来赴宴呢?本宫听说柳姑父的嫡长女回长安了,实在好奇得紧呢。柳家姑父与当年美名传遍长安的王家娘子生的儿女,容貌定是不俗的。”金城公主没有看到她想找的人,便与杨氏说道。
  柳蘅正垂着头,猛然听见金城公主这样说,不由得吃了一惊。而杨氏心中虽纳闷,面上却颇为恭敬地道:“回殿下的话,我们家九娘确实来了”随即看向柳蘅,“九娘,还不出来拜见殿下?”
  柳蘅只得在众目睽睽下出列再来跪拜一次金城公主,然后还得走近金城公主的身前,扬起头给她打量。
  金城公主的目光放肆中藏着冷意,柳蘅觉得这目光好似探照灯一般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就在她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金城公主终于打量完了,她笑道:“果然好容貌。再过一两年后,长安城里大概没有女郎比得了得。从你的样貌中,便可想想当初的王夫人是何等的绝色了。可惜红颜薄命……”
  金城公主那话面上听着好似是夸赞,然柳蘅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直到金城公主取下头发上的一支青色鸾鸟钗给了柳蘅做见面礼,柳蘅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金城公主对自己绝对不是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简单。
  “这等佳人也不知将来会花落谁家呢,我都想替我们七郎给定下来。”金城公主笑吟吟地说道,丝毫没有顾忌宇文承陡然一黑的脸。就是柳蘅,心跳也顿时快了两拍。
  杨大夫人却是笑吟吟地道:“殿下有此心,乃是我们家九娘之幸。只是她还小呢。不说长安城高门贵女们一般十七才嫁,就是她祖母和阿爷,也说了要多留她几年呢。不过殿下若是有好的人选,不妨替我家五娘、六娘留意一二,她们俩今年都及笄了,我和我家弟妹整日里为这两孩子的亲事发愁呢。”
  金城公主淡淡一笑,“杨夫人真是会说话,贵府这样的人家说亲自然是要门当户对的,你们家五娘好似是庶出的吧,而六娘是二房的女儿,我可有记错?若是有条件相当的人,本宫会留意的。”
  宇文氏见金城公主并未将话引到自家儿子身上,大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想金城公主为何要单独见柳蘅,见快到抓周的吉时,便笑着请众人入屋一观。
  宇文承却是恼恨异常,阿娘的眼里只有哥哥,阿姐也从来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阿姐明知自己喜欢的是薛六娘,却想将柳九塞给自己,难不成只哥哥是他们的亲人,而自己不是了?
  宇文承看向薛六,只见她依旧一脸的冷淡疏离,顿时觉得一颗心又痛又恨,再看柳蘅,虽是花容月貌却也让人厌恶。他冷哼了一声,对着金城公主道:“弟还有事,便先告辞了。”竟是半点也不给金城公主面子。
  金城公主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说:“吴国公虽长得若成年男子,实则还是稚子之心,夫人们莫要见怪。也正是他这性子让本宫阿娘同本宫担心不已,唯恐他以后难娶得好王妃呢。”边说边摇头,目光频频看向柳蘅。
  柳蘅只觉得那目光好似黏液一般又冷又滑,弄得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更是暗暗后悔不该来杨家看热闹来的,若是没有来就不会这么麻烦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下班后洗澡洗头发后十点半了,然后开始码这一章,好算顺利o(n_n)o哈!
  ps:本章标题出自戴叔伦的《江乡故人偶集客舍》,最后,依旧是求收求评,阿桥记得还欠大家一更呢,^_^
  ☆、林昏瘴不开
  金城公主突然而来,却连此次宴会的主角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好似就是为了专门来看柳家才回长安的九娘而来的。一时间众多小娘子以及杨家亲厚之家的夫人们,看向柳蘅的目光都有些深意了。
  柳家几姐妹的表现却是另一番情景,柳芙心思不深,虽有些疑惑,却觉得凭着自家三叔父的本事,即便是金城公主也不可能叫柳蘅吃亏的。柳菂却是有些羡慕嫉妒的,怎么只柳蘅一乡下来的土包子得了公主的青眼?都怪自家阿爷不及三叔父有才干。
  柳荻却是在想,前世柳府的倒塌,三叔父之死,都和金城公主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这里面的原因,她却是不清楚的。只知自己出嫁才三日金城公主被发现死去,还是死在三叔父的百美园里。可是金城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和三叔父以及蘅娘到底是何关联,她一概不知。前世里,这个时候的柳蘅眼睛盲了,自然也不会出门参加什么宴会的,明面上并未和金城公主碰到过的,但是今日金城公主这番举止,分明就不同寻常。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呢?
  至于柳七娘和柳十一娘,两人心里如何想不知道,面上却是一脸的担心关切之色。
  柳蘅脸上却很的平静,脑中却是在飞快地转动着。自己初初会长安,就算长相出众也不会这么快传出去的,更何况本朝并没有只凭容貌就会高看女子一眼的习俗。那么金城公主今日这番该是和便宜父亲柳赟以及继母晋阳长公主有关了。只听金城公主提起生母王令则的那些话,柳蘅敢肯定金城公主一定是酸溜溜的。那么她到底是为了姑母晋阳长公主抱不平呢?还是她自己酸溜溜的?
  想到最后,柳蘅都有点变了脸色,这等脏的事情,她只觉得恶心。只是想起外祖家王重和王怡华之事,再细想历朝皇家从来没有少过不/伦之事,她就觉得自己的猜测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柳赟的长相风度是看得到的,加上十来年的位高权重的加成,以及他穿越男的内里,并不同于此时男子的风貌,吸引力自然是极大的。
  柳蘅按下猜测不再多想什么,大大方方面对众多的女眷的目光,带笑地看完了杨家小郎抓周,又规规矩矩地品尝过了宴席方随着众人归家。却不知她的名声在夫人们之间却是上升了一两个度,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多时晋阳长公主就听说了金城也跑去了杨家,当即挑了眉头,冷笑了起来,摇着美人团扇对着柳蘩道:“这个金城,她那点心思谁不知?和韦氏一般无耻!看看你那阿舅宠信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何拦着你和十三娘了吧?今日这样的情景,你是护着柳蘅还是冷眼旁观呢?都不太妥当。”
  柳蘩叹息了一声,片刻后才低声道:“阿娘,正如你所说的,陛下宠信韦氏多年,她膝下又有赵王和吴国公两子,依着阿舅的意思似乎赵王被册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而您素来和韦氏不对,若是他日赵王登上大位,那么韦氏就是皇太后了,到时候您还有我和十三娘便失了庇佑了。不如现在和韦氏低头,也好多日后的难堪。”
  晋阳长公主捏着团扇的手指一紧,若是这话是其他人说的,她自是不会抑制雷霆怒气。如今这话却是女儿所言,她虽生气,却还算平静。
  “你阿娘自记事起就没有向谁低过头,你现在劝我去向韦氏那贱妇低头?”说完这句话,晋阳长公主那细细描绘的斜月眉变成了九曲眉头了,“赵王想做太子?蘩娘你还是个孩子,这里头的内情可不是面上看起来那般。你阿舅宠幸韦氏不假,但是若要立赵王做太子,早就立了,何须等到今时今日还不曾言明?”
  晋阳长公主虽疼爱女儿,但是对于自己的谋算,却并不打算告诉女儿,摇了摇手道:“你去十三娘那儿看看,夕食也一道用吧,你做阿姐的,多看着她一些。”
  柳蘩知道晋阳长公主的意思,这是不想再说下去了。抿了抿,她便起身行礼出了屋子。心里却着实有些担心,阿娘的打算难以捉摸,是不是该和阿爷那边打听一番呢?阿爷毕竟于朝廷内外的事情更加看得清些,金城今日这番举措,可是韦贵妃授意的呢?
  晋阳长公主一等女儿出去了,就丢下了手中的团扇,看向玉石大立屏阴影处的高继光道:“你马上传消息进宫,让柳淑妃得知韦氏不止看中了柳蘅,还有意柴家的小娘子,柳淑妃自然坐不住了。”
  “是。”高继光恭敬地领命,转身之时看向长公主的余光却是担心、爱慕的。他是比宇文芳更早知道金城公主的不妥,也正是他从中使了力,才使得金城公主嫁给元十九的,不成想金城还不老实,而这后头的事情,高继光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报于公主知晓。他担心晋阳长公主受不住,也因此恨惨了皇帝和柳赟,尤其是后者,恨不得一刀杀了——若是没有了柳赟,这些烦心事都不会有,长公主也不会伤心了……
  高继光深凹的眼中尽是冷光,收敛心神,拢了深色长袍,快步消失在公主府的花木深处。
  柳蘅等人回了府,先是去拜见了白太夫人,大夫人将宴席上的诸事捡重要的说了,白太夫人便让孙媳妇和小娘子们都告退了,只留下两个儿媳说话。
  白太夫人这才一改孙女们面前普通老奶奶的形象,看向大夫人杨氏道:“听说金城公主也去了杨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和只和九娘说话?”
  大夫人点头,一脸凝重,“母亲,儿也担心这是咸池殿的意思。本来河北动乱使得王妃甄选的事宜推到了明年,然朝中依旧不平静。咱们家出了淑妃殿下,自是站在五殿下秦国公这边的。本来若是晋阳站在咱们这边,便算是有了丁太妃的支持。可如今人人都知咱们家和晋阳的关系,都知晋阳同咸池殿韦贵妃、楚玉殿朱昭媛走得近。而若九娘被咸池殿瞧中了,那可真是一团乱麻了。”
  白太夫人也觉得事情有些瞧不分明,倒是二夫人小白氏,撇嘴道:“阿嫂也说得太严重了些。只看三弟并不多见九娘便知他对这个嫡长女的态度了。再则,金城今日的举动说不定就是故意的误导咱们呢?韦贵妃便是有意替赵王择妃,也不会是九娘呀。听说韦贵妃最看好的乃是柴家的小娘子呢,柴家的那老祖宗德阳大长公主还在,还有一位靖边侯,比起三弟来,他可是手握西陲重军,又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咸池殿便是瞧中了九娘,最多也就是个有封号的夫人罢了。”
  近来小白氏的心情很不好,不是因为柳宽新得了两个美人。她不高兴的是九娘一回府,杨氏就处处高看一眼,倒是将她的六娘和八娘都压了一筹、小白氏没有太多的心眼,却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耳边听了几次杨氏对柳蘅的宽厚,心底就有些不忿。
  白太夫人虽不太喜欢柳蘅,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是自己的血脉。听了侄女这话很不高兴,冷声道:“九娘做了侧室你这个伯娘的颜面就好看了?你阿嫂方才的话竟然还没有懂,真是没有脑子!”
  小白氏脸色一红,只是她深知自己这婆母兼姑母的性子,平时一副旬寻常老人的样子,但是动怒起来却是半点情面也没有的,便垂首认错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杨氏虽不喜小白氏的掐尖要强,但她知道若没有小白氏的无能,也衬不出她这个嫡长媳的长处来。便出声劝道:“母亲,二弟妹的话虽糙了些却也在理。儿今日听我娘家阿娘话中露出的意思,宗室里格外高看一眼德阳大长公主的。柴家的女儿归了谁家,宗室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没有偏颇了。”
  白太夫人在长安城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父亲、丈夫、儿子都是为官之人,对朝中这些事情也不像普通妇人那般一直半解的。她只一想,就清楚了,问大夫人道:“今日吴国公可是去了杨家?金城话里还露出将九娘和吴国公一起说的意思?”
  大夫人一点就透,惊讶道:“母亲的意思,即便咸池殿里有意拉拢三弟,也不过是故意糊弄咱们的?九娘若是归于吴国公,即便咱们家和三弟不重视九娘,行事起来还有有些顾忌的。咸池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小白氏却不太明白,她看向太夫人又看了看大夫人,不是说韦贵妃想给赵王聘哪家的小娘子为王妃吗?怎么就扯到了吴国公的身上?
  白太夫人也从没有指望过次媳聪明起来,放松下来靠在美人靠上,“咸池殿必是这样的意图。所以咱们家到底如何待九娘的,老三如何待九娘的,让府中的奴仆们闭紧了嘴巴,便是有人来打听,只说她是府中娘子们中最得咱们喜欢的就是了。便让咸池殿自去打算,咱们稳稳当当的便不会有事的。倒是宫里头淑妃那儿,你后日进宫去和淑妃说透了,不必担心家里。”
  杨氏知道柳淑妃是个比太夫人还要有成算的,多余的话说出来反倒不美了,她忙应了。一边的小白氏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母亲,难道看着韦贵妃和赵王去谋划?若是真娶了柴家的小娘子可就坏了呀。还不如咱们家的小娘子嫁去呢……”
  白太夫人横了一眼小白氏,见她闭嘴了也不多说什么,摆手让她和大夫人去下去了,才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老仆妇何媪道:“若是当初晓得这么多事,怎么也不能答应雨娘让她嫁与尚是越王的圣人……”
  何媪伺候了白太夫人一辈子,算得上是世上最了解太夫人心思的人,低声劝道:“当初谁能想到皇后不但没有一病而去,还拖了这么多年呢?咱们家殿下当初嫁给越王为夫人,可是柴家同意的。谁知他们家转眼就背盟弃约,韦家女也进了王府。这么多年了,受委屈的可是咱们家的殿下呢。太夫人就不心疼么?”
  白太夫人老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来,“正是心疼雨娘,我才由着大郎去折腾,才让三郎娶了晋阳。却不想皇帝这般冷心冷清,而晋阳又如此无用。幸好三郎还算争气,不然他若是废了,我就真没有面目去见夫君了。九娘长得像她的生母,三郎不耐烦见她,我也不耐烦见她,你一会儿去同阿方说说,让九娘没事别往我这边走动。”
  何媪想起了当年的三夫人王氏,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曾见过有女子比王氏更美更耀眼了,可惜了却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她暗叹息了一声,但对柳蘅却是没有半分通融,不但将太夫人的意思说了,还特地叮嘱方媪拘紧些柳蘅。
  柳蘅对这些事儿自然是不太清楚的,她深觉自己对长安的社交界所知太少了,便让阿桃多多和柳芙等人的婢女多打听一些。其余日子里,多是和姐妹们一道跟着夫子或是学半日的诗书、或是学琴、学画等,再半日则是说说话赏赏花,做做针线等,倒也悠闲。唯一让她不满的是,她不被允许去探望寄住在杜家的舅母和王映华,只得让阿杏收拾了几样好的药材和东西送了过去。她没有想到,隔日里舅母杜氏竟亲自过来了柳家。
  作者有话要说:  抱头,这是补昨天夜间的更新,昨天下班依旧很晚,幸好今天放假,我一会儿继续码下面的一章。
  ps:看到有妹子留言说柳家人欺负女主,公主也欺负女主,其实不是的。柳家上下都没有将柳蘅放在眼里,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多了个吃饭的人罢了,算不了什么。至于金城公主,算是晋阳长公主黑化的诱因,也是前世今生推动女主命运的大推手之一。
  再再ps:本章的名字来自唐代宋之问的《题大庾岭北驿》
  ☆、运命唯所遇
  杜氏娘家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今当家的乃是同胞兄长杜引,他此时任着六品的吏部书令史,虽则官位不高,但因在吏部当差,故而在中低级官吏之中算得上显贵了,加之出身京兆杜氏,并非一般寒门士子出身,故而杜家在长安城西的宅子位于崇化坊,这里离西市以及延平门不远,宅子还不小差不多四进半了,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算是很不错的宅子了。
  对于胞妹带着外甥与外甥女来投靠,杜引自是没有二话的,还亲口对着妻儿都嘱咐不可怠慢了妹妹母子三人,故而杜引的妻子秦氏对杜氏和王卓母子三人还算殷勤相待。
  今日里因王映华脸上的伤疤日渐变浅,扑了粉后更是看不出来,王映华如今虽不及变故前的活泼开朗,却也不是整个人丢了魂一样。而杜引又替王卓寻了极为有学问的先生教导王卓读书,儿女都不用操心了,杜氏便想起柳蘅来,当日进了长安城时,并不曾去柳家拜访,又听嫂子秦氏说起了杨府金城公主一事,她有些担心,便往柳府送了帖子,第二日就上门来了。
  因为王家遭了祸,故而杜氏虽是上门做客,但衣着打扮颇为素淡。先是去白太夫人那里问了安,只得了两句淡淡的劝慰。
  大夫人领着杜氏出了鹤龄院,带着歉意道:“太夫人这几年念经诵佛,已不多见客了,且年岁渐长听不得惨烈之事,亲家太夫人委实去得可惜了。”
  杜氏心知白太夫人不过是不耐烦应酬自己罢了,面上却是明白之色,“太夫人的慈心我是明白的,倒是我扰了太夫人的清静有些过意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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