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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她看看旁边榻上的太监们,一个个睡得死猪一样,动也不动。第一天晚上这里面可是有人打鼾的,吵得她休息的时候睡不着, 这两天竟然很安静。
  紫云准备进内殿看看皇上, 星涟拉住了她, 又让她坐下。
  “你等一下。”
  “姑娘, 有事吗?”她奇怪地问,心里感到一丝忐忑不安。
  星涟的脸色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冷冰冰的, 眼神似有生气,又仿佛满载忧伤。就算皇上这几天情况不明,星涟再担心,也没有把郁闷心情发泄在仆婢身上过,紫云以为是自己偷懒睡觉惹她生气了。
  “紫云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天除了你们几人和御医真没别人接近过皇上吗?”星涟正色问她。
  紫云有些心虚地转开眼珠,不敢直视她,强作镇定地答道:“奴婢在的时候,确实没见过有外人来,之前不是告诉过姑娘了么?”
  言语中暗含着抱怨,似乎在怪星涟不信任她。
  “那皇上的饮食和药是否都有经过你的手呢?”星涟继续追问。
  紫云心里一跳,隐隐觉得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迟了片刻,斟酌着回答:“是,大部分时间是奴婢喂皇上吃药和进食的,不过偶尔奴婢不在,江总管他们也有代劳……而且,奴婢不负责煎药和煮粥……”
  “不在?”星涟抓到了这个词,话题马上转移到这里,“你什么时候离开过长乐宫吗?你现在的任务不是看护好皇上吗,没事你出去做什么?”
  她一时哑口答不上来,眼珠子左右转了几下,终于找到个理由:“是、是奴婢以前在西宫认识的一个好姐妹,她生病了没法子医治,奴婢给她送药去……”
  紫云只离开过一次,是皇后派人找她过去的,她已经鬼迷心窍铸成大错,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不敢不去。
  “你一天到晚待在这里没出去过,西宫的小姐妹是怎么给你传信的呢?她们可没办法靠近长乐宫吧?”
  星涟倒希望紫云能真的找出合理的理由,证明是影九他们弄错了冤枉了她。可她的谎话支支吾吾漏洞百出,拙劣到星涟无法再自欺欺人。
  “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呢?”紫云红了眼睛,“你是不是怀疑奴婢什么?”
  “皇上昏迷的原因已经查出来了,不是生病,而是有人给他下毒。”星涟直直看着紫云双眼,似乎要看到她心底去,“那是慢性毒,只有一直在他身边的人才有机会给他喂药。”
  紫云咬了咬嘴唇,低头跪在她面前垂泪:“姑娘是不是疑心这是奴婢做的?可奴婢为什么要谋害皇上?奴婢一直对姑娘忠心耿耿,姑娘千万不要听信别人挑拨离间啊!”
  “我没说一定是你,毕竟皇上身边也不是你一个人,这里值守的每个人都有嫌疑。”星涟淡淡道,没说相信她,也没让她起来,“不过为了撇清嫌疑,现在起你就不要再侍奉皇上了,你收拾一下,先回洗心阁待命吧。”
  没有马上戳破,一是因为星涟没有亲眼看见紫云下毒,二来如果真是她做的,她一个普通的宫女肯定没那么大胆子,必然有人指使。现在处理了紫云,如果她不招认,又惊动了幕后之人,想把他找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让紫云一切如常,他们很可能私下再联系。紫云走出这里,便有暗卫全天候跟踪,她去过哪里见过谁都能知道了。
  紫云现在自知是嫌疑人之一,也不敢问星涟是怎么查出来皇上中毒的,免得多说多错。星涟让她回洗心阁,她也只好照做,只是不能再借机亲近皇上,心中甚觉难过。
  她走了之后,星涟弄醒另一个宫人守夜,自己也坐在旁边发怔,整个晚上没有睡意。
  等到天微微亮,星涟回到洗心阁,影七回报,紫云昨晚回洗心阁不久,见星涟一直没回去,便偷偷出了长乐宫。他暗中一路尾随,发现她径直去了皇后的无极宫,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莫非指使紫云毒害皇上的是皇后吗?”星涟心惊,桓肆对皇后虽不爱却有义,给足了她颜面,皇后父亲也位高权重,她对皇上有什么不满?
  怀着疑问星涟去到紫云的房间,打算和她把这一切摊开来,问个明白。紫云还在睡觉,面向里侧躺在床上,星涟见她这时候还睡得着,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紫云。”她叫了一声,紫云没答应,也不知道听见没。
  星涟走到床边,拍拍她肩膀,紫云依然不动,星涟生气地将她翻过来,却吓了一大跳。紫云嘴角不断向外渗出暗红的血,枕头和被子都染红了一大幅。
  她惊呼一声,上前抱住紫云,惊慌失措地唤她:“紫云,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别吓我!”
  紫云身体尚是温热的,嘴唇发紫,脸色惨白,紧闭着眼,但还没死,被星涟一摇晃,她眼睛张开一条缝,还没说得出话眼泪就滚了出来。
  “姑……姑娘,你回来了啊……”她的脸已经麻痹发肿了,嘴唇只能极小幅度地往上牵扯,都看不出来那是个笑。
  星涟抱着她不住哆嗦:“你先别说话,我叫大夫来救你。”她转脸向外大喊:“君千千!君大夫!来救人啊!”
  “没用的,姑娘。”紫云握住她的手,“我把剩下的毒全都吃了,就快死了,神仙也救不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有什么事必须要死才能解决?”星涟忍不住哭起来,她一直将紫云当做姐姐,就算知道是她给桓肆下毒,也狠不下心来恨她。
  紫云用力吸了几口气,艰难地继续说道:“姑娘,你别为我难过,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皇上……给皇上喂毒的就是我……”
  “是不是皇后?是不是她逼你的?”星涟眼中胀满了红血丝。
  紫云合了下眼皮,她已经点不了头了:“是……是皇后给的药,她想让皇上变成活死人,让她的孩子继位。”
  “她用什么威胁你的,你怎么这么糊涂?”星涟大睁着眼,“你告诉我,皇上不会放过她的。”
  “没……没有威胁,我倾慕皇上,她说只要皇上不醒,我就可以一直在他身边守候……”她苦笑着闭上眼,“姑娘,皇上喜欢的是你,他怎么会多看我一眼呢?我真嫉妒你啊……”
  星涟怔怔地看着她,她们日夜相处,自己竟然这么迟钝,从来没发现过紫云对皇上的感情,还是她把这份爱恋隐藏得太深了?到底有多喜欢,才会让她做下这种无法挽回的错事?
  “你为什么要自杀?难道你想用死来包庇皇后吗?”星涟不能理解地俯视着她。
  “不……我是为了你呀。”紫云努力睁开眼,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留恋,“我是喜欢皇上,可是我也喜欢你,因为你我才能离开苦海。昨夜皇后要我指证,是你让我谋害皇上的……我、我怎么能那样做?”
  “你是为了我才选择自尽?”星涟一手捧着紫云的脸颊,泣不成声,尖声喊着君千千的名字。
  君千千这时才跑进来:“来了来了,喊什么,烦死了!”
  “你快救救她!”星涟回头对他哭喊。
  君千千被眼前这鲜血淋漓的场面惊了一下,随即上前翻看紫云眼皮,又摸了摸她的脉,放下手摇头:“她没救了,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血液都快凝固了。”
  “姑娘,对不起……”紫云倚在星涟怀中,最后含混地说了这句话,便没有声息了。
  君千千探了探她的颈脉,摇着头道:“她死了。”想了想又职业性地补充一句,“你节哀顺变。”
  以前祖父祖母过世都存在于别人的转述中,这还是星涟第一次亲自经历关系亲密之人的死亡,心里必然悲痛难言。紫云的身体在她怀中渐渐变凉,她却浑身发抖,哭也哭不出声音。
  事后星涟拜托暗卫们帮忙将紫云的尸身运送出宫,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可惜不知道她在这世上还有没有亲人,无法将她送回家乡。
  经过暗卫们的观察,长乐宫其他人对此事毫不知情,星涟便告诉了江德彦一个人,毕竟紫云突然失踪,大家会觉得奇怪,得要江德彦编个理由解释紫云的消失。众人有了防范,暗中给桓肆下毒的紫云也已经不在了,君千千便恢复本来面目,开始光明正大地白天为桓肆祛毒。
  这样过了两天,君千千宣布桓肆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稍加调理便能醒过来,不久就可以恢复健康。
  然而还没等他清醒,这日皇后便带着百名羽林卫,气势汹汹地闯进长乐宫,扬言要捉拿合谋毒害皇上的凶手,楚星涟和江德彦。
  彼时君千千正在为桓肆最后一次施针,不能受人打扰,皇后一见之下,宣布此人就是给皇上下毒的毒医,令人上前拿下他。
  第62章
  洗心阁修缮一新, 表面上依然是皇上自己受用的, 只不过长乐宫中除了江德彦外谁也不知道里面住了一个曾被贬冷宫的楚美人, 还有唯一的宫女紫云。
  江德彦已经传令下去, 翻修过后洗心阁只用紫云和水生伺候, 其余宫人不允许靠近。他驭下手段很有一套,长乐宫的宫人们都被他调教得很守规矩, 不该多问的绝不多嘴,就算好奇心爆棚, 也必须得烂在肚子里。
  “水生小公公”来了以后, 往常罗小白随其师父近身伺候皇上的差事就被他抢走了, 皇上似乎很看重他, 平时去哪都带在身边。
  不到两天,大家都已经知道现在紫云和水生这两个新来的最受大总管器重, 对他们处处偏袒维护。其余人就算嫉妒也无可奈何,江总管是个笑面虎,谁也不敢在他跟前作什么妖排挤那两个新人。
  洗心阁曾是先帝与最宠爱的瑾贵妃定情之处。瑾贵妃是桓肆生母, 贵妃去世后, 大概是怕触景伤情,父子二人都不怎么进去了。这段时间皇上却一反常态, 不但下令修整洗心阁里外, 还搬了半个私库里的珍玩进去。
  下朝以后, 他日常最常待的地方也从承乾殿转移到洗心阁,甚至在里面设了一张专用于批阅奏章公文的书案。
  星涟现在正儿八经成桓肆的跟班小太监了,从他下朝到就寝之前的六七个时辰必须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捉弄她, 其他宫人一律不用,什么事儿都点着她去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把她拘在身边。星涟充满了怨气,只是面对桓肆,敢怒不敢言。
  不过在桓肆身边待了几天,关于他以前那样忽略自己,星涟倒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她没有与先帝接触过,也不知道一个帝王应该怎样,但她觉得作为一国之君,桓肆绝对是非常合格甚至可以说优秀的了。
  他是真的非常忙碌,一天十二个时辰,睡觉时间只有四分之一。醒着的时候除去吃喝拉撒这些必要的琐事,他几乎都在处理政务,批阅奏章文书,与臣子议事,探讨处理各种大事最佳的解决方案。
  据江德彦说,桓肆自登基以来,每天四更天就要起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没有哪一天缺席过早朝。大臣们上奏过的事件他都牢记在心,甚至有的细节比他们本人还清楚。
  他少有休闲放松的时刻,有空闲时要么留心着选拔人才,要么就在研究祖上历代帝王的手记,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要保持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他还必须保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每日须得抽出半个时辰练武强身。
  这人真是勤政爱民恪尽职守的典范,唯一值得诟病的是作为人家的丈夫,他一点也不称职。冷落后妃不说,连后院起火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问起时他只说“我的精力全都给了国事,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安抚她们?”。
  星涟犹豫了一段时间,觉得桓肆现在对自己挺好,不该对他隐瞒,于是把那天在冷宫里偷听到的那对野鸳鸯的对话告诉了他。
  妃子红杏出墙还想让他喜当爹,星涟以为他会很生气。但出乎她的意料,他虽然颇为惊讶,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愤怒的样子。想起母亲对父亲更爱白氏也是无动于衷,或许桓肆不怎么喜欢他的妃子们吧。
  无论男女父母如是,桓肆和他的后妃们也是。奈何他们的身份在这里,许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桓肆问起他们交谈的内容,星涟把能回忆起的都告诉了他,只是她已经记不得那两个人的声音,他又不可能因她几句话就把所有妃嫔召出来让她指认。毕竟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管属不属实,流传出去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就算哪天把那两人找出来了,也只能悄悄处决掉。
  至于那日羽林卫去西宫搜查脚受伤的刺客,桓肆让人去查问过了,当日确实有个闯入皇宫的黑衣人,受伤后跑进西宫范围,并非有谁指使。也不排除是洞里那两人故意伪装刺客,引羽林卫去的。他们到底是不是以抓刺客为名去找那个偷听的人,还有待考证。
  既然一时难以查证那两人是谁,星涟也不想多管闲事。反正桓肆说了在这里会保证她的安全,直到楚从渊回来接她为止。
  桓肆说年末如果太平无战事,从渊会回虞京述职,探亲访友。现在离过年不久了,也就五个多月,星涟扳着手指一天天数日子等哥哥回来,还有桓肆每日变着花样使唤她,让她没空觉得无聊。
  洗心阁位置当风,适合夏夜乘凉,不过白天直接受日晒,温度不比其他地方低。星涟不耐高温,最热的几天心情烦躁,桓肆便又转回承乾殿办公,并让她跟随在身边。
  承乾殿内部高阔,远比外面凉爽,为了照顾到星涟,桓肆每日又令人取大量冰块置于殿中降温。星涟贪吃,桓肆便让御膳房每天送来冰碗和冰镇过的各色鲜果,精致美味的糕点小食什么的,也是七八种地常备着。
  他体质比很多人好,不怕冷不怕热,吃东西也不怎么挑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这么多事。长乐宫的用冰量陡然增加数倍,又突然要求起往常不怎么要的东西,负责这些供应的部门人员私底下诧异不已。不过他身为帝王,物质方面要求高一点没什么毛病,不会让人联想到昏庸堕落上去。
  星涟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除了一个明确的头衔,桓肆给她的待遇已经与他人口中的“古时候那些红颜祸水”有些接近了。也幸好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太监,不为人所知,不然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污蔑为祸国妖妃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跟着桓肆受了这么多好处,星涟也不好意思时时对他板着脸了。比如桓肆现在要写东西,让她伺候笔墨,纵然她不是很情愿,也只得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承乾殿里寂静无声,两人一个磨墨,一个写字,相处得相当和谐。桓肆没叫人,江德彦不敢上去打扰,带着两个小太监候在外殿,只偶尔进去添点茶水,换掉融化了的冰砖。
  桓肆的一手字写得十分漂亮,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盖下自己的印章。他吹了吹墨迹,放在一边等风干,又抽出几张信纸放在桌面,拿起毛笔递给星涟。
  “纸笔给你,你来写。”他示意星涟坐到他身边去。
  星涟指着自己鼻子,瞪大眼看着他:“你让我写?我能写什么?”
  桓肆老是让她端茶倒水剥瓜子,难不成现在连处理公文也想让她代劳了?
  他嘴角上扬,指了指刚写的东西:“这是要加急送到北方战场的信函,会直接到你哥手上,你也可以写一封家书,顺便送到从渊那里去。”
  “真的?我可以写信给我哥?”星涟惊喜之下差点跳起来,见桓肆点点头,不像逗她的,忙接过笔,将信纸扒拉到自己面前。
  她拿着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传达给楚从渊,不过临到下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说自己一切都好吧,明明是假话,想告状诉说自己的委屈吧,又怕桓肆看了不高兴直接给她扣下了不许发。
  见她迟迟不下笔,一脸苦恼,桓肆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不看就是了。”
  他自己写给楚从渊的信里已经把关于星涟流落冷宫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一点没有推脱责任。是他疏忽犯下的错,从渊要怪他也应该,等他回来自当向他赔罪。
  星涟不大相信地看他一眼,迟疑着小声问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不管我的信里说了什么,你都会把它送到我哥手上?”
  “君无戏言。”桓肆将脸转向另一边,表示自己说到做到,“就算你跟你哥告状诉苦,朕也认了。”
  得到他的承诺,星涟嘴角一翘,放心地开始俯身奋笔疾书。
  桓肆说了不看她信中的内容,却仍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只一眼就回过头不忍直视。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他八岁时的字就比她的好看十倍了。
  “楚星涟,你这字儿是不是应该练一练?我怕这信寄过去,从渊怀疑是朕伪造的。”桓肆背对着她,听他语气都知道充满了鄙视。
  说了不看还看,真不讲信用。星涟瘪瘪嘴,低着头自己写自己的,理也不理他。她这两只手好几年没握过笔,还没适应过来,字能写得好看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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