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还是歉疚？
他轻轻吻上夏野的红眼睛。才刚刚回神、想要再度穿起偽装的壳的夏野，此刻还显得有些软弱。
韩明修抱着夏野，将下巴靠上他的肩膀，沉默的揉着夏野的背，过了一会儿才说：「关于你刚刚说的，床上那些事。我的回答都是真的。我爱热情的你，也爱害羞的你，我爱你对我毫无保留。但是，」韩明修语气万分自责：「我很抱歉，是我辜负了你的毫无保留……」
「小夏，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你不要看轻自己。真该被看轻的是我。我那么笨那么蠢，是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你的原谅。」
「学长，你分得清是爱，还是歉疚吗？」夏野忽然问，语气带着一丝迟疑：「你之前曾经说，想要弥补我跟小璃。你对我，会不会只是因为歉疚而想弥补？」
「是爱。不是弥补。」韩明修回答：「是因为爱，才会觉得懊悔觉得歉疚，但绝对不是为了要弥补。」
「当年对你，本来就是一直爱着的。因为那个白痴乌龙，我自己硬生生截断爱意，痛的就像是要把心挖出来一样，那种痛三年来从来没有消失过。把你赶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越想就越恨你。这个恨一天一天的累积，才让我在隔了三年之后再见你，失去了理智。那时我很想伤害你，我以为，我以为我被你伤害了。我想报復，我想让你痛，让你也知道我有多痛……」
韩明修的声音很沉，语气很轻：「后来，知道那些事，知道你因为我而遭受到的无妄之灾，我……我真是蠢的。我除了内疚抱歉，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当时我只急着想弥补过去的错误、想弥补你跟小璃受到的伤害，是我想的太浅了。那么大的伤害，怎么弥补？根本无法弥补。最艰难的那时，爷爷你一个人送走了，小璃你一个人生养了，你最痛苦最难熬的时期都过了，现在还要我做什么？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你都一个人撑过来了，你现在这么好，我想不到任何理由，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你有什么理由还肯要我。」韩明修声音微微的哽咽，他忍着不敢哭。他才是那个伤害人的傢伙，有什么资格哭。
「我现在对你的追求，更不是为了弥补。」韩明修很痛苦的说出实话：「小夏，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在做了那么多浑帐的事之后，还想要你的原谅。我，居然还敢想要爱你，还敢去幻想我们能有一个家。」
他深吸几口气平復一下气息才继续说：「所以刚刚在餐厅的包厢，看见你没戴戒指，才会慌得第一时间以为你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再一次不要我了。我以为经过这三年，你更加看清我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韩明修抱紧怀里的人，鼻音越来越重：「夏，我真的很怕，我一直说我很抱歉、说我很爱你。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抱歉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还是有眼泪没忍住滑下来，他侧过头将眼泪偷偷抹在夏野的浴袍上，轻声说：「我不知道，你还会想要我的爱吗？」
夏野呼出长长一口气，他心里很闷，很疼。听韩明修说过去的事，他心疼自己当年的孤单。可看到现在懊悔不已自轻自贱的学长，他更疼。夏野鼻子酸酸的，想找些话来转移这沉重的气氛，他瘪着嘴小声的抱怨：「都被你吃乾抹净，还问什么想不想要你……」
凝滞的气氛被夏野一句话弄得很曖昧，韩明修愣了一下也有些哀怨：「我是来做安抚服务的，」他委委屈屈的说：「还卖了一百块。」又说：「老闆，我技术不错的，应该不只值一百块吧？多赏点？」
夏野推开他坐起来，生气的说：「你坐地起价啊，我要投诉你。你还给人偷偷标记了……差评。」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忽然一块大笑起来。
韩明修从夏野放松的笑容里知道他对标记这件事并没有真的生气或排斥，心里偷偷放下了个大石头，他伸手到夏野的后颈轻轻的摸摸破皮的伤口：「抱歉，一时没忍住……」
夏野低着头让韩明修摸他的腺体，感受那微微的电流舒服的麻过全身，他好小声地说：「又没让你忍……」神情软的让韩明修又硬了。
这个插曲将刚刚的感伤灰暗赶跑了一些，夏野笑开了，眼睛里的水雾也是欢快的。韩明修一边笑一边将夏野再抱紧一点，小心扶着他，怕浑身发软的夏野摔下去。
气氛正好，夏野觉得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他晶晶亮带着水光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韩明修：「学长，关于我们之间，我想了很久，考虑了很多。我承认我还很爱你，但我也还是怨你。我没那么大方说忘就忘，我想起来那些……」他摸摸自己的左胸口：「这里还是很刺很痛，我很痛的时候－－就像你说的那样，就想要你也痛，我可能会一直伤害你。我要是这辈子都这样怎么办？」
能够获准进了夏野的房、经过了一轮性事、甚至他又重新标记了夏野，在在都显示夏野是愿意接受他的。可亲耳听到夏野承认他爱他，意义不同。不是自己猜的，是他亲口说的。
韩明修像忽然得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礼物，惊喜又满足看着眼前微微拧着眉头、看起来很纠结的人：「你不会伤害我。你看你都被我伤成什么样了，还在担心伤害我。这样的夏野怎么可能会伤害人？」韩明修抚摸上夏野的脸，笑里带有叹息：「你怎么那么傻，都这样了还愿意要爱我？」
「你不要说的那么轻松，我是认真的。」夏野是认真的担心，他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我这次回来，本来也就是想再与你重新开始。可是，有时候真的很难。」夏野有点洩气：「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会想你，可是见了你又容易生气。你看我们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是不是老是说话带刺？有时候我是故意的，可通常我都不自知。看到你好像有些尷尬或难过，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夏野叹气：「你伤过我，所以我们老是抓着这点不放，你对我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而我高高在上老端着架子。这两种姿态都不是正常爱一个人的样子。也不是当初我们俩吸引对方的样子。」
「我喜欢的学长骄傲自信，像自带光的星星，非常耀眼。有时候不解风情，有时候又浪漫的要命。有时候傻傻的，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很聪明。他能指引我方向，就算走错路了，他也会哈哈两声，打起精神重新定位再开始。他有信心找到对的路、做对的事。他懂很多会很多，可是从来不会畏畏缩缩。」夏野看着被他说的感动到脸红的韩明修，话锋一转：「不知道学长喜欢的小夏又是怎么样的？」
「我什么都喜欢……」韩明修急着接上话，夏野耸耸肩笑了笑打断他：「我知道我有很多让人喜欢的特质，我那么可爱，谁能不喜欢呢？」夏野歪着头笑着看他，韩明修也笑，他的夏野本来就是那么可爱，他没自夸。
「可是你喜欢的夏野的样子，应该没有尖酸刻薄阴暗任性这一项吧？你不要说你可以接受，可以是一时的，但你只要一时吗？你这次不想跟我走一辈子吗？」
「……」当然要一辈子。韩明修张口想说什么，但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夏野的担心。他一直只有想着要将人追回来，幻想共组家庭。可从这番话里他知道夏野才是认真的想过他们的未来的那个人。这回他也要认真想，不能将真心说的肤浅又敷衍。
「学长，过去那页，我们谁也揭不过去，可我也不想要它再影响我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夏野对于自己的矛盾心情很无奈。他松不了口说原谅，可他也松不了手放开这个人。
韩明修安静了几分鐘，手里还握着夏野的手。他捏捏他的手掌，又细细摸过他每一根手指，最后才开口：「我能懂你的担心，你怕我对你的负面情绪只是忍耐，你怕我忍久了，我就厌烦了，不愿意继续了，是不是？你怕再一次被你的alpha丢下，或者alpha生气了，直接用标记控制你对付你是不是？」韩明修摇摇头：「其实我现在说什么，怎么给你保证都没有用，你只会一直在等我爆炸那一天。甚至基于人的劣根性，你还会刻意试探我的底线，想让我提早爆炸。」夏野抿着嘴，喉结轻微上下滑动了一下，像要把被看穿的心虚嚥下去似的。
「你说的这些，并不是只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而是世间每一对伴侣都有的问题，只是我们的问题直接摆到明面上。那些无风无浪相爱一辈子的伴侣，难道不需要互相忍耐？哦，我说错了，那不是忍耐，是包容。」
「你包容我过去犯的错，嗯咳，未来可能也会有其他很蠢的时候要你多海涵。我包容你的坏脾气、臭尖刺儿，这是互相的，你不要有压力。」韩明修柔声的安抚忧虑的夏野：「你爱的越深，我当初给你的伤害就越大，你就越痛。你越痛，就越需要发洩。对我来说，你的每一次发洩都是爱我的证明。你就把这种发洩当成是药，良药苦口，我们一起苦。」
「那我疯起来很坏怎么办？」夏野皱眉：「我回来并不是为了要报復你什么，我是真心想跟你一起组家庭、过日子。但是有时候心里的黑暗面跑出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刺伤你、刁难你、对你乱发脾气。我这么坏怎么办？」他尖声学着上个月跟学长去吃宵夜，在小吃店看到的一个婆妈剧里的女主角，说：「你最喜欢桌上哪一道菜？滷排骨啊，那你不喜欢这个糖醋鱼吗？糖醋鱼是我做的……啊？你又不喜欢滷排骨了，喜欢糖醋鱼？其实滷排骨是我做的，糖醋鱼才是买的……」夏野眉头越拧越紧：「我变成这种神经病怎么办？」其实刚刚问床上的问题，逻辑已经有点类似了。
「……」韩明修面色复杂：「你会烧菜？」
「……」夏野面无表情：「重点不是这个。」
韩明修笑起来：「好好好。如果你真的这样，那我会向你证明，我会记得你每一道拿手菜，记得你做菜的温度味道和调味习惯，只要是你烧的，我都爱。我会全部吃光。」他靠近夏野的耳边吹气：「就像你刚刚问的，热情还是害羞，我都会跟你证明我爱死了，我会干死你。」
夏野红着脸揪着韩明修的耳朵：「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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