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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送去的童男童女,长成后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当阮琉蘅把最后一个邪修的头颅斩下,面对她的却是一整个山洞的尸体。
  除了她,所有人都死了。
  南淮被扒开的丹药袋滚出一地金灿灿的丹药、鸿英的乾元伞被扯成碎片、复寥的小树小花小草都静静的趴着……
  我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为什么不能去请示支援?为什么要一意孤行?
  我已经很强大了,爹、娘、师姐,你们看,我收服了火种排行第八的紫微真火,我精通阵法,我修炼出了焰方剑,我可以一人敌过他们五人……
  可我的好友们,为什么依旧是这个下场?
  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一场我赢不起的战斗,可我为什么不开心?
  阮琉蘅举起焰方剑,炙热的火冲刷着剑身,她用力一挥,眼前的山洞、村庄、大地……全都消失不见,不过又是一个心魔锁。
  她就这么立在半空中,周身空旷得只有风。
  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第45章 夜行:天绅悬倒挂
  “紫蘅真君!紫蘅真君!”
  阮琉蘅脑子一恍惚,刚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此时被一唤才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着芩松正焦急地呼唤着。
  “何事?”
  “朱门界已破,大营正在求援,长宁神君命我召紫蘅真君前去大营!”
  阮琉蘅身影轻微摇晃了一下,她一把抓住芩松问道:“你说什么?朱门界怎么会破?有长宁神君有南淮神君,我太和十位弟子,营地足足三百元婴修士,为什么会破!”
  芩松沉痛说道:“朱门界内有魔兽再次发动进攻,而与此同时,朱门界外却有足足有上千名魔修助攻,可支援却还需至少三日,师祖命我来接替你防御坎位哨所,大营那里更需要你的剑域!”
  阮琉蘅二话不说,立刻御剑腾空,向朱门界外的大营飞去。
  飞到一半就感受到一股剑域之力,抬头望去,天地分蓝黑二层,望不到尽头的钢筋铁骨壁垒,将方圆万里皆纳入其中。
  这是长宁神君的“君子域”!
  雄浑的剑意漫天纵横,如流星划破天际,巨石不断从空中陨落,砸向地面上不断涌过来的魔兽,还有数个面容惨白的魔修正掐诀放出法术击碎巨石。
  剑域内所有修士都陷入苦战,而远方,是闪着微弱的光芒,已千疮百孔的朱门界!
  长宁神君一个人站在剑域中央,暴起的灵力吹动他白色长袍,露出劲瘦的手臂,握着一柄银白巨剑平举在身侧。
  他眉心神通印记血红,已经到了在用精血催动的地步,而另一只手还不断掐诀,每完成一道法诀,那苍蓝的天空上便印下一个法阵,而地面同时形成相应结界,将魔修困杀在内。
  阮琉蘅全速御剑,堪堪飞到长宁神君身边时,他终于放下举着巨剑的手臂,而后用力一挥,将“君子诺”刺向地面。
  轰然一声巨响!
  以长宁神君为中心,剑域内地表全部崩离,向内塌陷,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仿佛是地底的巨兽在翻滚,将魔兽全部吞进漆黑的深渊!
  阮琉蘅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她吸入地心。
  “君子之道者,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阮琉蘅与剑域内所有修士都被长宁神君以结界术救起。
  “正为上,伐恶道。”魔修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长宁神君的本命神通。几个化神期修为的魔修率先飞上半空,立刻以魔气引来更多的魔兽。
  “正我,正人,正世,正天地。”长宁神君的眉心愈发鲜艳,他咳出一口血。
  “以君子之正,灭尽浮世不义人!”他拔出“君子诺”,再也无须控制的剑意暴虐起来,长宁神君腾身而起,一道白影掠过天地,那几个正在兴风作浪的魔修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似乎灵力流转不畅。
  其中一个魔修缓缓低下头,才发现腹部以下的躯干,都已经消失不见。
  “内……内剑域……”另一个魔修惊恐地说道,随后他腰间喷出一股血箭,分成两截落了下去。
  长宁神君一口气斩杀三十五人,他抬起头,看着朱门界内不断涌出的魔兽,忍不住咳了起来。
  握着“君子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包裹着阮琉蘅的结界便飞到他面前。
  “朱门界,要沦陷了。”长宁神君的语气意外地冷静。
  “师祖,放我出去与你一同战斗!”阮琉蘅焰方剑已出鞘。
  “我叫你过来,却是为了别的。”他轻声道,“如今有一件任务,我思来想去,目前尚存的太和弟子中,只有你最适合,不知你愿意否?”
  阮琉蘅灵台光芒闪过,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宁神君似乎也曾如此嘱托过她,那时候……朱门界固若金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平和的笑意,她……她要去做什么?
  “弟子愿意!”
  他侧过头,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回太和去吧。”
  “不!师祖!弟子绝不临阵脱逃!弟子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阮琉蘅如闻晴天霹雳,有些慌乱地说道。
  “你胡说些什么?”长宁神君动了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可他的脸依然是苍白的,失去了应有的血色,眉心的神通印也暗淡了下来。
  “回太和!活下去!朱门界已经守不住了,我要把能保存下来的力量尽量保存下来,你明白吗!你是太和弟子,牺牲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撑起这天下!明白吗!”长宁神君厉声道。
  “我该怎么办?长宁师祖,我该怎么办?”阮琉蘅已经不知道输赢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已经不知道纵然有元婴期的力量,她还能做些什么,更无法想象,朱门界沦陷后,这人间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紫蘅,去你最该去的战场吧。”长宁神君的手伸进那结界,摸了摸她的头道,“去守护你的宗门,替我,也替那些永不瞑目的太和弟子,去守护这修真界最后的脊梁!”
  长宁神君转过头,不再看她,轻轻挥袖,载着阮琉蘅的结界便飞出了君子域。
  她只来得及看上朱门界最后一眼,那道劲瘦的身影擎这那把银白巨剑,消失在朱门界内。
  ※※※※※※※※※※※※
  硝烟四起,阮琉蘅的面前时不时地飞过惊慌的散修,也有面容压抑的宗门弟子成群结队地往某处飞去。
  每个人都无暇顾及对方,一派乱世景象,阳光暗沉,整个天空弥漫着末日气息,厚重的云层映着某一处乍起的光芒,那是一个个在与魔修顽强抗衡的修士。
  阮琉蘅没有去相助,她越飞越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又遇到一队三十多人的金丹期小队,那领头的修士突然喊道:“前辈可是太和剑修?”
  阮琉蘅停下来,看着对方面露不忍,心头咯噔一下。
  “道友还是别回太和的好,我听长辈说,太和的护山大阵昨日便已经破了……”那修士倒是好心,还在继续劝她。
  阮琉蘅只听得“护山大阵破了”,便脑袋“嗡”的一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指尖刺破,一滴精血抹于额上,焰方剑受精血催动,霎时便提升了一倍速度,向太和山脉疾驰而去!
  ……
  太和对阮琉蘅来说,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家”。
  而是一个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精神支柱。
  同时,也是这天下修士的精神信仰。
  还是,这人间最后的脊梁!
  数万年间,只要有太和剑修在,疑难问题无不迎刃而解,三尺青锋之下,护的是人间沃土,斩的是魔妄妖邪!
  身披万仞,孤胆碎甲。
  丹心尘土,败绩何尝?
  没有人会想到终有一天,再热的血也不能感动上天,再利的剑也不能破开这魔障,再坚定的意志也无法阻挡强大的魔心。
  当阮琉蘅冲入太和山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永远在朝阳下巍峨耸立的太和主峰被一道魔气撞裂了山峰,随后又是几道魔气冲去,那巨大的主峰再也无法悬浮,慢慢歪倒了庞然身躯,向下方的太和山脉坠下。
  而原本悬空的太和十八峰,此时已去了大半,剩下的山峰上魔气缭绕,里面还传来零星微弱的剑意。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飞在太和上空,他身后的魔气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看着主峰坠落,那人似乎非常愉悦,虽然看不到脸孔,但那罩帽下的嘴角微微上翘,手上又是几道魔气向着其他诸峰飞去。
  阮琉蘅目中赤火,举起焰方剑,脚下“八荒离火”剑域起,一轮紫色日珥自她后背爆出,已是内外剑域全开,冲了过去!
  “小小元婴,也敢在本尊面前耀武扬威?”
  阮琉蘅一惊,随后想到朱门界破,彼岸之门势必随之陷落,魔尊觉醒已成定势,这太和,必然就是魔尊的第一个战场。
  因为那预言是“太和剑修,彼岸门陷”!
  她一剑挥去喝问:“你是太和弟子,你到底是谁!”
  “本尊是谁并不重要,”几道魔气挡下阮琉蘅的攻势,魔尊像猫逗老鼠一般戏耍着阮琉蘅,缓缓道,“太和覆灭,本尊便是天下主宰。”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向下一抓,一座十八层楼阁从下方飞了上来,那魔尊手上魔气一拧,将高楼搅成碎片,其中放出巨大的气旋,无数被太和玄武楼镇压的罪犯从其中小世界内放出,看到魔尊便跪下俯首听命。
  “去杀吧,杀光那些太和剑修,本尊要这天下再也没有太和剑修的存在!”魔尊一挥袖,那些人便四散杀去。
  他又歪了歪头,有些困惑地看着与魔气缠斗的阮琉蘅。
  “你们这些太和剑修真是让人困扰,杀不完,打不死的样子,看得叫本尊恶心。”那魔尊有伸手向天,大量魔气从他掌心涌出,像一张巨网,覆盖大片天空,然后他收指,轻轻一抓。
  阮琉蘅的剑域瞬间被吸进他的掌心,毁灭得一干二净!
  她被剑域反噬,吐出一口鲜血,还想御起内剑域,随后被魔气禁锢了双手,整个人吊在半空中。
  “灵端峰主,人称‘太和桃花’,紫蘅真君,好不威风,可却是个蠢货,”魔尊飞到她面前,“既然蠢到来送死,那本尊就成全你好了。”
  他的手上凝聚出一把黑色魔剑,抵上阮琉蘅的胸口。
  “你背叛了宗门,叛宗者,可杀!”阮琉蘅轻蔑地啐道,眉心神通一闪,四柄小剑齐出,斩向魔尊。
  却被那柄魔剑截住,碾为尘土。
  “本来还想怜香惜玉一番,不过你可……”魔尊有些轻浮地在她耳边说道,“真让人倒尽胃口!”
  他伸出手掌,更多的魔气肆虐而出,剩余的山峰也被一一击落,曾经震荡人心的太和剑庐在山脉下发出悲伤的颤动声,却被魔尊一掌魔气掼下去,轰然爆炸。
  “不要!”阮琉蘅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哀鸣。
  那柄黑色魔剑高高举起,正要斩下。
  一个同样黑衣、戴着木制面具的女子突然出现,手握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一道凛然剑意磅礴而出!
  太和山脉,魔尊,十八峰,太和弟子,那些魔修……全都不见了。朱门界破、太和覆灭,不过又是一个心魔锁。
  阮琉蘅却没有醒过来,她双眼看向苍天,不再问天,不再问心。
  她已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像一朵枯萎的花,蜷起了伤痕累累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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