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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节

  论单打独斗,多数的秦军的战斗力胜于汉军。
  然而,桓刺使的目的在于取胜,不是彰显个人勇武。有捷径能走,有巧劲能使,干嘛非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不是涨他人志气,而是遍数汉中郡上下,无论马战还是步战,无一人是秦玓的对手。
  明知道打不过,派出去不是送死还能是什么?
  换种情况,桓石秀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但在现下,关系两国国运,关系建康和长安之间的博弈,他宁可背负狡诈之名,也要将这三万大军彻底拿下!
  “使君,秦军向北跑了,还追不追?”一名斥候下马,举着火把观察马蹄痕迹,又俯身于地,耳朵紧贴在地面,判断秦军大概跑出多远。
  “追。”桓石秀猛地一拉缰绳,“只要没出汉境,必要将其擒获!”
  “遵令!”
  士兵披星戴月,策马扬鞭,死死咬住秦军不放。
  黑夜行军很不方便,秦玓不得不派出大量斥候探路。
  “大都督,再行百里即可出汉中地界。”
  得斥候回报,秦玓下令全军加速。
  不承想,刚刚驰出十余里,突遇一股骑兵自侧翼杀来。来人穿着汉军的皮甲,从马术和战法来看,却是实打实的胡骑。
  “莫要慌乱,列阵迎敌!”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袭营得手的羌羯骑兵。
  这支骑兵冲击秦军侧翼,两个来回,并不恋战,而是破开一个缺口,抓起剩余的陶罐,凌空掷向秦军。
  随着几声脆响,火油飞溅,碎片四散,染上不少秦军和战马。
  火石擦亮,一道火墙瞬息燃起。
  “莫要被火沾上!”
  见识过火药和火油威力的骑兵连声高喊,提醒同袍后退。
  “大都督,此物危险,需得避开!”
  眼见两匹战马被火燎伤,嘶鸣着倒地翻滚,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秦军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真刀真枪的拼杀,他们不会畏惧,更不会后退半步。但是,眼前一幕无法用常理解释,怎不让人头皮发麻?
  有火墙阻隔,秦军不得不改变方向,舍弃往始平郡的计划,绕路奔向上洛。
  奔驰半夜,勉强甩开汉军,众将兵又渴又饿。斥候寻到一条小溪,秦玓下令严备,众将兵轮番下马饮水。
  不敢停留太久,大军继续前行。
  刚刚奔出数里,忽有将兵大叫腹痛,起初只有几个,很快是几十个、几百个。
  最终,连秦玓张廉都不能幸免,腹中如刀绞一般,疼得满头冷汗。
  距离大军不远,有十余青壮小心观望。确定秦兵多数中招,青壮低语几声,半数留下,半数飞身上马,飞报追袭的汉军。
  原来,为防战况有变,秦兵逃脱,除在襄阳城设下陷阱,桓石秀还有多手准备,在水源里下药就是其中之一。
  如沔水这样的大河,自然不会有什么效果。
  换成沿途小溪水井,就合该秦军倒霉。
  为免百姓中招,凡是“加料”的水源处,都有青壮和村民看守。顺便每日加药,确保效果不打折扣。
  下在小溪里的药乃是华先调配,不会致命,却会让人腹痛虚脱,失去气力。
  等桓石秀带兵赶到,万余秦兵全部倒在地上,包括秦玓和张廉在内。
  襄阳城一战,三万秦兵尽数被擒,不漏一人。
  桓石秀一战成名,声名震动南北,不亚于当年率兵北伐的桓大司马。
  消息送到建康,满城欢腾。
  桓容看过战报,脸上并未有太多的喜色。同郗愔、谢安和郗超等重臣商议之后,在朝会之上宣布,御驾亲征,誓破长安。
  于此同时,桓冲率领的水军沿汝水北上,直攻襄阳。谢玄和郗融率领的大军仍在徐州同秦玦鏖战,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秦国青州刺使终于不再摇摆,举兵反秦,和并州刺使一样,投向桓汉。
  秦国境内,青、并、冀三州战火狂燃,徐、豫、荆三州秦汉两军鏖战。
  这个时候,桓汉天子亲征的消息传来,汉军士气大振,不顾生死,誓要一鼓作气攻入长安。
  然而,秦军的战斗力摆在眼前,想要突破秦玦和秦玸的防御,并不是那么容易。
  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眨眼就到十二月。
  北地降下数场大雪,南地亦是雨雪连连。
  今岁南北皆遇天灾,损失不小。
  区别在于,秦国的粮食捉襟见肘,既要赈灾又要支撑大军,日渐困难;桓汉的储粮还有富余,赈济百姓的同时,可以保证汉军继续北进。
  太元八年,十二月底,北地连降暴雪,交战双方不得不暂时休兵。
  隔年元月,大雪初停,桓容离开建康,御驾亲征,兵锋直指长安。
  第三百二十一章 顿兵长安
  太元九年,元月底, 汉帝桓容兵发建康。汉军步卒十五万, 骑兵八万, 号五十万,水陆并进, 兵锋直指长安。
  大军出城之日,旗鼓相望,前后绵延数百里。
  百姓夹道, 台城起鼓。
  郗愔谢安率百官送出城外, 郑重拜于大辂之前。
  “愿陛下凯旋而归!”
  出发之前, 桓容下诏,以龙骧将军胡彬领水军五千, 自广陵发, 北攻沛郡, 增援谢玄郗融。
  御驾则行淮南, 沿汝阴、新蔡北上,同正攻襄城的桓冲合兵, 计划先下荆州, 再西进洛州。
  同时, 桓容下诏梁州刺使桓石秀, 宁、益两州刺使周仲孙发州兵, 自南进。又诏桓嗣由姑臧集结军队,自西逼近长安。
  汉军从三面围攻,誓要攻入咸阳郡, 拿下长安城。
  桓容过汝阴、新蔡两郡时,召治所官员来见。除桓汉新遣太守和主簿,半数职吏出身当地,或曾为秦国官员,或世为当地大族。
  对于桓汉天子,后者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心中难免忐忑。
  君臣叙话之后,一名书佐回到家中,提笔给远在陈郡的族兄写成书信,字里行间盛赞桓汉天子仁德宽厚,有明君之相。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今南北并立,终非汉家之福。”
  “汉天子凤骨龙姿,铸鼎象物,出类拔萃。其治国有方,爱惜百姓,朝中多忠臣良将,实有重铸山河,开创盛世之能……”
  洋洋洒洒千余字,书佐一蹴而就。吹干墨迹,落下私印,交忠仆送出城,奔赴陈郡。
  为免造成误会,在忠仆出城之前,书佐特地拜会太守,将书信递于太守观瞧。
  此举既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彻底表明态度:梁氏一族,自此效忠于汉室,再无二心。
  梁氏是当地大族,树大根深,在新蔡、陈郡和襄城等地极具声望。
  秦氏在西河期间,既同梁氏多有接触。
  梁氏郎君武艺一般,出仕也多在边州,然其经商之能实不容小觑。同名声在外的石氏相比,属于闷声发大财的类型。
  前代梁氏家主曾有言:“地有金,俯拾可得。”
  翻译过来:遍地都是金子,弯腰就能捡到,全看愿不愿意。
  这样的家族,在慕容鲜卑雄踞六州时,渐渐归于无声。邺城曾下三诏,选梁氏郎君为官。被点名的郎君不愿从胡,亦不肯远走带累家人,不惜自断一臂,坚决不肯出仕。
  为此事,慕容鲜卑险些屠掉梁氏全族。
  后秦氏入主长安,鲜卑、氐族先后被逐走,北地重归汉姓,梁氏郎君纷纷出仕,家族的生财之能也渐渐开始显现。
  然而,长安的政令一道接着一道,并未见到太多实际效果。
  朝廷之上争权夺利不绝,旧臣新贵竞相角逐,局势愈演愈烈。
  亲眼目睹唐公洛被逼南投,梁氏改变态度,不着痕迹的退出长安,避开权利中心,转而守在新蔡、陈郡等地,生意规模慢慢开始收缩,再也不如往年。
  这样的变化,不少人看在眼里。
  有人皱眉深思,有人却不以为意。
  对长安文武来说,少一个梁氏,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作出决定的梁氏家主,一年前已经病逝。如今统领全族的是新蔡书佐的从兄,即是递送书信的陈郡主簿。
  陈郡位于豫、徐两州之间,今桓汉天子亲征,并州、青州和冀州打成一锅粥,用不了多久就会易主。
  梁氏家主临终曾言,“秦伯勉可打天下,却坐不住天下。如四殿下登基,行雷霆手段,朝廷尚且有救。然世事难料,端看秦氏是否天命所在。”
  如今来看,天命终不在秦氏。
  如果秦策提前五年退位,不,哪怕只有三年,秦璟必能整肃朝堂,坐稳江山。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迟。
  书信送出,陈郡迟迟没有回信。直到桓容起驾,至襄城同桓冲汇合,一路披荆斩棘、摧坚毁锐,连下三城,梁主簿的书信依旧没到。
  梁书佐开始不安,很想亲自往陈郡面见从兄,诉说事情厉害。
  在这种不安中,时间又过半月,汉军距离咸阳越来越近。
  一日,陈郡忽然来人,未携带书信,仅有一个口讯:“郎主命仆传话,请书佐放心。”
  接到口讯隔日,秦国境内的陈郡、谯郡和梁郡先后举旗,反秦投汉。
  三郡改换旗帜,秦玦驻守的彭城同长安割裂,孤悬在外。任凭他再是勇武过人,智谋无双,没有援兵,军粮有渐渐告罄,也难稳定军心。
  北上的五千水军,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元九年,三月,龙骧将军胡彬率军大破沛郡,生擒沛郡太守,掳守军一千五百余人。
  同月,下邳城被破,汉军攻入城内,守将在城头战死,主簿以下尽数被汉军所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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