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是!大老爷!”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应下后才面面相觑,她们是贾代善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姓魏、一个姓林,贾代善过世后,她们就被调来当个二等嬷嬷,实在是方才贾赦的言行举止太像贾代善,她们才不由自主的站了出来,这会儿却有些骑虎难下。
  “还不快动手?”贾赦扫了她们一眼。
  魏嬷嬷和林嬷嬷立刻叫上以前在贾代善院子里做事的下人把翡翠几个往外拖。翡翠吓得不停向贾母求救,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立刻拖下去审问,没看见她们几个已经把老太太气糊涂了吗?”贾赦冲外面吩咐了一句,转头盯着贾母,眼中满是寒意,“老太太莫不是放心不下父亲,忧思成疾?父亲想必也很是挂念老太太呢。”
  贾母看着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莫名的心虚恐惧起来,国公爷去世她是高兴大过伤心的,毕竟日后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府里就是她说了算了。此时的贾赦太像国公爷,竟让她产生一种国公爷回来找她算账的感觉,一刻也不想见到他,“我,我无事,你们都回吧!”
  “既然老太太无事,那我就趁大家都在,把话说个明白。荣禧堂是当家人住的地方,二弟若想住,除非弄死我自己袭了爵位,否则,想也不要想!”贾赦在军营上粗野惯了,说话也带着煞气。
  王夫人缩在一边,把心里转动那些小心思又收了起来,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若贾赦真有个好歹,贾政谋害长兄争夺爵位的罪名就背定了。她不由得心里暗恨,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往常小看了这位大伯!
  贾政捂着肩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硬挺着脖子说道:“兄长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母亲母子情深,自然想离的近些,你不愿意便罢了,何必闹出这许多事来?”
  “这就是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贾赦眼神锐利的看过去,见他瑟缩心里更是失望,“哼!一个府有多大?难不成以前你住的就远了?那这么多年你是没孝敬过老太太了?有这耍弄心眼子的功夫,你还是多读些书吧,但凡能考个举人回来,也算你光宗耀祖!”
  贾政脸色愈发难看,他以读书人自居,却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如今被不学无术的兄长明晃晃的刺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魏嬷嬷垂着头快步进屋回话,“大老爷,几个丫鬟招了,是翡翠暗示大老爷在装病,气坏了老太太。”魏嬷嬷自知得罪了贾母,此时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事了就求了贾赦去大房当差,就算不成,她是服侍过先老太爷的,拿银子自赎出府也是行的。当即将贾母当时与丫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贾赦对于贾母那番不孝的言论不置一词,反而说道:“看来老太太这院子里的奴才一个个心大得很,伺候主子不尽心,还挑拨离间,合该换了才是!”他站起身弹了弹衣袖,“这些事自有张氏处理,老太太安心养病就是,可千万别让父亲在地下牵挂才好。”
  贾母刚想说的话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了回来,民间传说里经常有死去之人挂念还活着的亲人就将亲人领下去的故事,这些平时她也就随便听听,今日被贾赦提了两次,她却真的恐惧起来。不是觉得贾代善会挂念她,而是因为贾代善刚死,她就将其宠妾弄死陪葬了,她怕贾代善怨恨她找她报仇啊!
  几人不欢而散,贾赦回到大房交代张氏把贾母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另外把以前伺候过先老太爷的人都调到他身边。
  张氏虽不清楚荣禧堂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动作要快,不然等贾母回过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她带着她的陪房们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将贾母院子里的人给换了个遍!顺带着把大房也清理了一通,以往因着老爷糊涂无法清理出去的钉子一下子全都以为先老太爷祈福的名义放了出去。
  ☆、国公爷牌贾赦(三)
  贾赦如今的院子里全是以前贾代善用着的忠仆,本来贾母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们送到庄子上去,他们也都各自想好了退路,最坏不过就是散一笔财赎回卖身契出府自行谋生,没想到大老爷忽然转了性子般和贾母对上,还将他们尽数调了过来!不管如何,大家都是旧相识,能再聚到一处当差也是件好事,自是高兴的。
  贾赦用人也顺手起来,如今换了个身份看贾府,跟他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贾母和贾政的虚伪,让他对府中众人都没了信任,沉思两日过后,便吩咐几个嘴严稳妥的下人去调查府中各位主子,“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发现有谁不妥立刻回禀。”
  “是,老爷,您且放心。”几位下人清闲了两年多,如今总算又有差事了,立即严肃认真的分头行事。
  贾赦捋捋胡子,自认后宅这些人是翻不了天的,如今当务之急是袭爵之事,爵位从国公降到一等将军简直等同于贬斥,待日后再传给琏儿时哪还有什么可继承的?但他是个武官,在太平盛世也没个立功的机会,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外间丫鬟禀报说太太过来了,贾赦眉头一皱,到底不能直接将张氏赶出去,只好坐到书案后假装写字尽量拉开距离。
  张氏进门后怔了怔,本以为老爷又在把玩金石之物,没想到竟在练字?她端庄有礼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妾身不知老爷在静心习字,打扰老爷了。”
  贾赦头也没抬,继续写着大字,“何事?”
  “老爷,之前那些下人连同他们的亲眷全都放出去了,这府中一下子去了上百人,妾身便想将账目梳理一下,谁知却发现咱们府上还欠着国库的银子未还,”张氏怕贾赦不在意,忙悄声劝道,“老爷,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得那许多,只是想着这积年欠债若真是圣人恩赐,必会将债务一笔勾销,可如今债务还记录在册,足以说明圣人是想让咱们还上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赦闻言一愣,欠款?“早年接驾时花费的那笔欠款?”
  张氏点点头,“是,老爷,先老太爷在世时,无人来讨要这笔款子,可如今……人走茶凉,且老爷并不在朝为官,日子长了,难免会有新上任的官员翻出旧账来讨要,若到时再还就有些难看了。”
  贾赦喝了口热茶,沉吟道:“你所言有理,是我疏漏了,既如此,便将府中账目梳理干净,单提出这笔款子还于户部,我还需写个折子向圣人请罪。”
  张氏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没想到贾赦一下就同意了。张氏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一般,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继承爵位当家做主之后的改变,若继续这般下去,贾府就真正是大房的了,她的琏儿必不会受委屈,她也可以放心了。
  坐了这一会儿,张氏有些乏了,便起身告退,“那妾身这就去安排,老爷身子才好了没多久,勿要久坐。”
  贾赦这才抬头看了眼,发现她面色苍白,不禁皱皱眉,“账目的事安排得用的人去做吧,你多陪陪琏儿。”
  “是。”张氏垂着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伤感,她明白贾赦的意思,她日子不多了,趁还能起身的时候多陪陪贾琏,不然日后就没机会了。可她哪里甘心呢?她恨不得赶走二房,给儿子留下个平安清净的贾府,这理账就是个机会!贾母之前以她身子差为由夺了她的管家权给王夫人,王夫人已经管了一年有余,她不信账目没问题,若能把王夫人揪出来,凭老爷如今的脾气定不会让二房好过!
  贾赦坐在房里叹气,这个儿媳妇是个好的,明事知理还会劝谏夫君,只可惜命不久矣,待她去后再寻一位合适的主母也是不易。再看现在的贾府哪还有当初的荣光?勾心斗角的主子、谄媚讨好的下人,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拿命拼回来的荣耀都被史氏和两个儿子败光了!揉揉发痛的额角,贾赦心里燃起无尽的斗志,当初他能光宗耀祖,如今同样能!如果贾政教得好就罢了,若教不好,哼,贾府不需要蛀虫!
  贾赦回忆了一下长子认识的官员,嘴角抽搐的发现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连个正经的差事也没有。他黑着脸在房里转悠两圈,无奈的承认除了岳父和两位内兄,他如今的身份连一个可商议打点的友人都没有。
  “来人,备礼、备车,老爷我要去张家与岳父一叙。若太太得空,便一同去吧。”吩咐完这句话,贾赦满脸僵硬,原本的亲家公成了岳父,贤侄成了内兄,真不知这暗地里的神仙是在助他还是在捉弄他!
  张氏听了下人的问询又惊喜又疑惑,喜的是女子出嫁不得常与娘家人见面,如今老爷陪她一同回娘家可是大大的涨脸;疑的是老爷向来不喜读书,更不愿同他们张家人来往,今日怎地忽然要去拜访?心里这么想着,张氏嘴上却是一迭声的吩咐下去,很快就安排好各项事宜,换了衣裳让嬷嬷抱着打扮喜庆的贾琏和贾赦一同上了马车。
  张家知道张氏和贾琏上门,上上下下都热情的紧,早早就派了几波丫头在二门处候着。贾赦则是被他们集体忽略了,在前厅喝完两杯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大内兄,气得他差点甩袖走人!但他是要慢慢走起门路走入朝堂的,这点气还忍得下!
  贾赦笑着起身拱了拱拳,“大内兄,今日来访实在唐突,还望没有打扰岳父和两位内兄。”
  张睿哲挑挑眉,立马还了一礼,翩翩公子的模样,说的话却直白得可恨,“妹婿真是稀客啊,不知今日过府有何要事?可是袭爵之事有变?”
  贾赦忍下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得多,仿佛丝毫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一般,随口笑道:“恩侯此来只是想到内子许久不曾与岳父、岳母相见,特让她和琏儿尽尽孝道,不知岳父此时可方便?”
  张睿哲眯眼看了他片刻,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父亲已经在书房等候,妹婿随我来吧。”他虽然想刁难贾赦,但贾赦的话提醒了他,妹妹如今还在贾家呢,贾赦若真在他们这受了气,回府后妹妹还能有好日子过?单看妹妹那身子,他也不能添乱了。
  贾赦嘴角微勾,满意的跟着他往书房走去,心中冷哼,这点小手段比起当初的史鼎他们可是差远了!
  到了书房,贾赦看了眼稳稳坐着的“亲家公”,垂下眼咬牙叫了声“岳父”,恭敬道:“小婿家中忙乱,许久未来拜访,还望岳父勿怪。”
  张敬延摇了摇手,笑得像个老狐狸般,“无妨无妨,来了就好啊,之前你要为父守孝,也不便出来走动。”
  两人笑笑,心知肚明双方都是一句托辞,贾赦除服都快一年了,哪还有什么不便?
  张敬延又捋着胡子道:“听说贤婿近日修身养性,长进了许多,不如老夫来考校考校?”
  贾赦僵了一下,尴尬的笑道:“岳父莫要取笑小婿了,小婿一向不喜读书,舞刀弄枪还随父亲学过一二,诗词却是一窍不通的。”
  张敬延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觉得张氏之前说贾赦长进了大概是真的,以前若是说起考校,贾赦必定硬着头皮黑着脸作首诗,然后就寻借口返家,再不轻易登门,今日竟是圆滑起来了!
  张睿峰忽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扇子转了一圈,“妹婿谦虚了,我这儿刚好得了一首,既然妹婿今日不想作诗,便帮为兄品鉴品鉴,如何?”
  贾赦干坐在椅子上听两位内兄一人一首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又是引据经典、又是分析意境的,弄得他整个头都晕了!所以说他向来最讨厌文官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们不爱读书的人,国家乱起来还不是要靠他们大老粗去战场上拼?不过如今的世道变了,贾家也要弃武从文,他只能咽下一肚子苦水,左耳听右耳冒的试图维系好这门姻亲。
  张家兄弟在他又喝完一杯茶的时候停了下来,状似抱歉的说道:“妹婿很无趣吧?实是我们欠考虑了,妹婿没来时我们兄弟便在互相印证,一时没留心又说了这许久,还望妹婿海涵。”
  “无妨。”贾赦能说什么?人家本来就在作诗,还是他来了把他们打扰了,能怪他们不小心继续作诗吗?这一日过的真是不自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来张家是不是来错了!
  张敬延微摆了下手示意两个儿子闭嘴,和贾赦闲聊起来,贾赦也终于有机会说清楚来意,总之,他的爵位若真连降三级,日后贾琏再继承也没什么好名头。皇上迟迟未下旨意虽透露出对贾家的不喜可也代表着事有转机,而他现在要还欠款就是一个机会!若张家人能帮忙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给他的爵位提一提,日后获益的还是贾琏。
  贾赦话里三句不离贾琏,听得张敬延也没法说撒手不管,张氏眼看着身子不成了,他当外祖的能帮贾琏的好似也只有这个了。
  ☆、国公爷牌贾赦(四)
  贾赦说服了张家帮忙,回府立即催着开库房点银子,贾母身边全换了人,直到第二天贾赦将欠款装箱封好她也没得到消息。但贾政和王夫人坐不住了,他们刚开始是不知道贾赦要做什么,这会儿见他想把银子拉走,忙跑到贾母跟前儿求主意。
  王夫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坐在贾政身边不停的擦眼角,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老太太,也不知大伯他要做什么,突然动用那么大笔银钱,我们也不敢去问,上次大伯的态度您也看到了,分明是把我们二房当外人啊,可银子是中公的,大伯如今说也不说一声,实在是……”
  贾母一把扔掉头上的帕子,震惊的翻身坐起,“老二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大拉了十几箱金银要出府?到底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儿媳方才来时听了一耳朵,那些小厮念叨着要去户部,好端端的,去户部做什么?莫不是大伯想捐官?”王夫人瞄着贾母的脸色又道,“大伯若是得个实职倒也是喜事一桩,但儿媳听娘家兄长提过,做官不是那么好做的,万一行差踏错得罪了人可是会招来祸事的。”
  贾母连声叫人去喊贾赦和张氏,“就说我有急事,叫你大老爷务必在出门前来一趟,快去!”
  看着小丫头半点不着急的应声出去了,贾母又愤怒起来,这要是翡翠几个早提着裙子跑去叫人了,哪里用她催促?嘴里忍不住骂道:“老大这个黑心的东西,竟是把我身边儿得用的人全换了,如今夜里要碗水都要喊破了嗓子,这是看我老婆子不顺眼啊!”
  屋子里四下站着的丫鬟、嬷嬷立时跪倒在地,纷纷呼道:“老太太赎罪,奴婢伺候不力,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看了心烦不已,拍桌子怒喝,“你们都给我住口,下去!通通下去!”
  下人们也不像以前那帮子副小姐爱撒娇卖痴哄着主子,听贾母让她们下去,竟是头也没抬全都退出去了。
  贾政一脸痛心的说道:“母亲,儿子不孝,这两日身上不舒坦就没来请安,没想到您日子过得如此不如意!待兄长继承了爵位,这里便是兄长的府邸了,兄长对儿子多有误解,怕是……怕是容不下儿子在府里了,母亲不若随儿子离府另过?”
  王夫人眼皮一跳,也去看贾母,就算分家,贾母的私房可也不少呢!
  贾母冷哼一声,“他敢?!父母在、不分家,他若敢欺负咱们母子,我便进宫找太后去告他不孝!我看他还抖不抖得起当家老爷的威风!”
  贾赦站在房门口,听着这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眼中杀意迸现!
  这个该死的史氏,本想让她安安静静的养老,她却偏要闹出些事来。想找太后告状?哼,她这辈子也别想再出贾府的大门了!
  贾赦一甩衣摆,大步走了进去,“老太太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贾母板着脸,随手拿个茶杯就摔在他脚边,“你说!你弄那么多银钱出库想做什么?是想捐官还是想买你那些无用的破烂玩意儿?银子是中公的,你说也不说一声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贾赦看着脚边的碎瓷片眯了眯眼,慢慢抬起头来。贾母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的心里一突,双手不自禁的攥成了拳,随即就是恼羞成怒,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竟三番两次的吓到她,大儿子是个什么货她还不知道?无非就是突然当家做主尾巴翘上了天,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在府里称王称霸,那老太婆教出来的就是个窝囊废,怎么可能会像国公爷?!
  这么一想贾母又底气十足,冲着他厉喝,“你以为不吭声就行了?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名头来,我舍下一张脸皮不要,上禀族长也不能任你胡作非为!”
  “哼!”贾赦走到旁边坐下,淡淡的扫过贾政夫妇,看向贾母,“贾家欠户部一笔银子,欠债还钱,我这就要去户部销账。”
  贾母一愣,王夫人嘴快的喊道:“什么欠债?我掌家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贾赦瞥了眼贾政,“二弟,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妻妾的言行你还是多用些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莫要让家中出个长舌妇,日后你的元姐儿可就没有好名声了!”
  贾政好面子,立刻转头怒斥一声,“兄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住口?!”
  王夫人脸涨得通红,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贾母也沉了脸,这话明着是不满弟媳背后告状,暗着却是说给她这“夫死不从子”的老婆子听呢!贾母咬牙瞪着贾赦,“即使是欠款,你动用大笔银钱也该和大家商量商量,何况这笔银子是当初接驾用的,老圣人也知道,咱们几大家族哪家没点挂在户部的账?偏你大惊小怪,你此行一去,可不是把其他欠债的人家都给得罪了?”
  “不得罪又如何?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如弟媳王氏的兄长王子腾,他可有想过提携二弟一二?”
  贾赦此话一出,王夫人就有些尴尬,她不是没求过自家兄长提携贾政,无奈贾政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王子腾跟她明说,贾政凭父荫得个六品官,往后能爬上五品就顶天了,有那人情还不如留着日后用在贾珠身上呢!丈夫和儿子比自然是儿子重要,她就和王子腾达成了协议,不再管贾政之事,没想到今日却被贾赦给提了出来!
  “大伯你……哎呦,我的肚子……”王夫人察觉贾政脸色不善,忙装作被气到的样子捂着肚子喊痛。
  贾赦凉凉的说了一句,“二弟,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合该顶立门户多干些正事,别整日里缩在后院同妇人一般斤斤计较,闹出这许多事却让你媳妇动了胎气,可值不值?”
  贾母生过三个孩子,一看王夫人那样子就知道她是装的,不耐烦的喊人将她送回去,转头又去骂贾赦,“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银子我不同意还,你若非还不可就用你的私产还,先祖太太也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吧?想是足够了!”
  贾赦看着她嫉妒不甘的嘴脸,心里诧异自己怎么就从没发现她是这么个人?当初前头老太太临终时,唯一的遗愿就是把所有私房留给从小带大的长孙,他自然没二话,没想到史氏却记了这么多年!府里是缺她穿了还是缺她吃了?他为了封妻荫子那么艰苦的在边关征战,史氏在家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居然还能弄出这么多是非来,真是应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完全没有再同她争辩的意思,只看着贾政道:“二弟,你自诩端方君子,可也想欠着国库的银子不还?”
  贾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我,我……”
  “读书明理,若二弟连欠债还钱的道理也不懂,还是趁早请先生回来再从头学一遍吧!何况,二弟即将为官,当知忠君爱国,万不可因一己之私罔顾公务,切记!”贾赦耐心的教育了贾政一顿转身就走,理也不理贾母在后头的叫喊。
  出了门,贾赦叫来院子里所有的奴仆,面无表情的在她们面上一一扫过,“之前伺候老太太那些人不尽心,你们看到他们的下场了,记着,老太太身边需时时有人守着,不得让人进来打扰老太太养病,”顿了下,他又说道,“老太太烧糊涂了,整日里胡言乱语,若有人敢在外面乱传……一家子连同姻亲全都发卖到边关去做苦力!记得吗?”
  “奴婢遵命!”下人们齐声应下,心知大老爷是把老太太软禁了,但他们全家的卖身契都捏在大太太手里,可不敢不听从。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坐着马车拉了几辆车的金银去户部还钱,他倒是想招摇点骑马去,奈何之前翻身上马时就觉着大腿发疼,他还钱可是真心实意的,这万一还完钱回来因为腿磨伤而病倒,外头还不知要怎么传!
  没办法,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坐马车,心里暗恨从前没亲自教导两个儿子,大儿子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的骑个马都不成,真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贾家总共欠了一百零八万两银子,这次还钱掏空了贾家大半的库银,这个数目对于国库来说不算多,但足够用来应付一次小型天灾了,所以户部众官员对于贾赦此举是大大的赞扬,并以此为例想说服皇上缴清其他世家的欠款。
  于是,翌日皇上批奏折的时候就发现贾赦上了个请罪折子,户部几人上的折子则满是对贾赦的赞誉之词。再上朝时,提及此事,户部尚书便借题发挥,希望能借这一股东风多收些欠款回来。张敬延父子三人打着边鼓说贾赦明事理,才当家做主就归还欠款,着实是忠君爱国。
  皇上刚好想给世家大族找些事,但苦于太上皇尚在,不好施为。这欠款之事不大不小,不会伤筋动骨又能让世家吃亏,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此事不是由他提出,而是贾赦忠君的表现,就连太上皇也挑不出什么来。看着下面脸色发黑的几个世家官员,皇上一高兴,当朝表彰了贾赦几句,金口玉言贾赦降一等袭爵,封宣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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