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
仅过了一刻鐘,门前的锁链叮噹作响,大门开啟。当下被逮个正着,两人极度惊慌,匆匆睁开惺忪睡眼看向门前之人。
只见一名年迈老妇以与她岁数南辕北辙的豪宏嗓门,中气十足地朝他们叫吼道:「这里可不是让你们睡的地方,滚出来!」
两人的警戒心因门前为衰老妇人而略微松缓,但他们也同时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不但得露宿街头,还会被淋为落汤鸡....
「真的很抱歉,我们今晚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好像又要下雨了,才逼不得已溜进这里,不是有意要侵入的。」凌彦安怯怯地说道。
「我知道,我有房间给你们,你们跟我来吧。」过了一会后,老妇才终于说道。
迟疑的两人斟酌着到底该不该听信于老妇,慢吞吞地起身抓着行李。
似乎了解他们的顾虑,老妇再次吼道:「快出来,我一个老太婆也不可能和你们较量。这里偏僻,又是凌晨,我还怕你们洗劫我呢!」
怀着忐忑的心,他俩双双走出建筑,耐心等待老妇再次将大门锁上,走至隔壁一栋同样老旧却辽阔的独栋屋院子内。
「还不快跟上!」老妇骂骂咧咧吼道,碎碎唸着开了内门。
被宏亮的嗓子骂地一震,两人急急忙忙跟上。
入屋后,老妇倒转而以正常音量说道:「这里走到底是厨房,冰箱里和旁边的柜子都有吃的。你们肚子饿了就煮点什么来吃。上楼后右转走到底,左手边有个房间,今晚可以睡在那里。房间的对面就是浴室,要洗澡的话也可以洗,不过门坏了,关不太起来。有铺了床单的乾净房间只有那一个,我想你们凑合凑合同挤一张床,应该可以吧?」
对这突来的友善和问题有些猝不及防,疲惫不堪的萧济嵐有些呆滞。
凌彦安却抢先一步频频鞠躬,递上了开朗的笑容,说:「谢谢,非常谢谢婆婆,我们很感激您的帮助,不会再打扰婆婆了。我们现在就去睡了,谢谢,晚安。」
望着有礼的矮小男子,老妇亲切地一笑,倒也将她那乾瘦凌厉的脸庞,和犀利的眼神给软化,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復存在。
「好,好。你们一定累坏了,那么就好好休息吧。」老妇笑着说完,语气多了份慈祥,便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了看身旁青年,萧济嵐还是有些困惑,而凌彦安只对着他莞尔道:「随遇而安。」
待两人躺上床时,已逼近凌晨四点。
眼见凌彦安在房内将书桌旁的椅子抵上门把,萧济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凌彦安又说:「有备无患。」
累极了的他们在大床上相拥,随即沉入睡眠。
隔日,两人是在一阵阵饭菜飘香的刺激下甦醒的。外头艳阳高照,凌彦安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已过了中午。
「哎,已经过中午了,我们赶快起床,你先去洗漱吧!」凌彦安转首和萧济嵐说道。
铺床时,凌彦安这才发现他们身处的房间,看似为一名画家的房间。年代虽已久远,但房间内的布置摆设皆充满着浓厚的艺术气息。
有着「汪勇威」姓名的美术奖状掛于墙角一处,书桌旁的柜子里放满了美术用品和素描本。各类美术杂志和书籍排满了另一处的书架,房内各处也掛着他的画。静静地望着这些画,凌彦安有些出神。他虽毫无美术天份与知识,却不难看出这些画作的优异。它们线条柔美,画风细腻,用色以对眼睛非常舒坦的浅色系为主,风格恬静怡然。这让凌彦安再想起作画人的名字时,多了种格格不入之感。勇,与威两字令人联想到的是勇敢,勇猛和威风,威迫。这些画作却毫无勇或威的意境,而是有着寧静安详的气息。
下楼时,在阳光照耀下,屋内的摆设则是温馨的。傢俱虽老旧,有些甚至破旧不堪,但,这就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宽敞舒适的住宅。两人凌晨时的警戒心,在过了安然的一觉,又看见屋内种种摆设后,终于是消缓了不少。
当他们走近时,老妇正忙着将炒饭装入大盆中,餐桌上也多了一锅汤。
「你们一定饿了吧?快坐下,炒饭快准备好了。」老妇说道。
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听话地坐下了。
「来来来,我简单做了蛋炒饭和贡丸汤,你们就将就吃点,填填肚子。」老妇再道,随同坐上餐桌。
似乎考虑到他们或许仍存的安全顾虑,她舀了些炒饭与汤入碗中,自顾自地吃起。
凌彦安感激地凝视着老妇以她细腻的举动,安抚了这两名陌生人。赶忙装了蛋炒饭入碗,凌彦安先给了萧济嵐,再添了自己的那一份,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他饿极啦!
混入了少许火腿,红萝卜,豌豆,与青葱,金黄色的蛋液裹满了饭粒,粒粒分明,这炒饭口感弹牙,伴着微微的焦香味,十分可口,顿时令凌彦安想起儿时母亲常做给他的蛋炒饭。回忆将他双眼刺痛,故而闭上了它们。萧济嵐看在眼里,以为他这只是又在闭上眼用心享受食物,而忍俊不禁。
「好吃!有家的味道。」凌彦安在吞下一大口炒饭后说道,快速地将更多炒饭扒入口。
听见捲发青年如此称讚,老妇不禁欣喜地发出了阵阵欢笑,笑瞇了的双眸却也泛红。
「好吃就多吃点,我做了很多。我姓汪,你们叫什么名字?」老妇问道。
「我姓萧,叫萧济嵐。」萧济嵐平静地说道。
「我叫凌彦安。」凌彦安雀跃地说道,咬下了一颗烫嘴的贡丸。
「你们是外地人吧?来这里参加音乐祭的吗?」汪婆婆问道。
见凌彦安满嘴食物,萧济嵐礼貌地答道:「其实我们昨晚刚搬来。我...学弟在这找到了工作,所以我也一起搬来这里碰碰运气找工作。」
注意到了这位姓萧的男人服装材质细緻,谈吐文雅,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份高贵端方,汪婆婆看得出他是受过上流社会教育培养下的孩子。相比之下,他身旁这位身穿领口松脱,老旧杂牌t恤,全无形象可言狂塞炒饭入口咀嚼的大男孩,说好听点是全身充满青春气息,说难听点便是粗糙低俗,更觉两人相差悬殊。想起了在摄像机中瞧见他俩在工厂内亲密的举动,汪婆婆了解他们之间绝对有点故事。
「看来,你们还没找到住处?」汪婆婆问道。
两人摇了摇头,不知汪婆婆已了解他俩的关係。
汪婆婆想了想后,再说:「如果经费有限,在你们找到合适的住宿前,我可以让你们先免费待在这。这里虽然离市区偏远了些,但生活机能还是好的,附近田地较多,空气也新鲜。我长年来自己一个人居住,现在有人在家添些生气,也是不错的。」
彼此相视了一眼,还未道出一句话,汪婆婆又说了:「你们也不用现在给我答覆,私下讨论后再让我知道都不迟。」
受宠若惊,姑且尚未决定他们的去留,凌彦安都因为汪婆婆的提议而感激不已。
眼神晶亮地盼着老妇,凌彦安回:「非常谢谢汪婆婆,我和学长会好好商量的。」
眼下距离凌彦安开始工作仍有两个礼拜左右,想觅得的住处也从雅房改至套房,使两人拥有更多隐私的空间,他们实在需要精打细算。现在有了免费的暂时住所,他俩当然是心动的。不多久,他们便达成结论,告知汪婆婆想要暂时留下的意愿。
「汪婆婆,您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清扫,跑腿的,儘量让我们做。没理由让我们在您这白吃白住,您看这样好吗?」凌彦安亲切地问道。
点了点头,汪婆婆满意地笑了,说:「好,那就这样吧,懂事的孩子们。」
话不多说,凌彦安当日和萧济嵐外出办理租屋一事后,回到汪婆婆家便立刻自动自发地开始打扫。除尘时,他欣赏了许多掛于客厅的更多画作与照片。看来汪婆婆年轻时喜爱打扮,总是妆容精细,并钟情于旗袍,那将她显得贵气逼人。身旁,也总是陪同了一名高䠷的男子,和一名俊美秀气的少年,想必是她的家人。
拿起了其中一个相框,凌彦安问起:「汪婆婆,这是您的家人吗?」
汪婆婆缓缓地走近,注视着男人手里的相框,一抹笑容舒展出,答道:「是的。」
指了指照片中的少年,她再说:「这是我儿子,汪勇威。你在这屋里看到的画,都是出自于他手。」
凌彦安笑了笑后说道:「我不太懂看画,但您儿子画的真的很棒。看了就能让人感到安寧祥和的感觉,很舒服。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