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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慕秋华眼睛微眯,微笑抚掌,赞他四字:“大义凛然。不过,若为无数性命故,大师也要一意孤行吗?”
  一辩眸中光芒清越,凝视慕秋华。
  慕秋华笑道:“我此来,只为求一株千年灵芝,不想伤任何人的性命,只要大师把千年灵芝赐给我,我立即领人退出少林地界,如若不然。”
  他幽幽放慢语速,说:“我途径山下小镇,已命人将全镇包围,大师若不肯把千年灵芝赐给我,我便会放响信号,镇上弟子若得了我这信号,便会依我之命,屠尽镇上一切生灵,鸡犬不留。”
  “你!”莫金光震惊道:“卑鄙无耻!”
  他骂了这句,气得浑身一抖,尤其看到慕秋华那张在他记忆里明明温润良善的脸变作今日这样,更加生气。
  温小棠皱眉,梅影今夜果然是做好万全准备来的,先下毒,把寺中高手放倒,再拿镇上的性命做要挟,不怕少林不就范。
  慕秋华微微笑道:“如何?”
  一辩脸上的皮肤苍劲地绷紧,要做两难的抉择之时,他眸光厉得吓人。
  一辩的决定是在为今日少林寺以及山下小镇所有性命而做的,大意不得。
  江重雪紧握金错刀,莫金光与他并肩而立,温小棠差他们一步,站在他们身后。
  莫金光转过头,看向江重雪,又回看向温小棠。
  江重雪向他点头,温小棠叹了口气,也只好点头。
  无论一辩做何决定,他若要战,他们必不后退,与少林共生死,他若不战,待梅影得到灵芝离开后,他们也要立即去夺,绝不能让慕秋华靠千年灵芝练成坏字经,成为日后江湖武林最难对付的魔头。
  其实,一辩的决定众人已经知道,他不可能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
  天上明月涌出雪亮光芒,把一辩的脸照得一清二楚,他枯白的唇缓缓开启,叫人去把千年灵芝取来。
  慕秋华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又赢了一丈,痛快至极。
  千年灵芝藏在一只上了锁的木盒子里,一辩端着它,缓缓把钥匙插进锁孔。
  慕秋华急不可耐,几乎已想开口高喊,让他立刻把盒子给他。
  钥匙在锁孔里格拉一声,正要打开,天边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莫要信他!”
  这一叫声音极响,惊得众人全体抬头。
  江重雪赫然道:“阿梨?”
  慕秋华脸色剧变,不止是他,就是他身后的几人都露出惊疑神色,还当自己见了鬼。
  楚墨白把盖在头顶的黑袍倏地掀开,洛小花吓得去摸自己的泪痣,手抖脚抖地说:“我的妈呀,见鬼了!”
  他说见鬼了,看上去却很开心的样子。
  “不可能!”伏阿怒道:“师父明明已经震断她的心脉,我亲自检查过她的尸体,她不可能活——”
  余话噎住,他看清面前这人的确是周梨无误,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周梨从山下疾驰而来,看到少林弟子已与梅影动了手,她轻功不停地往山上急掠,一面走,一面信手挥剑,划断无数黑衣人的脖子,踩着他们的尸体从正门飞入,人还站在高墙上,便大声喝道:“慕秋华已将镇上性命全部杀死,无一存活,大师莫要信他!”
  第107章 障目
  绿先生银针出手, 向月下高墙上的那道身影发出。
  周梨身手利落地避开, 挡他的银针已挡得得心应手,连看都不朝他看一眼。
  绿先生惊疑, 真以为见了鬼,这丫头死而复生也就算了,怎么之前受的伤也好像消失了一样, 面色红润身手快捷, 压根不像是重伤之躯,他忍不住后退一步,恐惧不已。
  周梨目光一片清寒, 以剑指住慕秋华,隔着丈远距离,愤怒地道:“他杀了衍理大师,杀了小镇百条性命, 一个活口也未留。”
  短暂的死寂之后,几位护寺禅师皆低头悲鸣,眼中殷红, 念一声罪过,颂出佛号:“阿弥陀佛。”
  一辩听闻, 忽然把眼睛紧紧闭起,他全身青筋暴突, 经脉中的真气迅速流淌。
  谢天枢一怔,抬起头来:“方丈大师——”
  “多谢你为老衲解毒。”一辩说,突然把谢天枢的手掌运功弹开, 谢天枢只得收掌。
  一辩掌心拍地,旋身站起,把手中装了灵芝的木盒向后一甩,正巧被温小棠接住,怒喝道:“护寺禅师!”
  少林的护寺禅师一共七位,地位只在方丈之下,除却其他南西北门外,守在大雄宝殿这里的共有两位,闻言低喝一声是,突然做大鹏展翅之状,宽袖扬起,虎虎生威,散发出的气息异常惊人。
  一辩道:“阿弥陀佛,今日少林要见血光,求佛祖原谅。”
  他面容因中毒而暗沉,嘴角血痕鲜明,看上去无比威吓。他运足内功,声音传向四面八方,“少林弟子听命,誓死护寺,绝不由任何一人毁我少林之地。”
  他声如洪钟,全身硬挺,让对面的人望而生畏。
  阴公诡笑道:“中了我的毒还敢——”
  他话没说完,突然惊恐地倒退两步。
  一辩与两位护寺禅师拔地而起,罡风般冲到他们面前。
  山中冷风集聚,狂涌起来,大风刮面,冷彻入骨,吹得大雄宝殿前的众人衣袂翻飞。
  两位护寺禅师各自以一对二,一辩则当先攻击慕秋华。
  慕秋华原本稳操胜券,没想到横插了周梨这个意外,好好一盘棋,皆成错子。
  一辩的食指与中指并拢蜷紧,以指做勾,形如鹰爪般戳向他脖颈。
  这擒拿手相当有劲道,逼得慕秋华后错一步。
  擒拿手本是属于外家功夫,但由一辩使来,毫不逊色与内家功夫。这便是化境,任何一门武功,练到绝顶之时,都可取人性命。
  “大师,我助你!”江重雪清喝一声,挺刀上前。
  莫金光见此,立即便要与他同上,被温小棠拉住,“别莽撞,你有毒在身。”
  莫金光急道:“可是……”
  “嘘,莫急。”温小棠摇头,“等一下自有你的用处,别先急着运功毒发。”又转过头,面向谢天枢,“可否请谢前辈给莫掌门解毒。”
  莫金光不知他何意,但温小棠神色严肃,让他不由自主地听了他的话。
  谢天枢不点头也不摇头,抓住莫金光的双肩,将春风渡送进他体内。
  莫金光的内功自然不能和一辩相提并论,给他解毒比给一辩解毒要容易许多。
  周梨与江重雪一前一后,正要给两位护寺禅师助阵,但周梨被未染缠住,江重雪为洛小花包围,几人各自战成了几团。
  洛小花看见江重雪上了,立刻跃到了他面前,浮一大白架住江重雪的刀,冲他一笑:“还好还好。”
  江重雪狠狠瞪他:“好什么?!”
  还好那丫头没死啊。死了他就少了个对手了。
  洛小花的内心戏一贯丰富,江重雪当然是不懂,他也不需懂。
  江重雪现在只觉愤怒,怒得他恨不得把洛小花杀成几段,他沙哑道:“杀人时你可在?”
  洛小花愣了愣,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也知道他为何这么气了,他笑容消失,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江重雪下一刀便下了死手,朝他致命处砍去,似乎是十分生气,嗓子里逼出四个字:“莫名其妙!”
  洛小花嘴皮子一向很溜,插科打诨他最在行,但是他自知理亏,言语上不由矮了江重雪一头,也就不做什么口舌之争了。
  江重雪说他莫名其妙,说得对啊,丝毫无错。
  若说他不想看到梅影杀人,早该离开梅影。
  若说他对梅影忠心,就该帮着梅影为虎作伥。
  可他不对梅影忠心,梅影杀人时他却也只是旁观,不曾相救。
  在江重雪看来,一个人要么好,要么坏,要么走到光明之地来,要么一条道走到黑。
  像他这样不明不暗,不黑不白,不想杀人,却偏偏看着别人杀人,想帮又袖手旁观,这种拖泥带水不清不爽的人,最让人可恨,最是莫名其妙。
  洛小花想通了此节,突然朝天哈哈笑了两声,低头时难得眼中有了晦涩之意:“我……”
  说又只说一个字,让江重雪更难受。
  洛小花忽然一抿唇,把话都咽下去,也懒得再说什么了,抬手接下江重雪的招式。
  另一边传来咚的一声重响,慕秋华被一辩一掌打退,撞到青铜大鼎上。
  他微微弯腰,咳出一口血。但他嘴角斜起,似乎并不为此泄气,不怕死地迎击上去。
  慕秋华是很惜命的人,遇到身手高于他的,他便会去偷袭,若偷袭不成就群攻,连群攻都不成,那就逃跑,总而言之,无所不用其极,这一贯是他的原则。
  但他对阵一辩时,似乎也被激起了一些胜负之心,每次出招,必是运起全部内力去攻击一辩。
  莫金光一面由谢天枢给他解毒,一面观战,喃喃道:“这就是坏字经吗?”
  温小棠也没见过,说:“这慕秋华真狡猾。”
  莫金光不解:“什么意思?”
  “你没见他现在招招饱含浑厚内力,即便方才被大师打了一掌,也丝毫不顾自己已经受伤,还在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么。”
  温小棠这一说,莫金光就更不解了。
  温小棠含了口气在胸腔里,拔高声音说:“慕秋华这么做,不过是想逼迫大师也以最浑厚的内力还击他,大师已经中毒,内力运得越快,则毒走得也越快,他是想让大师毒发身亡。”
  他拆穿慕秋华心中诡念,故意说给一辩听,想让一辩警觉。
  可一辩仍旧招招生风,温小棠摇头,也是无可奈何。
  一辩是想趁毒发前把慕秋华毙与掌下,这两人的交手是在争夺时间,看谁拖得过谁,谁会先倒下。
  一辩还未倒下,但其中一位护寺禅师已快支撑不住,接下了伏阿的一记掌风后,突然气血狂涌,猛地吐血。
  伏阿本来应接的十分勉强,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毫不犹豫地使出化雪手,把那名大师打得再次吐血。
  莫金光眉目一惊,身体跃起,徒手揽住禅师的肩膀,把他交给谢天枢疗伤。他则试着运了下真气,发觉毒虽未全部清除,但已不像刚中毒时那样难受,正想着,伏阿的化雪手流转着伤人的寒气向他挥过来。
  温小棠喊了声:“小心!”
  莫金光双眉一抬,回手拔剑,剑尖反挑过去,迎上伏阿的掌风。
  伏阿眼见长剑刺来,趁势把手掌往内收,双脚相继后错着踏步,每次落足都像有固定的点一样,踏完七步后再回转过身体。
  虽然他只退了七步,但这七步之间莫金光剑剑落空,这还不算,莫金光下意识地想去追他,结果害得自己乱了阵脚。
  “北斗七星步法。”谢天枢盘坐在地,给人疗伤,眼睛直勾勾望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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