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宸年没试过这样的感觉，被人追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一次故意甩开家里的司机，带着张嘉文走了几条街道。
  张嘉文累得终于走不动的时候，宸年才停下脚步看她，然后转身坐上了回家的的士。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回家。
  他有点开心。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对张嘉文的感觉，有点期待但又有点害怕。
  从那天后，两人开始很有默契地在心理治疗室内里和平相处。宸年不再躲，当然张嘉文也不像以前一样，对他穷追不舍。张嘉文为了研究，询问宸年的感觉，宸年都会回答。
  之所以会再次逃避，是他听到了她和她哥哥的谈话。
  她说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一项研究——后天的人格塑造是否能对人的整个思想进行改变。
  宸年震惊了，他觉得自己死死遮住的遮羞布被人扯开，羞愧地选择逃离。
  所以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一直以为，张嘉文知道他的情况，并且不介意他的不同才靠近他，没想到只是为了研究，而他只是研究对象而已。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努力告诫自己并不与众不同的声音淡了下去，他又跑回了壳里。
  是啊，他怎么能奢望自己是正常人，他本就不正常。
  “我要躲个人。”
  宸年要找地方躲，可小熊像条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着，让他头疼。
  “能帮帮我吗？”
  小熊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啊。”
  “那你也去找个地方躲着。”
  小熊还不走，问他：“哪个人很可怕吗？”
  “有点。”
  “会吃人吗？”
  宸年：“……不会。”
  “哦，那我不怕。”
  宸年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陆少瑾的小孩会是这样的。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宸年赶紧蹲下，他招呼小熊躲起来，小熊反应过来，原地转了一圈后，跑去门后躲，正好碰上冲进来的大姐姐。
  她穿着白衣服，手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小熊喜欢铃铛，一下子也忘记要躲了，盯着大姐姐手里的铃铛看。
  张嘉文气得胸脯起伏，眼看这儿都翻遍了，还没见到宸年人，有点生气了。
  只见脚底下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大姐姐，你是在找大哥哥吗？”
  张嘉文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小恐龙。
  躲在角落里的宸年暗道不好，要被小家伙出卖了。
  她柔声问：“你见过他吗？”
  小熊点点头。
  “他在哪儿？”
  宸年祈求小熊不要把他给卖了。
  “你把那个给我，我就告诉你。”小熊指着她手腕上的铃铛手环。
  张嘉文二话没说，摘了铃铛手环给她。
  小熊放在耳边摇了摇，声音清脆，她回头指着屋子外面的花园：“他从窗户跑出去了。”
  张嘉文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陆少瑾和尹西在张嘉文冲进来后，也跟了进来。屋子里只剩摇铃铛的小熊和从角落里鬼鬼祟祟想出来的宸年。
  “爸爸，大姐姐给我的。”小熊跑到陆少瑾脚边，摇了摇铃铛，叮铃叮铃的。
  “乖，小熊回去画画，爸爸和叔叔说点话儿。”
  小熊看他又看陆少瑾，半会儿压低了声音贼兮兮说：“爸爸，那个叔叔说他是你弟弟哦。”
  陆少瑾捏捏她脸，笑：“爸爸知道了。”
  宸年无语。
  小熊回头，冲宸年比了个ok ，然后跑了出去。
  “怎么来的？”陆少瑾问宸年。
  “随便走走。”
  “别告诉我来投奔我。”
  没想到宸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行吗？”
  陆少瑾笑了，“行，怎么不行。”
  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
  陆少瑾是在一个街角看见的宸年，原本他家和宸年家是相反方向，是不可能会碰面的两条平行线，但那天出了意外，接送他的车在路上被人追尾，司机忙着处理事故，陆少瑾没事做就在路边打游戏。
  宸年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好抬头舒缓眼睛。
  乍一看宸年，他以为自己眼花，再看时发觉不对劲儿了。
  司机和肇事车主还在等交警过来，陆少瑾把手机放好，跟了过去。
  他远远跟着。
  宸年个子高挑，但身材很瘦，低着头一直走，周围只有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回到半路，他被人堵了，陆少瑾没去帮忙，看着他被人推到墙角，然后搜光了身上的零钱。
  他不会反抗，别人叫他做色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机器人，和陆少瑾想象的天差地别。
  书包里的东西和文具书本被扔在地上，宸年捡起来放进包里，然后又继续往回走。
  巷子的出口有栋大楼，一个女人站在大楼门口朝宸年招手。
  宸年再次确定身上不脏，才提高速度往前走。
  后来陆少瑾知道他叫宸年，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和他一样，五年级。
  从那以后，陆少瑾每天都跟着他，从学校跟到家里，跟着他经历不一样的生活，直到那天被他发现。
  和他有过不长，但兄弟情深的日子。以前陆少瑾想着有个弟弟或妹妹肯定要欺负他们，后来和宸年一块儿，不仅没欺负，还经常带他去玩他以前没玩过的事。
  爬山，骑车，滑滑板，去□□，溜冰，很多很多的事情。
  宸年是他童年里的一片柔软之地。
  “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
  陆少瑾点点头，招呼他往外走。
  “跟我来。”
  陆少瑾把宸年交给小黑就回来了。
  距离午饭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风很凉快，空气也比较湿润，陆少瑾打算带尹西出去走走。
  出门的时候，小熊跟着，她问尹西：“妈妈我什么时候有弟弟？”
  “哪有弟弟。”
  小熊不高兴了。
  “爸爸说有的。”
  “那你去问爸爸要。”
  “不要，别人的弟弟都是从妈妈肚子来的。”
  “现在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小熊想要弟弟？”
  小熊点头。
  “要是，弟弟玩你的玩具呢？”
  小熊鼓着嘴，小声问：“爸爸没钱了吗？”
  尹西笑：“妈妈也不知道，你去翻爸爸钱包看看。”
  “我回去看看。”小熊扭着屁股往回跑，进门时碰上出来的陆少瑾，她呼口长气，大喊了声“爸爸”，又飞快跑进屋。
  陆少瑾回头看她一眼，跟上尹西。
  “她怎么了？”
  “回去翻你钱包了。”
  陆少瑾弯唇笑。
  这时工人早就干活了，朝阳挥洒一片金色。尹西身穿裙子，披着件黑色针织小外套，特别漂亮。
  这里干燥缺水，女孩子的皮肤相对较粗，尹西是一股清流，人群里俏丽白皙，散着及肩的头发，看起来像高中生，出去的时候，不少人在看。
  尹西碰了碰陆少瑾手背，后者抓起她手，和她十指紧扣。
  “冷吗？”
  尹西摇头，“不冷。”
  几个大娘大爷走过来，和陆少瑾打招呼。
  离他们远些了，尹西才看陆少瑾。
  陆少瑾很高，尹西没穿高跟鞋才勉强够他肩膀。昨晚尹西嫌他胡子扎人，洗澡前替他把胡子刮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