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在中国有个弊端,不管什么事一严抓,就容易过线,当时自己家里打点小麻将只要被举报也一样挨抓。只到后来,公安部明令说亲戚之间在家里打点小牌,不算赌博,这风气才被刹下来。
  丽姐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没瞧见站在店门口张望的姐妹俩。舒雨也没声张,和姐姐将这条街逛了一遍,仔细看看这里的物价和顾客喜欢挑选的物品,才又转头进了丽姐的店。
  “唉哟喂。”丽姐仍是厚厚的刘海,盖住她额头的伤口,露出一双纹过眼线的大眼睛,吓了舒雨一跳。
  “嘿嘿,傻眼了吧,我去深城纹的。”丽姐把两姐妹让进来,“你们可是贵客,赶紧坐。”
  扬声叫了店里看店的小丫头泡茶,小丫头是丽姐家亲戚的孩子,看着就一脸机灵劲。
  第55章 遭贼
  丽姐看到舒雨, 心里纳闷, 怎么电话没一个这俩姑娘就直接来了省城。 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不会是准备另外找合作的店家吧,心里的弦一下子给绷紧了。
  “我姐去京城工作,过年才能回来一趟, 寻思着来省城玩玩。这不是,想着你在这里开店,就顺路过来看看嘛。”舒雨看丽姐的神色不对, 知道她在想什么, 便出声解释。
  原来是这样, 丽姐松了口气, 又听说舒雅到京城工作, 很是恭维了一番。心想不愧是有门路的人家,还能把孩子安排到京城去上班, 真牛。
  “上回还说真皮的手拿包不管卖的好不好, 都给我回个话,也没听到你回话。”舒雨一直挺奇怪这件事的, 不过手拿包本来也是小件,她也就没有追电话去问。
  没想到,丽姐听了直叹气, “我忘了给你说,真是对不住,主要是前些日子遭了贼,弄得我焦头烂额。”
  丽姐当着舒雨的面道出苦水, 原来是有人看她的店生意好,晚上来人撬了锁。
  “幸好我这个店面后头没有住人的地方,货不存在这里,大衣我都惜着卖,也没放几件。最可惜的就是手拿包,刚摆出来没几天,好多人问呢,结果一个都没卖,就全没了。”
  原来是这个事,舒雨恍然,她说怎么丽姐一直没吱声呢。谁遇上这种倒霉事,都得烦死,事过境迁丽姐提起来都肉痛,当时更没心情跟人说。
  “要不我怎么去深城呢,一是朋友约我去散心,二是顺道纹了个开运的眼线。现在全中国,也没几个地方有纹的,老贵了。”纹眉纹眼线,曾经是一代人的噩梦,当然,在当时是美梦。
  九十年代初站在最时尚的大街上放眼望过去,妇女都是一模一样的青虫眉。等到国人的审美正常化后,两道卧蚕一样的眉毛,弯弯曲曲粗的跟眉毛似的眼线,再加上时间一长开始发青或是发蓝的纹眉和眼线才退出时尚潮流,当然又让洗眉的人赚了一大票。
  不过洗完眉的人又有了新的选择,绣眉,植眉,植眼睫毛,反正就是有本事让你在一件事上,反复掏钱。
  舒雨安慰她一番,承诺下回再拿几个手包回来让她卖,因为实在不想违心的夸赞她的眼线好看,提出告辞。
  出门后,舒雅有点好笑道:“纹眼线的人是不是手抖了,跟蝌蚪似的还美呢,换我得让他们赔钱。”
  舒雨也觉得好笑,“就是一种从众的心理,身边人都纹了,都说好看,时间久了就觉得也好看了。再丑的东西,不停的给你灌输你也会觉得是美的。”
  “那可不一定,还是得分人。”舒雅仰起头,一脸骄傲,就是再多人跟她说丑的是美的,她相信自己也不会盲从。
  姐妹俩说说笑笑往回走,结果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盯着他们看个不停。
  舒雅不悦的用半个身子挡住妹妹,正准备喝斥对方。
  结果对面的人一脸兴奋道:“真是你们?”
  舒雨一愣,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没想起来,舒雅倒是瞧出来了,“你不是火车上那个?”
  “对对对,就是火车上遇到的。唉呀,你们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做个东,正而八经感谢你们一回。”
  这人就是火车上,被舒雨一句金手表是假的,给救下来的两个业务员中的一个。
  谁也没想到这么巧,外地遇到熟人总是会觉得很亲切,站在马路上聊了几句,舒雨婉拒了对方请吃饭的好意。眼神一瞥就看到了他腋下夹着的一只手拿包,黑色的真皮,小巧精致。
  最重要的是出自自己的手。
  她亲手制作的东西,绝不可能看错。顿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心里打起了鼓,试探道:“你还在皮革厂工作吗?我刚才还听别人说,你们厂效益挺好的。”
  “还行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业务员笑着,并无勉强的神色。
  “你这包不错,我们小地方都没这种款式,是在哪一家买的,我一会儿去看看。”舒雨干脆直接问道。
  “哈,你喜欢这个包啊,好眼光,这可是真皮的。朋友从深城拿回来的,便宜让给我的。”业务员还以为舒雨有什么想法,接着说道:“我改天问问他还有没有,给你拿一个去。”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出来逛街呢。”舒雨松了口气,是从别人哪儿拿的就好。
  对方是陪家里亲戚出来逛街的,他懒得跟一群老娘们待在一起,所以出来抽个烟,准备就在路口等着他们逛完了回家。
  既然发现了线索,舒雨不可能不通知丽姐,这头跟业务员道了别,再三婉拒他的邀请,然后从另一头绕到丽姐的店,把她拉到店门口,悄悄一指给她提了醒。
  又叮嘱最好不要提到她,不然扯出她舅舅的事,别说以后不能去拿货,工作怕是都保不住。
  丽姐自然是连声答应,装作去别家店说话,路过业务员身边时,张目一看,顿时就怒火中烧,拉着对方的手不松,高喊着报警。
  舒雨远远等着,看到警察来了,才跟姐姐离开。她可不敢继续围观下去,万一被扯到,她手工制作衣服的事肯定会暴露。虽说暴露了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编点商业瞎话也不犯法,但多少会影响到她跟丽姐的交易。
  舒雅连叫几声可惜,要不是为了妹妹的生意,她怎么也得留下来看个热闹。
  等他们回到招待所,金明天已经带着阳阳回来了,正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呢。阳阳特别兴奋的喊,“是彩色的。”
  八四年的省城,也已经有了彩色摄影,等普及到吴县这些地方,估计还要等到明后年。
  “家里不是有我们在京城拍的照片吗?就是彩色的呀。”舒雅接过底片,挑出几张合影的,准备带到京城洗出来放在钱夹里。
  初七又是大半天的车程回到吴县,金明天初八就是上班,回去便早早歇下。阳阳把照片显摆给常红心看,常红心取下家里的相框镜子,挑了几张最好的摆进去,再重新挂回墙上。
  “怎么又买东西,你在京城给阳阳买的东西够多的。”常红心看舒雅给阳阳买的一双鞋,一边埋怨一边高兴着。
  “衣服你们会做,学习用品我在京城买了,想了想小孩子费鞋,干脆就给买了一双。”舒雅不在意的摆摆手,“阳阳又不是外人。”
  他们家的人口少,论到这一辈也就三个孩子,金阳说是表弟,跟亲的又有什么区别。
  常红心拿着鞋子去放好,心想姐姐姐夫活着的时候就是大方人,这俩姐妹看样子也是随了根。对自己家人这么大方当然好,可要是在外头也这么大方,岂不是很吃亏。
  她倒是好心去提点,拉着舒雅翻来覆去的说,听得舒雅头都是疼的。
  晚上跟妹妹挤到一张床上,“要不是看她确实是好心,真想跟她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买东西了。”
  “在她看来,这是跟你示好呢。”舒雨也无奈,不在一个次元的交流,确实是头疼。
  金明天上班,舒雅也要回京城,这回是外公和舒雨一块去送。回来的时候东西多,走的时候东西也没少带。有舒雨给她做的衣裳,包包,还有带给路家的礼物,又有家里给舒雅同事准备的零食小吃,还有听说他们能自己开伙后,又给带上的腊货。
  回到家的舒雨空落落的,又要重新习惯姐姐不在身边的日子。干脆动手将手里的皮子制作成手包,准备过些日子和夏装一块给丽姐拿去。
  常红心洗了一个苹果进屋递给她,“可甜呢,尝尝。”
  “谢谢舅妈。”舒雨接过来,常红心也就顺垫坐到她的对面。
  “那个小雨啊,我跟你商量个事。”
  常红心跟舒雨打听,那些花棉布做的夏装是哪家要的,能卖多少钱。常红心眼里没有睡衣的概念,这些衣服对来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夏装。短袖配裤子,或是连衣裙,无非就是宽松些,反而正对她的审美。她可穿不来城里姑娘那些刚刚掐腰贴背的衣裳,多看几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舒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干脆问道:“舅妈你直说准备干什么?要是能商量呢,我去跟人商量。”
  常红心一听能商量,身子立刻往前倾了一个度,“我们村有个货郎,你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上溪村下溪村在农村算是条件好的,离镇上也近。但农村和农村是不一样的,越是交通不便的地方条件越差,他们购物也很不方便。只能是等着货郎一个月挑一次日用品进去,赚他们一点点跑腿的费用。
  这活累,赚的也不多,前头几年不让倒买倒卖,货郎的生意也停了好些年。
  “他们家又开始干这个了。”这生意也是祖传的,上溪村有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干着农活之余,再做货郎找点贴补。
  “可不是,他家的媳妇上回来我这儿玩,看中那堆花棉布了。说是能不能倒给他们,做好的衣裳也要,剩下没做完的也要。”也不知对方出了多少钱,反正常红心很热心的样子。
  舒雨一听原来是这点小事,原来也没指着这批布赚什么钱。拿来给舅妈练手艺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只要不亏本就行。
  “这批布是处理价,原本人家也没打算赚多少钱,不亏本就行。要是你们确定要,我就去问问。”舒雨没当回事,常红心却是当了一件大事。
  这么点小事,常红心来来回回跟人商量,拖了好几天才说要,舒雨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舅妈,一百块你们全拿走,不过之前答应过你的工钱肯定是没有了。”
  这批布的价格极低,舒雨统共也就花了不到一百块,看舅妈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干脆成全她。
  “那是,那还提什么工钱。”常红心满意了,那头来人痛痛快快给了一百块。
  不过据舒雨观察,舅妈不像是把东西卖给对方就算完事的,总感觉他们是打算一块干些什么。
  但又一副神神秘秘,不想别人知道的样子。搞得舒雨有心提醒吧,也没机会说得上,最后只能想着,统共就是这么点东西,随便她吧。
  第56章 抢婚
  等到开学, 见着同学各自都是一番热情的招呼, 人人都是一副开心的模样,不少人的脸都圆了几分。
  唯有自己的同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舒雨上前一拍肩膀,“怎么, 嫌今年的压岁钱拿少了呀?不是有个外地大老板的表姑夫吗,他没给你压岁钱啊。”
  不提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来, 程燕都快气炸了, “我们家都快被这个人气死了, 昨天我表姑留了信离家出走, 现在全家都快急死了。”
  又是气又是急的, 听得舒雨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怎么会离家出走, 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问了半天才知道, 原来程燕的表姑被人临门一脚抢了老公。
  “你是说肖小小,那个带着孩子的寡妇?”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舒雨的嘴张得恨不得能塞下一只鸡蛋,这个消息也太劲爆,太出人意料了。
  “对方一回来就跟我表姑见了面, 满意的不得了,到处跟人说是天赐姻缘,以后会怎么怎么对我表姑好。还让表姑过了年就去辞职,他们初八领证, 办了酒席就回深城。”一切都很顺利,解决了家中一个大龄女青年的婚事,程燕家里的所有长辈都觉得松了口气,不然总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和肖小小勾搭上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还瞒着我表姑,瞒着我们家的人去肖小小的娘家提亲。你说这叫什么事,没看上直说就是,偷偷摸摸算什么回事?还怕谁还会赖上他不成,呸,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一副什么德行。”
  男方确实长相一般,也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显得有几分像成功人士,这才多了几分耐看。
  “初八上班,我表姑辞了职,拿着户口薄找他打结婚证。结果他倒好,和肖小小领完证就上了火车,连个照面都没敢跟我表姑打,一句解释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事,让我表姑受了多大的委屈,外头的人不说那对狗男女,还说是我表姑把人吓跑了,变着法子的嘲笑她。”
  舒雨是真没想到,过个年县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表姑哪里受得了这个,性子再要强也受不住啊,留了信说要去大城市找工作,等安顿好了就写信回来报平安。”
  一个大姑娘,就这么出去,外头一个人不认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家里人如何不担心。可人是自己走的,也没法报案,连找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我们家的人说了,那个男的要是敢回来,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程燕咬牙切齿。
  舒雨叹气,“至少几年以内,人家是不会回来的。”
  程燕默然,他们家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舒雨后知后觉的想到,难怪常红心这些日子对舅舅特别殷勤,估计是早知道了这件事,在心里后怕吧。
  就算心里郁闷,可随着课业的加重,程燕也没时间再想,而是将时间投入到学业当中。要知道,有了教辅材料后,别说学生,老师也是憋着一口气,想在今年来个一鸣惊人。
  舒雨的时间安排的越发紧凑,随着天气的转暖,等到将夏装和手包都准备好,才想到丽姐那边遭贼的事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干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丽姐从声音里都能听出疲惫来。
  “小雨啊,找时间跟你丽姐见个面吧,有些话我没人可说,可要是不说,我得疯。”
  “是你来吴县,还是我去川市。”舒雨心知丽姐那头肯定有什么变故。
  “我来吴县吧。”丽姐很快做了决定。
  吴县还没有什么能坐着说话的茶室一类的地方,幸好天气还算暖和,干脆去了县城的小公园里坐一坐。县城的公园十分破败,除了假山和一潭死水,就是套圈和打汽球的,幸好石板凳挺多,他们不愁找不到地方坐。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特别想跟你聊聊,可是临上车的时候,又后悔了。这些破事烦我一个人就够了,干嘛要说给你听,你肯定觉得我很无聊又讨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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