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

  “城郊最近新开了一间茶室,如果周先生明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喝个茶,见一面?”
  周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机的背面,犹豫着该怎么回复比较合适。
  舒仪的效率极高,晚上刚吃完饭,就把苏沁的微信名片推过来了。
  “我都考察过了,苏沁不仅长得很漂亮,而且性格也非常善解人意,苏家也是世家大族,跟我们家很门当户对呢。”舒仪笑起来的样子温柔大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时常让周朗怀疑,这些出身差不多的女人是不是都上过同一所培训班。
  不然怎么会连笑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不像某些野蛮生长的女人,笑或者哭都任性恣意,从来都是随性而为。
  “如果连笑都不让我笑的开心,那我笑的意义是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很有自己的一套理由。
  “让大嫂费心了。”他把思绪从聂容嘉身上拉了回来,对舒仪表示感谢。
  “这怎么能是费心呢,弟弟的婚事,我跟你大哥都很放在心上。这是我们周家的大事嘛。”舒仪向来知礼,说话滴水不漏。
  字里行间都拿自己当周家的一份子。
  如果他像大哥一样继承家业,再想要娶聂容嘉,恐怕就要变成奢望了。
  聂容嘉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温柔的老婆。让她少上一天班,她都能气急败坏。
  幸好他早早独立,也不用再看家人脸色。
  哼,周朗在心里冷笑,恐怕盛铭泽这种担负家族期望的独子,就没他这么好命了。
  不对不对,不是要去见新人转移视线了吗?怎么又想到聂容嘉身上去了?
  周朗的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面。
  苏沁确实是主动大方的,两个人加上微信还没聊了两句,就主动提出要见一面。
  可能也是优渥家境给她带来的,与生俱来的底气吧。
  他还没回复,对面又发来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因为舒仪姐提过很多次,所以我对周先生很好奇呢。”
  “这样是不是有点冒昧?”
  “没有,”周朗想了想,回复道,“你住在哪?明天我去接你。”
  苏沁发了一个可爱的小猫点头表情,又发来了一个地址。
  聂容嘉从来不会发这种小动物的表情。
  周朗看着那个猫猫头,心想。
  “这间茶室一天只开放叁个卡座,很难预定呢,”封暮暮欢欢喜喜地拉着晚到一会儿的聂容嘉坐下来,“我可是找了认识的朋友,才紧急订到了今天的位置呢。”
  封暮暮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长发飘飘妆容淡雅,比那晚的浓妆艳抹盛装华服好看很多,姿态也显得清新自然了不少。
  小家碧玉型,的确跟气场十足的高定礼服不是很搭。这样日常的穿着反而能看出封暮暮的美来。
  聂容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得不承认,在吃喝玩乐上面还是贵妇们更加擅长。
  当下流行的茶室常设计成和式的侘寂风格,要窗外看到大片绿植翠园,室内空无一物寂寥空旷,仿佛一定要洗尽铅华,才能品味到茶叶的本味似的。
  但这家茶室完全不同。设计是非常古典的中式风格,茶室内的每一个装修细节都精致繁复,又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适度留白,不会给人堆砌元素和附庸风雅之感,是真正有品味的人才会设计出来的空间。
  中式风很难把握住繁复与混乱的尺度,设计稍微过头,就会沦为暴发户土豪风。
  “这里还真是不太好找,我找车位找了半天,真亏你能发掘到这里。”
  “这里是熟客推荐制,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开业半年了,我以为容嘉会知道呢。”封暮暮喝了口茶,笑容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
  聂容嘉眉头一皱,“熟客推荐制”,好吧,所以肯定没有她知道的份儿了。
  毕竟她从来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这家店的熟客,想必跟自己认识的人——除了某几个男人以外,也毫无交集。
  她心不在焉地喝着杯中的冻顶乌龙,乌龙茶她倒是常常喝。
  只不过喝的是便利店里5块钱一瓶的那种。
  有时候混久了,真会觉得这个世界的割裂程度大过东非大裂谷。就连一个简单喝茶的地方,知道与不知道,都存在如天堑般的信息壁垒。
  昨天她还在医院为一个被家暴而死的女人满心悲哀,今天就来到这里品尝从台湾新鲜采摘空运的冻顶乌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果真比人跟狗之间的还要大。
  聂容嘉低头:“我还真是不太了解呢…”
  “因为容嘉是事业女性吧,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考虑这些事,不像我,一天到晚的如果不研究些吃喝玩乐,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呵呵,呵呵呵呵,哪里哪里,”聂容嘉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对话,只好一边尬笑一边灌茶。
  总不能说,她看不上这种不能创造价值的贵妇吧?
  说不定人家一天光凭消费创造出的gdp,就比自己一年赚的多。
  “容嘉,说真的,我好羡慕你,”封暮暮说道,“自己赚钱自己花,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如果我正常从学校毕业的话,说不定跟你还是同行呢。”
  “怎么说?”聂容嘉的好奇心起来了。
  “我本来是在香港读法学院的,不过上了一年多就退学了。”
  如果聂容嘉没有看错的话,封暮暮一贯带笑的脸上,好像闪过了一丝,落寞?
  “怎么没有读完?”聂容嘉疑惑了,总不能是因为学费高昂付不起吧?
  开什么玩笑,封暮暮手上的那块百达翡丽鹦鹉螺都比学费要高得多了。
  “还不是因为…”封暮暮刚想要开口,又想到什么似的,截住了自己的话锋。
  “没有啦,没什么,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低低地说道。
  应对客户这么多年,聂容嘉深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道理。
  对方不想说,没有必要追着问。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
  “容嘉,我其实有一点事情想咨询你一下呢,”封暮暮思忖一会儿,把茶杯放在桌上,轻声说道。
  “你讲,不过我没有把握真的能帮到你。”
  贵妇的烦恼,她还真不一定应付得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有一个朋友,是在香港和大陆都注册了结婚——哦对了,还有在拉斯维加斯也注册了,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婚吗?”
  “你说的悄无声息,是什么意思?”聂容嘉正襟危坐了起来,“意思是不要任何财产,也不要孩子是吗?”
  “对,可以这么说,最好也不要上法庭——就是我,不是,我朋友,单方面的离婚,能成功吗?”
  聂容嘉心里犯了嘀咕,不是吧,她是不是听来了什么豪门秘辛?
  “香港法和内华达州法我是不怎么了解,所以不能妄自提供建议。但是即使是大陆法律…我也只能说,夫妻如果分居时间超过两年,的确可以判定为感情破裂而离婚,但即使是这样,也要上法庭才行。想要单方面的悄无声息地离婚,是基本没有可能的。”
  当然,也有一些歪门邪道没错,不过聂容嘉并没有觉得两个人已经熟到可以让她出馊主意的地步。
  聂容嘉看着她:“该不会,你…”
  “没有没有!”封暮暮大惊失色,竭力反驳,“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想替我那位想离婚的朋友问一下!”
  好吧,无关她的问题,她也不会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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