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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治标不治本

  奢遥虽被怜殤砍去大半妖力,但毕竟是个妖精,也没伤到心脉,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便不会有大碍。但千罗棉可就不同了。
  然而神火该怎么救,笛午可毫无头绪。
  先是用灵力打通了千罗棉全身,但这暗器进入体内就成了液体,笛午也不是什么修为深厚的大神,实在是没办法逼出来。
  所谓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今日,小时候修练就不该靠撒娇装可爱投机取巧,导致基础没打好。就算现在他是史上最可爱的麒麟又有个屁用?还不是逼不出神火残留?
  试了一阵子之后,笛午才意识到自己麒麟的灵丹带火,灵力这么输下去只怕千罗棉会死得更早,急忙停手。
  看着越来越红的千罗棉,笛午急到咬手指,就连在一旁看着的桃子也感受得到他的焦急。
  虽说笛午跟左葬交情不深,但他身为鬼差向来勤勉与一丝不苟,就连在天界也是有名的。
  他起码是个奉命行事又尽忠职守的傢伙,这放在人间就是个问心无愧的忠臣,要是害他被烧死了,麒麟族的脸可就丢大了!笛午在心中慌乱道。
  也不能怪笛午乱了阵脚。他虽不像其他麒麟那般规矩,但起码善恶分明,也因此即便他有些小聪明,做事也不太讲究方法,族内依然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要是搞出误杀忠良这等大事,那可就蒙羞麒麟族万年来的好名声了。
  桃子听见笛午的心声,想起自己身上有冰破寒毒,灵机一动,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进碗中。
  只见她的血一滴到碗里,就结成一朵朵冰花,看起来既诡异,又美丽。
  小心将血冰餵到千罗棉口中,他竟然慢慢缓和了些。
  笛午见状,一拍大腿道:「对啊!冰!」
  但凡间的冰毒对神火来说也就是治标不治本。要让千罗棉彻底恢復,还得去天界找至寒之物才行。
  「你在这看着他,一开始泛红你就继续餵血。小心别餵太多了,不然你会受不住的。我去去就回!」笛午向桃子交代过后,急忙回天上去了。
  桃子在笛午走后,也是认真盯着千罗棉,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让他死了,会害到师父。
  然而天上人间这一来一回,起码也要个三五天,桃子真的能盯这么久吗?
  【毒发】
  天还没亮,千罗棉便渐渐转醒。看见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摸自己的怜殤是不是还在。
  感到怜殤还在身上,千罗棉松了一口气。但转头一看见桃子,他戒备地抽出了刀。
  桃子早有准备,将之前写好的纸拿给千罗棉,上面写着『你中毒了,我师父去帮你找解药,你别紧张』。
  见桃子不开口说话,千罗棉只觉得她在故弄玄虚,起身便想走。
  桃子忙上前制止,却被千罗棉一下就压制在了床上。
  见桃子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千罗棉冷冷道:「你要是不追来,我就不伤你。」
  说罢,千罗棉一个俐落翻窗走了。
  有没有中毒千罗棉是不知道,但御前房是什么地方?就算真中毒了,也绝对会有解药,于是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走到一半,他便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全身从手脚开始像是被火烧着似的灼热不已,没两下他便痛苦倒地,再也站不起来了。由内到外像是被火烤一般,千罗棉痛苦挣扎,就连喉咙也如同大半天没喝水似的乾涩,视线渐渐难以集中。
  随着精神开始恍惚,千罗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热!好热!
  突然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唇上,千罗棉不假思索,伸手便是抓住那东西,将它塞到嘴里疯狂吸允。
  觉得冰凉液体流淌得太慢,千罗棉用牙咬开一个大口子,这才感到大股冰凉流进体内,全身舒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千罗棉恢復意识时,只见刚刚的女孩一脸苍白,虚弱坐在地上,而自己正在像个野兽般狂吸着她的手指。
  千罗棉忙放开桃子,有点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仓皇之中,千罗棉站起身来,半跑半逃地只想离开现场,却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头一看,桃子竟然跌跌撞撞地还跟着,脸色惨白,明显就是失血不少。
  「你干嘛还跟着我?不怕死吗?」千罗棉将手按在了刀鞘上,阻喝道。
  桃子虚弱地跪到了地上,用没受伤的手写道『毒没解,还会发』。
  难道刚刚自己感到的灼热与失控的状态,都是中毒导致的?千罗棉心想。
  逕直走向桃子,千罗棉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我了。」
  既然她能解毒,那就先抓回去再做打算吧!千罗棉心想。
  一回到宫中,千罗棉将桃子扔进一间厢房内派人在外看着,然后找了高太医来诊治,想看看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高太医把完脉,一脸沉重道:「房主果真体内有奇怪的异物,又冷又热,暂时还能中和,但要是其中一个略为胜出,只怕...」
  「只怕什么?」千罗棉焦急问道。
  高太医叹了口气道:「不是自焚而亡,就是冰冻成僵。」
  「连太医都查不出是什么毒吗?」千罗棉激动道。
  高太医跪到地上,惶恐道:「小的知识浅薄,实在是瞧不出来,望房主恕罪啊!」
  千罗棉闭上双眼,挥了挥手道:「不怪你,太医快起身吧!」
  但太医不知道,下毒的总会知道吧?
  在千罗棉看来,今晚来劫牢的就是死士集团的人,虽不知他们为什么会窝里反自己打起来,但这些跟他无关。
  那女孩写过『师父去找解药』。既然知道解药要去哪里找,那自然就知道这是什么毒。
  千罗棉怒气冲冲来到关桃子的厢房,推门而入。
  「说!你师父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千罗棉怒吼道。
  桃子摇了摇头,慌忙想找东西写字。
  千罗棉心想我看你能装哑到何时,抽出短刀,直接刺进了桃子的左肩。
  桃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大大张开,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睛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你真的是个哑巴?」千罗棉有些讶异道。
  但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只见从桃子肩膀流出的鲜血,一落到地面,便结成了一朵朵的冰花,就连插进肩膀的短刀刀面,也开始起雾结霜。
  「这是怎么回事?」千罗棉忍不住惊道。
  挣扎着抬起了手,桃子在空中写道『师父没下毒,会救你,一定』后便昏了过去。
  千罗棉拔出短刀,在桃子身上点了几个止血的穴位,对外吼道:「叫高太医回来!马上!」
  【千年雪寒冰】
  天上至寒之物,便是天山雪藕池。
  这地方万年冰寒,池中的水却因雪藕而永不结冰。但别被这流动的池水给骗了,即便它不结冰,就算是神仙碰了,也马上会被冻成冰棍的。
  这里的水,有个名字,叫做千年雪寒冰。相传就连神火也能被它冻结,照理说应该是可以对抗千罗棉体内的神火残留。
  但千年雪寒冰可不是什么容器都能装的。于是笛午拿了一些池边的泥土,想将它用法术变成一个小瓶子。
  就在此时,眼前走来一个醉醺醺的神仙。
  来的是消凡,专门掌管凡间福祸命数的神仙。
  「笛午上仙,许久不见,可别来无恙啊?」消凡笑道。
  原来他是在天上看见了笛午在凡间施展仙术,过来了解情况的。在笛午解释了神火现世之后,消凡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凡间乱象,那就不算是破戒,如此甚好。」
  从袖子里掏出酒瓶,喝了一口后,消凡露出顽皮的笑容道:「仙术这种东西,可千万不能用在凡人身上。就算是神仙投胎的凡人也是万万不可以的。」
  笛午尷尬笑道:「怎..怎么会遇到什么神仙投胎呢?笛午就是去调查凡间乱象一事的,只会遇到乱象。」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我每天就是盯着凡间看,你在凡间放个屁我都知道。」消凡打了个酒嗝道。
  「神仙不放屁。」笛午一脸正经道。
  消凡一听,有些不悦道:「我就是比喻!比喻!你别担心,我没兴趣挑你毛病。你只要不在凡间用仙术给我乱造神蹟,其馀你爱干嘛都与我无关。」
  很多年前曾有个自以为浪漫的神仙,为了博取心仪的凡人女子倾城一笑,用仙术让凡间夏季降雪,好不浪漫。
  女子笑没笑消凡是不知道,但后来凡间就多了一大堆什么天降六月雪必有冤情之类的屁事,导致消凡事后没少写报告。
  了解消凡无意告发,笛午忙讨好道:「不愧是消凡上仙!就是洒脱!改明一定给上仙带一壶好酒。虽说炎炽谷乾燥炎热,不產名酒,但论及吃喝玩乐,笛午还是略懂的,一定能让上仙喜出望外。」
  投中所好,消凡爽朗笑道:「唉唷,你跟你哥还真不像!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啦!」
  笛午作了个揖,正打算告辞,却又被消凡给叫住了。
  「馋你的酒,却不能白拿。我就送你一句忠告吧!」消凡似笑非笑道。
  「上仙请说。」
  「凡人的命数看似一条直线,却是张千丝万缕的网。每个人命中有多少福祸,是早就註定的,并非我编写而成。谁今生要受多少难,都是他前生欠下的债,今生要享多少福,也是他前世积下的善。至于他今生是忠是奸,那更是轮不到我管了,而是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你要怎么搞那下凡的神仙我懒得理,但你要是乱了其他人该有的福泽报应,天道轮回可不会就这么由着你乱来。命本上多出来的,都会像豺狼猛虎般,反噬到那唯一没有命本的下凡神仙身上。」消凡说完便挥挥衣袖扬长而去,留下一知半解的笛午。
  他是在暗示自己误让千罗棉中毒,这多出来的一笔会被算到桃子头上?笛午心想。
  这不用消凡说笛午也懂啊!不然他干嘛这么焦急跑来给千罗棉解毒呢?但这么看来,或许桃子献血这一步就是冥冥之中的(师)父债(桃)子偿?
  笛午越想越慌乱,忙用小瓶子装进一滴雪寒冰,想赶快回去救千罗棉,免得越拖越麻烦。
  刚装好,笛午才站起身,就突感左肩传来刺骨的疼痛,让他大叫一声,跪倒在地。
  透过悉心石,笛午看见桃子眼前站着杀气腾腾的千罗棉。
  悉心石虽能传递心声,但一般来说还是有距离上的限制。站在隔壁能清楚感觉到每一个念头,隔得远了,讯息也会减少许多,或是几乎没有。只有在心中有强烈起伏时,无论相隔多远,都能传达到对方脑海里。
  念头十分强烈时,甚至能将所想一切,以画面的方式展现在对方面前。
  笛午用手摀着左肩,看见桃子挣扎着在空中写道『师父没下毒,会救你,一定』,气得是脸都白了。
  从小到大连粗活都捨不得她干,捧在手心里就怕碰疼了磕伤了的小娃娃,现在竟然被千罗棉这么对待?就算你是鬼差转世也是无法原谅。
  背上燃起紫绿色的麒麟之火,笛午怒吼道:「他奶奶的死鬼差!你爷我这就去找你算帐去!」
  毒得解,但这帐,也不能不算!
  此时的凡间御前房,千罗棉还不知已大难临头,正在听高太医的诊治结果。
  太医表示桃子天生就没有声带,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体内还有奇毒冰破寒,看情况是幼年便被迫服下,能长到现在想必受了不少苦。
  几个宦官正好在此时进房通报,表示京城里桃子之前所待的豪宅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傢俱还在以外,就连僕人也全都不见了。
  千罗棉不知道家僕都是奢遥变出来的,奢遥一昏迷,僕人自然也会消失,还以为桃子就是被他们扔下不要的弃子,颇感唏嘘。
  御前房主在外名声狼藉,冷血嗜杀,但真身是鬼差的千罗棉其实并不是一个是非不分,兇残暴虐的人。
  他看似手起刀落,杀伐果断,但那都是面对坏人。
  在千罗棉看来,他刀下的每一个都是死有馀辜,恶贯满盈。对恶人慈悲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至于什么感化之类的事,千罗棉自认没那么崇高,这些事情就留给菩萨来做吧!
  但他也并非只除恶而不行善。
  多年前,在距离京城三天路程的小镇上,他曾下令杀死一个名叫张渊的小混混。
  张渊卖了情报给御前房,千罗棉却过河拆桥,拿到情报后转身就杀了他。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御前房此举就是在跟邹王叫板,但千罗棉会杀他却另有原因。
  张產婆为了保守这个天大的祕密,甘愿后半辈子装疯扮傻,就是为了保全一家老小。但张渊却能为了一箱黄金将他母亲守了一辈子的秘密给卖了,如此不忠不孝之辈,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而买他情报的黄金,千罗棉日后也以其他名义送到了张渊遗孤的手中,确保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算实现了他对张渊的承诺,也慰藉了张產婆装疯半辈子的苦心。
  这一善抵一杀,就是千罗棉心中的公正。
  恶人必须除,还得除得惊天动地,才能警示天下,歹路不可行。但善人必须护,而且要护得小心翼翼,才不会引来有心之人藉机利用。
  至于他这观念是对还是不对,那就等他死后看阎王爷怎么判了。
  千罗棉虽仇视死士集团,但也知道其中有不少人惨遭胁持,不得不当他们的走狗。遇到明显能救的,千罗棉向来是默默助他们逃离魔掌。遇到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他也乐得痛快解决他们,让他们少受点苦。
  千罗棉寻思,厢房中的哑巴女孩,虽有些功夫,却几乎连自保的程度都做不到,更别提去杀人了。他身中奇毒,这女孩的血却又因从小被餵毒而拥有能缓解他毒发症状的功能,那极有可能就是刻意被养来当药人的。
  换句话说,她就是故意被送来控制千罗棉的棋子。
  不能说话,即便是严刑拷打也无法套出半点信息,死士集团实在是太毒辣了。
  但即便是她能说话,千罗棉也不会对她用刑的。她就是个被人操控的魁儡,搞不好根本连自己是个药人都不知道,虐待她一点意义也没有。
  但既然她是对方处心积虑送来的,那就不能留在身边。总不能明知是个陷阱还跳进去吧?
  既然不能留,那是杀还是救,千罗棉心中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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