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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夫君穿来了 第32节

  身后传来满是犹豫的叫声,秋漾一扭头,卖驴肉火烧的大叔正拿着已经用油纸包好的火烧,满是迟疑地望着他俩。
  虽然大家都围过去瞧热闹了,可两个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也相当吸睛,至少火烧大叔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秋漾赶紧把昭武帝推开,伸手接过火烧,却也没了吃的欲望,眼看那堆人又往前走了,她拽了拽昭武帝的袖子:“我们也去看看。”
  昭武帝同样想瞧瞧官府会如何判这个案子,便从善如流地被秋漾拽着走,从这里到京兆府大约需要半柱香,一路上那两家人都在争执不休,几乎没人去管那人小腿短的两个小孩。
  虽然都是姐弟俩,但弟弟的衣料明显比姐姐好太多,秋漾拿着驴肉火烧,看见小女孩的眼神一直朝这看,她心下一动,弯腰将火烧递过去:“你是不是饿啦?”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秋漾露出笑容:“这个送给你吃好不好?姐……大哥哥刚才吃了太多,都已经吃不下了。”
  秋漾笑起来很甜,亲和力也强,再加上确实是饿了,奶给弟弟买了包子却没给她,小女孩试探着伸出一双鸡爪子般又黑又瘦的小手,刚将火烧接过,还没来得及咬,那小男孩劈手就来夺,狠狠地把姐姐推倒在地,秋漾最烦这种熊孩子,肥头大耳的,有小女孩两个胖。
  她当然不会惯着,直接又把火烧抢回来,顺便冲小男孩做鬼脸,丢了也不给你吃!
  小男孩呜哇一声倒地,开始表演翻滚大法哭号不休,前头那还跟人掰扯的老妇人咻的一下冲过来,恶狠狠瞪着秋漾:“你干什么!”
  小男孩一边哭一边叫喊着要吃,还伸手想抓火烧,秋漾宝贝地放到身后,老妇人抱着孙子心肝肉儿的哄着,转手一巴掌打在小女孩背上,凶神恶煞:“让你看着弟弟,你干什么吃的!”
  小女孩眼里满是泪水,却不敢多说,随后老妇人哄着孙子,只是口中说出的话令秋漾毛骨悚然:“乖孙不哭不哭,过会儿奶给你买肉包子,好大的肉包子!你娘那丧门星忒地晦气,生个娃儿都不行,害得家里拿不到银子,我可怜的儿哟,下个月的笔墨钱没了可怎么办哦!”
  小男孩哭哭啼啼,根本不听老妇人说,直接上手,又咬又打,磨着老妇人心疼半天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他买了点吃的才作罢。
  即便如此她也不生气,还心肝肉儿的继续叫,而小女孩的眼神又渐渐恢复了空洞与麻木,看得秋漾齿冷。
  因为小女孩照顾不好弟弟,老妇人一把将她推开,反手把孙子抱起来大步往前赶,小女孩腿短走不快,秋漾没忍住,弯腰抱她,小小的孩子畏缩地想挣脱却又不敢,秋漾单手抱她,另一手把火烧送到她嘴边,冲她笑:“趁着没人看,快咬一口。”
  刚出炉的驴肉火烧真是美味至极,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驴肉的滋味可见一斑,常年不见荤腥的小孩儿哪里尝过,在秋漾的鼓励下咬了一口后,眼睛瞬间便亮了!
  而她爹也好,奶奶也好,没人在意她究竟有没有跟上去。
  昭武帝道:“我来吧。”
  秋漾摇摇头:“她怕你。”
  昭武帝身形高大,小女孩很怕这种力气大又吓人的人,秋漾却不同,她纤细柔软,身上还有香气,最重要的是她笑起来特别甜,谁敢让昭武帝抱啊,他那张没表情的脸能止小儿夜啼。
  到了京兆府,老妇人放下孙儿敲响鸣冤鼓,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十分好奇围在府衙门口,京兆府尹扈松章皱着眉升堂断案,堂前两家人互相指责谩骂,他重重拍下惊堂木,才使得公堂肃静,随后令击鼓之人陈述冤情。
  老妇人以头抢地哭道:“我家媳妇命苦呀!这刘家人害死了她,却不肯赔偿,如今我儿媳妇的尸体就在这里,还请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
  那边刘家人也不乐意:“当初说好的,你家儿媳给我生个儿子,再给钱,如今她一尸两命,我还没怪她晦气,弄污了我家门庭,你却反咬一口要来讹我?大人!这老货处心积虑为的不过是骗取我家钱财,我家虽算得是个富户,却也并非家财万贯,这租妻时花了五两银子,如今人死了,我却没落得个儿子,我却找谁说理去?!”
  扈松章重拍惊堂木:“住口!公堂上如何容得你们这班放肆!”
  小女孩在到了京兆府后便跑向了王秀才,她还回头看了秋漾一眼。
  大人们在争吵咒骂,小孩子却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离家一年的娘死了,死又是什么呢?
  但是娘死了之后被送回家,就没有挨奶奶的打骂,要是自己也死了,是不是奶奶也不会打她骂她啦?
  扈松章算是听明白了,这王秀才家境贫寒,支撑不起他科考花销,败光家产后,便将主意打到妻子肖氏身上,将肖氏典给富户刘虎,这刘虎妻子生不出孩子,又不想纳妾,于是便租妻生子,立了字据后,先付了五两银子,约定等肖氏生了儿子,再把人送回来,同时付掉接下来的五两,谁知肖氏一尸两命,这下刘虎觉得晦气,不愿付钱,王家觉得人死在刘家,就应当刘家赔偿。
  肖氏已死了好几天,为着这桩官司,迄今尚未下葬。
  扈松章眼底满是怒火:“你们两家,一个卖妻,一个买妻,此举与禽兽何异?亏你王泉还是个饱读圣贤书的秀才,毫无气节担当,竟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似你这等狼心狗肺之徒,若是能考中举人,才是老天无眼!”
  王秀才慌了,辩解道:“大人!大人!是我娘要我将妻子典出去,我心中也是不愿的——”
  “没错没错!大人,是我跟媳妇商量好的!她也同意的!”
  老妇人见儿子受责,连忙将罪揽到自己身上,扈松章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但凡为女者,焉有自愿为奴为婢为妓?你口口声声说是肖氏自愿,本官且问你!你敢不敢对着肖氏的脸,再说一次她是自愿?!”
  他一挥手,差役掀开肖氏蒙脸麻布,死了数日的肖氏是难产而死,面目狰狞双眼圆睁,愣是将那泼辣的老妇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秋漾也吓了一跳,昭武帝从背后搂住她:“别怕。”
  “至于你刘虎!知而典取,与王泉同罪!”扈松章啪的又拍了下惊堂木,目光在掠过死者时,面上闪现出几分痛心。“本官判你们各一百大板!”
  这判决一下,刘虎瞬间瘫软,悔恨无比,早知给了那五两银子,也不必遭这大罪!
  王泉更是体似筛糠,他是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这一百个板子?当下竟是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大人!我大齐律例中对典妻并无明令禁止!民间多有,大人不能罚我!我、我是秀才!我身上是有功名的!”
  刚才被喝斥时他将责任都推到母亲身上,这会儿真要问责自己了,反倒开始大吼大叫,其丑态令人作呕。
  扈松章冷笑:“本官话未说完你便开口叫嚷,扰乱公堂该当何罪?”
  典妻打不了你,扰乱公堂也打不了?!
  眼见那王秀才与刘虎都被拖到院子里受刑,秋漾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快慰,在官差面前,老妇人也不敢再胡搅蛮缠,只哭喊不休,没一会儿那王泉便只剩下出气儿没了进气儿,刘虎身板好些,却也没强到哪里去,下|身一片泥泞烂糊,见不着一块好肉。
  就连那王家那熊孩子这会儿也不敢闹腾,宛如一只小鸡仔被吓得瑟瑟发抖。
  老妇人越是哭喊,衙役们下手越重,她慢慢看出几分行道,死死捂住嘴不敢再哭,直到结结实实一百个板子打完,王秀才早已昏死过去,先前那帮忙抬尸的两个精壮汉子来要钱,他们可不敢在这京兆府继续待了,一会儿再叫官爷给打了板子。
  老妇人舍不得儿子碰晦气的尸体,便出钱雇的人,这会儿哪里还想着给钱的事?两个汉子见要不到钱,也不敢强来,只得暗骂一声倒霉。
  最后这两家人通通被丢出京兆府,老妇人坐在地上抓着脚脖子拍地大哭,求周围的好心人帮帮忙给请个大夫,可谁愿意吃力不讨好?
  她拧住孙女的屁股肉使劲儿掐:“要你有啥用!要你这赔钱货有啥用!你怎么不跟你那丧门星娘一起死了算了!”
  竟是将火气全撒到小女孩身上来了。
  而那肖氏的尸体,仍旧孤零零躺在公堂之上,牌匾上那清正廉明四个字,此时此刻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围观的百姓四下散去,惟独秋漾跟昭武帝没有动,守门的差役好心提醒:“二位郎君还是速速离去吧。”
  退堂后,扈松章并未离去,他走到肖氏尸首前,蹲下检查她的四肢与腹部,见她身上伤痕遍布,道:“叫仵作来。”
  秋漾与昭武帝对视一眼,他牵过她的小手:“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她肯定没心思再四处逛了。
  秋漾嗯了一声,昭武帝又道:“我会让人盯着这件案子,随时回禀。”
  小女孩承受完奶奶的怒气,又孤零零地坐在地上,老妇人不知怎地,在打孙女的途中双手突然疼痛难忍不听使唤,她心中又怕又慌,乞求过路人帮忙时真可谓是十分可怜,偏偏对着孙女却又刻薄无比,一个人竟有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实在是令人心头发寒。
  得到圣人指令暗中出手的暗卫并没有惹人注目,秋漾不知道该怎么办,给小女孩银子?怕是刚给便要给老妇人抢走,便是老妇人不抢,她一个小女孩也保不住,而像这样的女孩又有多少呢?等她长大之后,会不会又是下一个肖氏?
  直到几个差役走出来,二话不说托起老妇人就往京兆府里走,“你在外头大声喧哗,有失体统,大人说要治你的罪。”
  剩下那个差役则蹲在了小女孩跟前,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半晌,小女孩犹豫着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这位扈松章大人倒是个好官。”
  “就是个刺头儿。”
  要不是昭武太子暗里护着,就这性格,早被先帝砍了脑袋,仇家遍地。
  但也正是因为有此人在,洛京才有这安定祥和。
  可只有一个扈松章是不够的,他不过是个四品京兆尹,即便断案识人,也仅能为少部分人洗刷冤屈讨回公道,想要改变这个国家远远不够,朝中浑水一片,窦和正还在一天,便腐朽败坏,不能大刀阔斧的斩断和改变。
  “就像奴隶受主人支配,肖氏依赖夫家而活,便是夫家的财产,倘若她有自己生活的能力,倘若能够有接纳她的地方,也许就不会有这样一出悲剧。”
  昭武帝的声音低沉好听,“夫荣妻荣,夫损妻损,但男人有妻子打底,便能吃妻子的肉喝妻子的血来养活自身,每个男人都是奴隶主,每个妻子都是奴隶。”
  他之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何秋漾的父母仍旧对彼此有感情,却拒绝了婚姻的束缚,现在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曾经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去到现代世界,现在他也明白了,出现在他眼前的苦难,死去的是他的子民,那是悲惨黑暗毫无未来的一生,而他应当为此负责。
  如果不去尝试,肖氏这样的人就永远不会消失,她们需要读书、需要工作、需要自由和说不的权利,长夜漫漫,天明终将到来。
  昭武帝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一片青天。
  他感叹着:“男人是我的臣民,女人也是我的臣民,一位优秀的领导者,当从解放妇女始。”
  第38章 今日份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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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后秋漾心情一直不好, 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晚间更是做了噩梦吓出一身冷汗,毕竟对她而言, 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死人, 肖氏那张变形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只垂下来不停摇晃地干瘪可怖的手,始终在她脑海中回荡。
  是真被吓着了。
  千娇百宠中长大的大小姐, 父慈母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知道人世间有诸多苦难, 然而直面苦难却是头一遭,这让她因自己的幸福而心虚、愧疚,于是夜不能寐,惊醒时大脑甚至一片空白。
  昭武帝浅眠,秋漾呼吸稍有不顺他便已警醒,将她抱入怀中安抚, 伸手一探, 不由得有些后悔, 今日带她出宫原本是想要讨她欢心, 怕她在宫中憋闷, 没成想反倒叫她难过了。
  “圣人, 我梦到肖氏了。”秋漾失神,“她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起过肖氏的名, 人人都称她肖氏, 路边的大叔叫她“王秀才的媳妇”, 老妇人叫她“儿媳妇”,王秀才叫她“娘子”,而其他人都称她为肖氏。
  秋漾原以为梦见肖氏, 对方会质问她为何自己会有那样悲惨的命运,为何上天不曾垂怜,那样的话秋漾可以回答她,可肖氏问名,秋漾回答不上来。
  其实又岂止是肖氏呢?女子不上族谱,便是上了,也仅有一个姓氏,即便秋漾是皇后,她的名字在皇室族谱上,也不过一个秋氏。
  每个女人都被剥夺了名字,无论是否自愿,都是被迫。
  昭武帝轻轻环着她,“日后每个女子都会有名字,我们不正是为此努力的吗?”
  秋漾搂住他的脖子,看到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后她没有哭,反倒因为这场噩梦落泪,昭武帝感觉到她的眼泪,无比怜惜,“秋漾是很坚强的不是吗?离开疼爱自己的父母、先进自由的世界,来到大齐,一个人都能撑过十年,让自己活得很好很好不是吗?你落泪不是因为软弱,是善良,正是因为你有着这样的品质,我才会被你影响。”
  他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如果没有你,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所以哭完之后不要再有所停留,去做你的想做的事情,力所能及的,不会让你在老去之后后悔没有去做的。”
  他早就发现了,秋漾是个完全没有目标的人,爸爸妈妈疼她,家里有钱,自身条件又优越,但没有什么事是非她不可,于是她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玩乐上,虽然确实是很开心,但对于责任心极强的昭武帝来说,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秋漾过分散漫,而他过分严谨。
  “我想做的事?”
  她抬起泪眼望着他,“我想做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昭武帝摇摇头,“得秋漾自己想。”
  夜深人静,他也没叫人进来伺候,摸了摸秋漾的脸,下床去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来,给她把脸擦干净,然后搂着她躺下:“睡吧,也许明儿个你就想明白了。”
  秋漾吸了吸鼻子:“不想睡,睡不着,我怕做梦。”
  她主动凑过来亲他,昭武帝深深地看她一眼:“现在不怕怀上了?”
  秋漾撇嘴:“瞧圣人说的,你十七岁就破身,少精弱精什么的问题可大了去了,大齐可没有男科医院,行不行啊。”
  昭武帝并没生气,没本钱的男人才生气呢,他原本心疼她受到惊吓,没想到她自己作死,便冲秋漾微微一笑:“行不行,你亲自试试即可。”
  真是给她能坏了,一天天的上房揭瓦。
  秋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当然,圣人也功不可没,她抓着被子仰躺看头顶,身体极度疲乏却也极度放松,在现代活了二十七年,秋漾从来没有为生活烦恼过,她衣食无忧,父母开明,每天只要玩就可以了,名下还有个慈善基金会,每年拨出去的款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去工作赚钱,也比不上爸爸,去继续深造学习,也比不上妈妈,因为完全没有目标,所以听爸爸的话选择了金融专业,以后好继承家业,但因为出了一次事,爸爸再也不逼她了,秋漾更是彻底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每天就是躺着吹空调看电影吃零食也很舒服啊!
  如果她没有来到大齐,如果昨天没有看见那场悲剧,如果她没有因为那些不幸的人而产生愤怒,如果她甘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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