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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欢 第69节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吃的。”师父嘟囔一声,拿了两吊钱给她。
  简轻语睁大眼睛:“给多了吧。”他们每次出去收药材,都是一吊钱便够了。
  “这次的药材晒得不错,各家多给五文,剩下的你们两个拿去花。”师父斜了他们一眼。
  “哟,辛苦费,”简轻语当即乐呵呵地跑去找奚清了,“师兄,咱们有钱了!”
  “那等一下去集市上,给师父买些果脯。”奚清也很高兴。
  “得嘞,顺便给你买双鞋,你这双都旧了……”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师父低头为人诊脉,半晌突然笑了一声。
  “半仙,你这回收的徒弟可真活泼,整日里就她话多。”看病的人乐呵呵地与师父说话。
  师父轻哼一声,唇角始终扬着:“都是债!”
  “跟阿清关系也好,要我说,直接给他们说成得了。”那人依旧乐呵。简轻语虽然胖了许多,可平日穿的衣裳宽大,肚子又不甚明显,加上没有半点孕妇自觉,是以许多人都不知道她身子重。
  师父斜了他一眼:“少乱点鸳鸯谱,人家俩根本没那想法。”
  说完,抓了几服药便将人打发了,医馆里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今日医馆事少,那俩师兄妹拿了钱,又不知道要疯玩到什么时候,师父一个人在医馆里坐了会儿,便打算提前关门,自己也找老友喝酒去。
  他这般想着,便将外头的椅子都搬回了屋里,正要将门锁上,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拦住了门:“大夫,看病。”
  师父抬头,一张清俊的脸便映入眼帘,他顿了一下,忍不住打量这人,只见此人身形高大结实,身上的衣衫虽然透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却依然难掩贵气,一看便与漠北格格不入。
  师父鲜少见这样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想起正事,踮起脚朝他身后看了看:“病人呢?”
  “我便是。”男子回答。
  师父愣了一下,重新将他打量一遍后敷衍:“公子来得不巧,老朽今日有事,恐怕不能为公子看病了,往前走三百米,也有一家医馆,不如公子去那边看病吧。”
  “老先生身为大夫,怎能将病患拒之门外?”那人扬眉,透着一股肆意,“要知道此举,与见死不救无异。”
  “公子说笑了,我看公子气息沉稳身形有力,也不像将死之人,公子还是不要为难老朽了。”见他缠着不放,师父索性就直说了。他行医几十年,有病没病还不是一眼就看得出,这人在他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男子听他拆穿了自己,便直接放开房门:“既然如此,就不强求了。”
  “多谢。”师父说完,果断关了门,一直走进了后院,才嘟囔一句‘神经’。
  男子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了,过了大路绕过一个拐角后来到马车前,轻车熟路地钻进马车,对面前闭目养神的人道:“大人,医馆就药半仙一人。”
  男子正是季阳,而他面前的人便是陆远。
  陆远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漆黑一片:“她呢?”
  “……卑职不知,药半仙的另一个徒弟也没在,估计是都出去了。”季阳小心道。
  他们一个多月前便来了漠北,这一个多月里不停地查简轻语的踪迹,却一直没有半点消息,直到前些日子查到药半仙的临镇好友那儿,得知药半仙几个月前新收了一个女弟子,名唤阿喃,这才找到这个女人。
  简轻语可真能躲,从他们查出她死遁的真相,便抛下京都一切来找她,结果硬生生耗了他们这么久,害得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越来越沉默的大人。
  季阳一想到这段时日受的苦,便想挽起袖子揍简轻语一顿,但一跟陆远那双眼睛对上,又忍不住同情她。
  ……害大人痛苦这么久,她这回肯定要倒大霉了。
  季阳刚忍不住幸灾乐祸,马车旁便有两个妇人经过,兴致勃勃地聊些什么,他瞬间听到了简轻语的化名――
  “刚才我遇到药半仙家的奚清跟阿喃了,两个人刚收完药,正在集市上逛呢。”
  “我也见着了,阿喃给奚清挑鞋呢,你还真别说,俩人郎才女貌看着就般配,我都想给他们做媒了。”
  “人家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还用你做媒啊,我看你就是想白捡媒人茶喝……”
  妇人们说笑着离开,马车里的气压愈发低沉,季阳默默咽了下口水,许久之后干笑道:“一群长舌妇,就爱说些有的没的,大人别放在心上。”
  “去集市。”陆远淡淡开口,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季阳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待马车启程之后小心劝道:“大人,待会儿……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陆远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他的话没有。
  方才还等着简轻语倒霉的季阳,见状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祈祷陆远出刀够慢,或者简轻语跑得够快。
  第55章 (孩子是谁的...)
  马车不敢停歇地往前跑,转眼便到了漠北小镇的市集。说是市集,其实只有三三两两商户,路边摆着小摊卖些便宜劣质的东西,冷清得连京都最偏僻的街都不如。
  马车在集市上转了两圈,都未找到简轻语的身影,季阳看着闭目养神的陆远,咽了下口水艰难开口:“……大人,没见着人,兴许是已经离开了,要不我们去医馆门口守着吧。”
  陆远不语,仿佛已经睡着。
  季阳不敢再问,扒着车窗仔仔细细地搜寻,祈祷快些将那个害人精找到。
  或许是他的祈祷太有用,他们第四次在集市上转悠时,他终于看到简轻语从一间铺子里出来,震惊之余竟有一点不敢认……确定是她吗?为何看着圆润许多,腰似乎也粗了,穿了一身粗麻衣裳,一头乌发只梳了个简单的辫子,若非一张脸还白白嫩嫩,看起来真像个乡下丫头了。
  季阳隔着老远仔细辨认半天,确定这就是他们找了许久的害人精后,便扭头看向马车里的陆远,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简轻语快活的声音传来:“我在外面等你!”
  长眸睁开,眼底一片晦色,陆远静了许久才撩开车帘,抬眸往外看去。
  季阳抿了抿发干的唇,也默默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圆润的简轻语正对着铺子里的人说话,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星,虽然胖了许多,可一张脸依然明艳动人,甚至还多了一点不同以往的温柔。
  季阳:“……”私自逃走也就罢了,她怎么敢过得这般滋润,就差将‘没有陆远,活得更好’八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犹豫一下,思考要不要帮简轻语解释两句,免得大人气疯了波及无辜,可惜还未等他想好措辞,铺子里便走出一个文弱白净的男子,简轻语一看到他便迎了上去。
  季阳:“……”看来不用帮她说话了,之后记得帮她收尸就行。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开口了:“这人应该就是奚清,药半仙的徒弟,简轻语也是药半仙的徒弟,他们之间应该就是纯粹的师兄妹关系……”
  话没说完,简轻语便掏出了手帕递给奚清,奚清拿去便擦了擦汗,两个完全不见外,显然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季阳只感觉马车里一冷,顿时再不敢开口,正当他以为陆远要冲出去杀了这对‘狗男女’时,简轻语和奚清突然离开了,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季阳赶紧问:“大人,还追吗?”
  陆远淡漠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直到二人彻底消失,他才垂下眼眸。
  简轻语跟着奚清走出很远,突然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一路的风沙。
  “看什么呢?”奚清询问。
  简轻语耸了耸肩:“总感觉刚才有人盯着咱们。”
  “哪有什么人,”奚清看了眼空旷的大路,“你想多了吧?”
  “也许吧……”简轻语抿了抿唇,心里莫名地发慌。
  奚清见状笑了一声:“又不困了?”
  简轻语本就乏了,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感觉更困,一边打哈欠一边加快了脚步:“快走快走,我都快困死了。”
  奚清笑着跟了上去。
  师兄妹二人加快速度回了医馆,简轻语回了寝房倒头就睡,奚清一个人负责处理刚收来的药材。师父喝完酒回来,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忙碌,顿时啧了一声:“都说了要你盯着她多活动,怎么又让她去睡了?”
  “这次收了四十多斤药材,她也累坏了,就让她休息吧。”奚清笑着为简轻语求情。
  师父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便去医馆里坐着了。奚清将药材该收的收、该晾的晾,都处置妥当后便去给师父帮忙了。
  今日医馆不算忙,师徒二人坐了一个时辰,也就来过两个病患,眼看着天快黑了,师父伸了伸懒腰,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叮嘱:“关门吧,我去给混丫头蒸个蛋羹,今晚不准她吃肉了。”
  “是,师父。”
  奚清温顺答应,起身便朝大门走去,还未等走到门口,便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顿了一下,温和询问:“请问是拿药还是看诊?”
  “不拿药也不看诊,我来找我主家夫人。”季阳人畜无害地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奚清顿了顿,不解:“主家夫人?”
  “阿喃,你应当认识吧?”季阳眯起眼眸,不怀好意地问。
  奚清愣了一瞬,还未等开口回答,师父便从院里又出来了:“我才发现当归用完了,你今日收药材时可有……”
  话没说完,他便看到了季阳,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
  “……师父,你认识他?”奚清忙问。
  师父扯了一下唇角:“有一面之缘,这位公子,请问你一日之内来了两次,究竟有何贵干?”
  “他说他是来找阿喃的,”奚清悄悄挪步到师父身边,压低声音道,“他还说阿喃是他主家夫人。”
  师父愣了一下,顿时没好气起来:“什么阿喃什么主家夫人,这里没你要找的人,快走快走!”想都不用想,这是抛弃阿喃的负心汉来了。
  奚清见师父突然强势,也跟着直起腰板,师徒二人一路轰人。季阳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点笑意:“有没有我要找的人,可不是二位能说得算的。”
  师父愣了一下,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夜。
  简轻语睡醒时,发现天都黑透了,屋里没点灯也是昏暗一片,她懒洋洋地抱着被子发呆,想等师父什么时候叫吃饭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然而等了一刻钟、又等了一刻钟,她的眼睛都适应黑暗了,却始终没等来师父和奚清唤她。
  ……难不成这俩人根本没等她,直接吃完饭睡觉去了?刚冒出这个想法,简轻语便自动否决了,师父和师兄一向疼她,又一向重视三餐,不可能吃饭的时候不叫她,估计是医馆太忙,暂时还没来得及吃饭。
  这么想着,她赶紧起来,摸着黑就往外走,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院子里连灯笼都没点?简轻语看着同样黑乎乎的院子愣了愣。
  “……师父?奚清师兄?”她尝试着喊了两声,院子里回应她的,只有漠北携裹着沙土的风声。
  简轻语蹙起眉头,抬脚穿过了院子,径直进了前头的医馆――
  然而医馆也没人,而且与院子里一样黑漆漆的。
  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半晌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师父?”
  依然无人应答。
  简轻语想往前走几步看看情况,可原本熟悉的医馆却仿佛突然间变得陌生,漆黑的背后藏匿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她在门口犹豫许久,到底没勇气走进去,于是僵硬地一步步退回到有月光的院子里,扭头朝师父的房间跑去。
  “师父!师父!”简轻语着急地唤人。
  师父和师兄一向紧张她的身体,自从她住进来之后,即便夜间临时有事要出门,也会将能点的灯烛都点上,就怕她突然摔倒伤到身子,像今天这样突然消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拍了几下门无人应声,干脆直接推开门进去,没找到师父后扭头就往奚清房间跑,还未跑两步余光注意到什么,于是猛地停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寝房,看着单薄的窗户纸上映着跳动的烛光,紧张得手脚开始发麻――
  她似乎记得,自己出来时并未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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