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夏未霜试图哄她:你是最重要的那个。
但没想到,桑露忽然无比果决地说道:不够!
夏未霜只能改口说:我会只喜欢你,只要更喜欢你,心里就只剩你了。桑露,让我更喜欢你好吗,别担心,这天会到来的。
把他们全部,清除掉。
好,我答应你。
桑露就这么被她骗过了,缠绕在夏未霜身上的触角缓缓松懈,拖延着黏连的液体缩回这幅人类的躯壳当中。桑露倾倒在夏未霜身边,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用纤长冰冷的指尖轻轻勾勒夏未霜的脸颊。
好喜欢,霜霜她这么呢喃道,霜霜也再,多喜欢我一点。
夏未霜浑身轻颤着没有坐起身,也没有远离她,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试探着问道:桑露还想要吃我吗?
桑露微微一顿,向前扬了扬下巴,在夏未霜的耳畔发出一声沙哑的喟叹,如同幽暗裂缝深处拂来的冷风,让人情不自禁生出难以名状的恐惧:想。
夏未霜抓着她的手一下子用力,又被桑露紧紧反握住。
她由主动陷入被动,无法逃离。
夏未霜艰难地笑了笑,说:但现在吃掉我的话,就不能得到更多了。桑露,我生理期到了,很痛,我想休息一下,你会保护我对吗?
唔。桑露忽然张口咬住了夏未霜的肩膀,锋利的牙齿狠狠陷入皮肉。温热的血流几乎瞬间沿着伤口涌出,她贪婪地吞噬着富有生命力的液体,并在小小的餍足之后用舌尖舔吮,等到伤口止血这才松开。
夏未霜发出一声闷哼,痛的缩成一团,她狠咬牙根紧皱眉头,遏制自己挣扎的冲动。
在桑露松开她后,她几乎又湿了一遍,浑身冷汗。
桑露覆盖到她身上,轻轻靠在她怀里聆听她的心跳,这似乎让她十分满足。
当然了。桑露给出了答案,我会保护霜霜,因为霜霜,是我的。
夏未霜难以笑出来,桑露却又忽然向上扬了扬脸,妩媚的如同妖精:所以霜霜,也要更喜欢我。
夏未霜只能闭上眼睛,说好。
这个夜晚十分难熬,却也熬过来了,夏未霜睁开眼看到阳光的时候,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死里逃生的感动让她险些落泪,但一扭头,看到躺在身边熟睡的桑露时,她又重归现实了。
桑露睡得很沉,也很放松,她沐浴着晨光,像是油画中落入凡尘的神女。然而夏未霜却已经知道,她的内在有多么邪恶,不会再被轻易蛊惑了。
夏未霜轻而缓慢地坐起身,她不得不起来,因为卫生巾已经快湿透了,在闷热的夏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她就是被桑露一口吞了,也得把卫生巾换了。
不知是不是之前一直在找自己,按照桑露的死脑筋,她应该会一刻不停地追踪,在加上先前的混战,她一定很累了,所以睡得很沉。
沉的夏未霜轻轻下床,离开店面,她都没有睁眼起来。
夏未霜来到洗手间,把卫生巾换掉,然后到洗手台前面拧开水龙头。
她捧起几捧清凉的水便把头脸和脖子洗了一遍,清凉的感觉让她清醒过来,夏未霜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身上无比狼狈。
被那带着腐蚀性的粘液附着了一夜后,皮肤发红微肿刺痛麻痒,衣服也被腐蚀了,有些地方直接黏在皮肉上,夏未霜伸手去撕,撕下后的地方渗出血丝。
她记得桑露以前的粘液不是这样子的。夏未霜咬咬唇,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桑露真的想要吞食自己,所以分泌了带有消化功能的液体。
夏未霜用凉水把身上冲了一遍,冲下来的水带着淡淡的粉。她顾不得担心水里的病毒了,事实上,之前洗脸刷牙什么的也有接触,并没有出事,想必水中的病毒毒性比较微弱,不会对活人产生太大影响。
衣服全都湿透,而且已经破烂,比较窘迫的是,刚换的卫生巾又被打湿,她得从头到脚把自己身上的换一遍。
夏未霜转身出去,一出洗手间,差点撞进桑露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桑露醒了过来,站在门外安静地等待。一声不吭,像是最冷静沉稳的猎手。
桑露歪歪头,不知是单纯地提出要求,还是在威胁夏未霜:霜霜之前,会帮我一起洗。
夏未霜被她逼的后退了一步,绊到洗手间的门槛差点摔跤,她勉强笑了笑,说:当然,但我需要换衣服,等我换好了就来帮你好不好?
桑露笑的可比她笑的有诚意多了,她平静地跟着夏未霜回到店面,一直看着夏未霜翻出新衣服和毛巾把自己收拾好。
夏未霜本想避一避,桑露却一直跟着她,避无可避,幸好桑露一直是一个表情,让羞耻感降低了许多。
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夏未霜听到桑露说:霜霜,好闻多了。
这家伙,嗅觉灵敏的可怕,恐怕之前的花露水味儿给她带来不少折磨。夏未霜心里暗恨,心想昨晚回来的时候就该再多喷一些,说不定这样,她就吃不下了。
夏未霜摇摇头,轻叹了声,而后她拿起酒精喷雾,准备对自己喷了一遍。她的皮肤受损,有的地方都流血了,尤其肩上被咬的那一口,这么热的天,不消消毒容易发炎。
可谁知道,她用酒精喷雾往自己身上一喷,桑露立刻就皱起了眉。
这可真是相当难得。
与此同时,她刷地来到夏未霜面前,伸手挡了一下酒精喷雾,但紧接着,她又飞快地收回了手。
不喜欢。桑露强调道,不喜欢这个。
桑露把手上沾到的喷雾擦掉,皱着鼻子对夏未霜说:很不喜欢。
虽然酒精的味道也很刺鼻,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夏未霜飞快地扫视一眼桑露,忽然发现,桑露沾到酒精的手,似乎和身上其他地方有点不一样。
那只手好像更湿润一点,不是被酒精喷雾打湿的那种湿润,而是来自于她本身,分泌出了更多一点的粘液。
夏未霜咬咬唇,说:这个很快就会挥发掉,我必须喷这个,不然我会烂掉的。
桑露安静了下来,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
似乎妥协了。
于是夏未霜把自己浑身上下喷满酒精喷雾,看着桑露带着一点郁闷的神情,她忽然觉得神清气爽。
这次洗刷桑露也不要她帮忙了,自己就洗完了。
在这封闭的独处的空间内,夏未霜沉默地吃着东西补充体力。
桑露在看她,但其实夏未霜也一直在悄悄观察桑露。
桑露好像和之前表现的不太一样,比较好说话,比较温柔,最具体的表现就是,现在她会对夏未霜的大部分语言有所回应。
夏未霜试探着和她交流,不,比起说交流,更多是夏未霜以更多喜欢为诱饵,试探其能对桑露产生多大影响。
她提出了几个简单的要求,例如帮她端水,帮她叠衣服,给她晶石。
甚至,和她出去在街上散了散步。
桑露一一照做,这让夏未霜产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认为桑露是可以交流、可以改变、可以感受的。
这是一种极好的表现,却又差点让夏未霜再度陷入痛苦的旋涡。因为这和之前太过矛盾,矛盾的让夏未霜几乎不敢相信。
不不,这只是因为她们现在只能接触彼此,桑露的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判断。别忘了,她是真的想吃掉自己,甚至付诸行动了。
夏未霜按捺住自己,不让自己掉以轻心。
但桑露既然表现出可以交流的态度,夏未霜便忍不住了,回到家具城后,她坐在桑露身边,轻轻按住她的手,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柔一点:
桑露,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第50章
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夏未霜便全心只想着得到答案了。
是不是问的太着急了,是不是该再缓缓,是不是要委婉一些这些问题夏未霜也考虑过,但都敌不过她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心。
那时桑露正坐在窗边拉开窗帘,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似乎便无需担心来自于丧尸的危险了,因为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源泉。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到她的身上,满是欣喜灿烂的温暖,她听到夏未霜的话便轻轻转过头来,白皙美丽的面容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桑露反握住夏未霜的手,把主动送入掌心的猎物抓紧,说:我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夏未霜惶恐地问道,是你不记得了吗?
桑露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记得一些。
夏未霜便情不自禁将身体向她靠去,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一片雪花说话,唯恐自己声音大了这片雪花就被她靠近时散发的温度融化:全都告诉我吧,把你记得的全都告诉我好吗?
好。桑露应了下来。
她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桑露,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过去的谜题仿佛永远蒙着一层挥之不散的浓雾,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楚。
桑露微微侧脸,尖尖的牙齿抵在唇上,眼神忽然变得绵长悠远,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但又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狡黠,但一门心思想得到答案的夏未霜并未发现这点。
我记得,海水一开始,是暖的,往下,越来越冷
桑露说话的时候慢悠悠的,不急不缓,断句很碎,平时她很少说话,似乎没什么大的影响,但当她讲述一件事情的时候,难度就开始提升了。
随着说出的言语增多,她似乎是累了,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零碎。
夏未霜不得不更加用心更加专注地听她说话,心神全都在这上面了,也就没注意到自己越靠越近直至靠进了桑露怀里,就好像她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随着桑露断断续续的讲述,夏未霜眼前勾勒出了一副幽冷的画面。
穿着红裙的女人在无垠的海中坠落,浑身都被腥咸的海水浸湿,长发如同浓密的海藻轻轻曼舞。她越坠越深,远离海面的粼粼波光,在黑暗里,在深海中,痛苦地挣扎着碰到了一颗种子。
它溶于血肉,进入心脏,耳膜鼓动着水流涌动的声音,就像生命在源源不断地流逝。
她最终归于永恒的沉眠,眼前一切光辉熄灭,成为了黑暗的俘虏。
最后的一瞬,她想,好遗憾,没能赶上阿霜的生日。
冰冷的身躯与海底同个温度,游鱼与小虾啃噬着她的血肉,殷红的裙子磨过粗粝砂石与破碎的贝壳,死去的女人随波逐流不知何方。
时间在无法感知的时候流逝了,那具身躯内里,却慢慢生出了新的生机。
丝丝缕缕的紫红脉络结成了一个庞大的茧,将归于死亡的残躯包裹在内,一天,两天,三天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过去了,由弱到强的生机迸发出惊人的活力,蓬勃的心跳与脉搏仿佛协同了海底的频率,与规律的潮汐与巡回的鱼群融为一体。
终于,那个茧由内而外破开了,肌肤惨白的女人缓缓睁开深紫的双眸,她侧转头颅,在黑沉的海底望向一个方向,她仰起脖颈,被残忍又温柔的大海送回海面。
当她沐浴新生的第一缕晨光时,她懵懂而茫然地吐出了两个字:霜霜
夏未霜蜷缩着身体,紧紧依偎在桑露的怀里,她咬着自己的手,紧紧地,无比用力。
她好像一头无助的幼兽,脆弱不安,丧失了全部反击能力。
她在无声哭泣,为了桑露。
桑露轻轻扯出她的手,上面留着一个深深的牙印,她用手慢慢地抚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夏未霜的发旋。
见夏未霜依旧陷在内心的煎熬当中,她便捧起她的手,在牙印上轻轻舔了一下。
夏未霜往回缩了缩手,桑露便问:为什么,哭?我回来,不开心吗?
她不懂,她好像一直都无法理解一些事情,夏未霜抬手紧紧捏住鼻根,仰面,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她努力地笑了下,说:我不知道。
懵懂的桑露并未把三年前的过程全部记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在死亡中蜕变,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夏未霜问她,种子是什么?
桑露有些迷茫,她不知道。
死前的画面如同一张被海水晕染的水墨画,模糊幻化,充斥着扭曲的光影,如同魔鬼翩翩起舞。地狱般阴冷寂静的海底,唯有记忆中的夏未霜,如此清晰。
她是唯一的温度,是她的食粮,是贪求的生欲。
一切都像是被海水冲刷过的碎玻璃那样模糊掉了,她给不出绝对的答案,找不到确切的定义。
可桑露只是不懂,她并非愚钝蠢笨,她甚至聪明地想到了,自己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可以去问夏未霜。
于是她微微向前凑过脸去,眼中带着直白显露的好奇心:霜霜认为,我是她吗?
这一刻,夏未霜总算知道之前她为什么会回答自己不知道了。
夏未霜痛苦地闭上眼睛,说:我不知道。
在死去的身躯上新生的怪物,还是原来的那人吗?灵魂与躯壳是否在某一刻分离,思维、记忆与躯壳,又由哪个来定义人的本质?
如果哪一面都改变了,又哪一面都与本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又该将她视为最初的存在,还是崭新的生命?
她是桑露,又不是桑露。
对了,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她
忽然,她捧住了夏未霜的脸颊。
夏未霜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注视着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
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的自己,忽然间,夏未霜便无法思考了。
桑露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说道:霜霜喜欢桑露,我就是,桑露,霜霜喜欢我,喜欢我吧,只喜欢我,最喜欢我,只属于我,只看着我霜霜,是我的。
这一刻夏未霜好像被她的逻辑说服了,又好像是被她热烈坦诚的情感打动了。她竟然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按照她说的,不要多想,不要思考,当一个沉默的傻瓜,守护这失而复得的爱恋。
可她毕竟不是能够自欺欺人的傻瓜,她与桑露之间,仍旧存在着深深的隔阂。
所以夏未霜无法给予桑露肯定的答案,桑露看出了她的迟疑,忽然间,便给了夏未霜一种可以跨越隔阂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