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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容欢目光落向她身旁的幼幼,接着又绕回来:“有一些话……我想跟幼幼说。”
  闵氏明白他的意思,倘若两府亲事真的定下来,他跟幼幼至少有一段时间无法相见,因此有什么话,倒不如趁着眼下讲清楚。
  闵氏颔首同意,而公玉煕走前有力拍下容欢的肩膀替他叫好,容欢决定娶幼幼,他当然高兴了,当初幼幼撞树、芙池落水,多亏是容欢出手相救,他对幼幼的关心公玉煕是看在眼里的,对容欢玩世不恭的印象早就大有改变,起码比起孟瑾成,他相信容欢能够照顾好幼幼。
  余下二人面对着面,容欢居然前所未有的尴尬起来,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听幼幼颇为佩服地叹口气:“没想到你这么能想法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容欢一愣:“什么怎么办?”
  之前他当众说要娶自己,幼幼的确被吓坏了,但稍稍一寻思,很快有所明悟:“成亲的事不只是借口吗,起码这次咱们能逃过一劫,不必挨罚了。”
  容欢才晓得她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恼了,摇了摇头:“谁说只是借口了?”
  这回换成幼幼发怔。
  不是借口?那、那难不成真是……
  她目瞪口呆:“你真的要到府上提亲?”
  “幼幼,我是认真的。”容欢凝视她,一双狭长美丽的桃花眸里,没有半点玩笑懒散的成分,极为严肃。
  幼幼内心彻底慌了开,有些害怕直视他,眼珠子四处乱瞧,说话也开始大喘气:“可、可我完全没有想过要嫁给你啊,我……我也没想过要成亲的……”
  容欢问:“那你讨厌我吗?”
  幼幼仔细思付下,摇摇头。
  容欢仿佛松口气,微微一笑:“那不就成了,幼幼,以你是国公府千金的身份,你认为自己将来永远不会嫁人吗?”
  幼幼缄默。
  容欢半哄半劝:“幼幼,我也是的,我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现在我需要一个妻子,需要娶一个不令自己讨厌的女子,咱们两家达地知根,彼此又相互熟悉,在一起不好吗?”
  他讲的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她十五岁了,早到了定亲该出嫁的年龄,就算父母如何宠爱她,顶多再让她任性个一两年,到了岁数,还是要给她说亲,不可能让她一辈子不嫁人。
  然而不管她的丈夫是谁,她都深知一点,那个男人永远不会是孟瑾成了,不会是她从儿时起,一心一意想要嫁给的那个人了……
  心,又再狠狠撕绞般的作痛,既是如此,倒不如、倒不如……
  她半晌不语,叫容欢难免心慌意乱:“幼幼,我发誓,今后我一定全心全意待你,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你相信我吧,好不好?”
  幼幼见他执起自己一只白皙小手,凑在唇边近乎虔诚地亲了下:“好幼幼了,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真的会伤心难过死的。”
  他眼神可怜巴巴,那模样,简直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了,倒真有几分滑稽搞笑,幼幼忍不住抿嘴儿一笑,将手抽回来:“你干嘛呀,笑死人了。”
  她这一笑不要紧,美得好似千树万树梨花齐齐绽放,叫容欢看得几乎痴了,随即反应过来:“那你同意了?”
  幼幼迟疑下,点点头。
  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同意了?”
  幼幼如捣蒜似的又狂点两下。
  “真的真的?”
  这一次幼幼甫要张口,整个人已经被他欣喜若狂地抱起来凭空转了一个圈,不,不是一圈,是两圈、三圈……天啊,她被他转得头昏眼花,小脸都吓白了,又不敢大嚷,只能使劲挣扎捶打他的肩:“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容欢被她一闹,赶紧停步放她下来,幼幼照着他胸口就是一阵乱捶:“你这人怎地疯了不成?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嘿嘿傻笑,实在高兴坏了,被她小拳头砸得又喜又甜,心花怒放,那时恍凝有一万颗翡翠在他眸底闪闪生辉,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珍惜而爱怜地捧起那张桃粉玉颜,他轻轻在她额际烙下一吻,嗓音深情款款:“幼幼,你等我……很快的,我就会到国公府提亲……”
  ☆、第29章 [知己]
  从亲王府一路回来,幼幼仿佛梦游一样,至今觉得不可思议,闵氏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在悠鸣居好好歇息,大概是想让她沉淀下思绪。
  不过国公爷那里十分热闹,原本得知幼幼女扮男装逛青楼的荒唐行为,国公爷气到差点没七窍生烟,可又一听闵氏说瑜亲王要向国公府提亲的事,登时喜出望外,只因容欢身份非同一般,既是皇亲贵胄,又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在京城这个圈子里谁不巴望着能有机会攀上皇亲?这等尊贵无比的金龟婿,怕是多少人在暗地里瞄着算计着呢,为此两府一旦联姻,不仅亲上加亲,更给丰国公府增添了无限荣耀。
  这样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他人想不来盼不到的,国公爷自然欣喜,同时万万没料到容欢愿意娶幼幼,在他的印象里,二人虽是表兄妹,但容欢打小就与幼幼接触不多,这样历经过皇室夺嫡风波胸有城府的人物,怎么会看上幼幼这样不谙世事的毛头丫头?
  当然,国公爷心里是一百个愿意,问题只在于幼幼,倘若幼幼不愿嫁,他也无法强迫女儿同意。
  几位哥哥那里自是炸开了锅,一旦容欢娶了幼幼为妻,那就是他们的妹夫,容欢是倍受皇帝信任之人,有了他当妹夫,面子岂不是大大的?当然了,瑜亲王绝不是只知道知吃喝玩乐的昏聩皇亲,几人心底有数,是万万不敢在这位未来妹夫面前玩弄心眼的。他们之所以这般开心,主要还是打心眼里疼惜幼幼,先前因孟瑾成的事憋着一口气,因此自然都希望幼幼嫁得好,能找到个更好的夫婿了。
  第二日,闵氏才来询问幼幼的意思,不比国公爷跟几个儿子,闵氏对这桩婚事一直保持几分犹豫的态度,要说容欢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放眼全京城能挑出几个来?如果能明目张胆的抢人,只怕那些个名门贵女个个都得抢红了眼,只是容欢在女人方面……
  闵氏也明白,男人哪有不风流的,更何况像容欢这种年轻貌美权高位重的男子,就算他不招蜂引蝶,也自有女子趋之若鹜。她倒不怕幼幼嫁过去受气,毕竟有太妃撑腰,这一点闵氏很是放心,只想到容欢如今府上已有姬妾,担心幼幼自己迈不过这个坎儿……
  然而出乎意料,当闵氏问完,幼幼竟是欣然同意,言辞间没有任何勉强为难的意思,而且还缠着她的胳膊撒娇,仿佛唯恐她不同意来着,倒叫闵氏有些捉摸不透女儿的心绪,莫非她是真心喜欢上容欢了?不过闵氏的这一丝犹豫,很快因着容欢托人送来的一封信笺烟消云散,闵氏算是彻底相信容欢待女儿的真心,对这位未来姑爷再无任何挑剔,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至于容欢在信笺中交待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十日后,有贵客到访,此人正是嘉明长公主,嘉明长公主是容欢的姑母,一位端庄淑贤的美丽女子,容欢能够委托嘉明长公主亲自前来说媒,可见对这桩婚事是万分重视的,公国爷面上有光,这几日又与闵氏私下早已商定好,因此双方相谈甚欢,面对瑜亲王府的提亲,一口答应下来。
  两府亲事一定,便是问名纳吉一系列事宜,待到瑜亲王府纳征的日子,整座国公府都因着一层喜气变得热闹非凡,那长长的一沓泥金素馨笺纸礼单,捧在手里简直沉甸甸得要命,详细记录的聘礼数目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在管家指挥下,院落里的小厮们来来去去,搬着扛着拎着捧着,一个接一个地将聘礼往厅里送,最后乍一瞧,还当是搬进一堆堆金山银山,满堂金银翠绿闪耀四射,满满堆在厅堂,几乎叫人连步子都迈不开,不过幼幼对这些宝石珠翠压根不感兴趣,反倒是掬珠习侬开了眼界,兴奋到仿佛出嫁的人是自己似的,一会儿说那王妃凤冠上的珍珠多大多灿,一会儿说那绫罗绸缎的颜色质地多么别致富贵,一会儿说那细点吃食漂亮得跟画上似的,二人叽叽喳喳,听得幼幼头都疼了,怀疑容欢是不是将整座亲王府都搬过来了。
  下完聘礼,便是择定婚期,原本从订亲到成亲至少需要半年光景,但容欢明显着急,请期是在雍元二十三仲冬月,其实这事他当初早在亲王府那次跟幼幼提起过,幼幼只想快刀斩乱麻,也觉得日子越快越好,而公国爷这边虽认为时间紧凑了些,但幼幼的确与容欢孤男寡女独处一整晚,也的确担忧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倒不如尽快成亲,最后日子一定,再不可更改,国公府开始张罗布置,忙得不可开交,相反幼幼凡事不操心不担忧,倒成了最闲的人。
  订亲之后,女方家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不许幼幼再出外走动抛头露面,为此这段期间幼幼一直呆在家里,连京城内寻常小宴也不能出席,正过得无聊之际,幸亏柯英婉上门探望她。
  柯英婉跨进悠鸣居的院子,当丫鬟掀起帘子,一股暖意顿时迎面扑来,融褪满身沾染的寒气,昨日才下过雪,枝桠上还结着冰渣,柯英婉一进来便道:“你们这屋里倒是暖和。”
  习侬笑着接过她解下来的斗篷:“柯姑娘快进来暖和暖和,我们姑娘才喝过乳鸽汤,正歇着哪。”
  柯英婉举指嘘声,蹑手蹑脚地步入东次间,就瞧幼幼趴卧在窗下的紫锦炕上,手里揣着个珐琅彩花蝶纹手炉,双眸微阖,细睫耷垂,小脸粉里透红,尽管身体还处于发育期,但那姿势宛如一条慵懒小蛇,软绵绵的,懒洋洋的,被透过窗纸的阳光一照,好似无骨欲化,十分耐人寻味。
  柯英婉没忍住,伸手往那翘臀上捏了一把,掩嘴儿咯咯发笑:“哎呦,这般贪吃,怪不得捏起来也有手感了。”
  “婉姐姐!”幼幼吃了一惊,赶紧扭了扭小屁股,坐直身满脸欢喜,“你来了,怎么也不叫丫鬟通报我一声。”
  柯英婉戳下她脑门,执拗道:“偏不叫人通报,我倒要瞧瞧你在屋里是副什么德行儿。”
  被逮个正着,幼幼脸一红,拉起她的手:“来,快坐上来。”
  柯英婉坐到炕上,二人身躯紧紧挨着,柯英婉怀里也揣着个手炉,被幼幼拿到一边,与她用同个手炉暖着身。
  柯英婉还是忍不住笑话:“瞧你,都该出嫁的人了,怎么还一点睡相没有?”
  幼幼撅着嘴:“所以说当女儿家最最自在了,过得清闲舒服,想干吗干吗,又没人管。”
  柯英婉“哎呦”一声:“瞧这矫情的,说得嫁人跟受多大委屈似的,谁不知道太妃是你表姨,嫁过去能让你受罪?对了,我跟你说……”她兴致勃勃地道,“你跟瑜亲王订亲的消息一传出来,如今可是热闹了,眼下谁不是在议论这件事,你没瞧那些个太太千金,一股子嫉妒酸味儿从脸上就泛出来了……”
  幼幼听着她的描述,脸上倒没多大欣喜神情,这么说来……瑾成哥哥也应该知道她要成亲了吧?瑾成哥哥他……会怎么想?是根本无所谓,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在意?
  柯英婉话到半截,察觉她恍惚走神,也不继续说了,幽幽叹息下,颇为感慨道:“真没想到,结果你倒比我早嫁了一步。”
  幼幼一醒神,稍后仔细思量她这番话,不禁既惊且喜:“婉姐姐,难道我三哥他……”
  读懂她的眼神,柯英婉算是默认地点点头,一张芙蓉脸默默羞红:“你三哥他答应我了,等你的亲事过去后,他就向湘国公府求亲。”
  “太好了!”过不了多久,眼前人就是她的三嫂了,幼幼握住她的手喜出望外,“婉姐姐,咱们很快就该是一家人了。”
  柯英婉却有些遗憾:“原本我还想着,等我嫁过来,咱们至少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段时间。”
  被她一讲,幼幼心内也多少感到遗憾:“不过你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是吗……”柯英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反握住那只手,意味深长地讲,“我也是,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嫁给瑜亲王,那么我也会真心祝福你。”
  幼幼浑身一震。
  在他人眼底,幼幼嫁给尊贵无比的瑜亲王,是令多少人眼红艳羡的事,甚至连公玉熙也认为幼幼嫁给容欢一定会幸福,然而柯英婉却不太看好这桩婚姻,她是幼幼的知己好友,比任何人更加了解幼幼的内心想法,牢牢锁视着对方的眼睛:“原本这些话我并不想说出口,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幼幼,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当初孟瑾成因为一个乔素儿你就受不了,那么容欢三妻四妾你就可以接受得了吗?”
  ☆、第30章 [成亲]
  “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幼幼瞳孔深凝,像被那目光洞穿到心脏薄弱处,不由自主偏开脸。
  “你看着我。”柯英婉知道这是她的小毛病,每当心虚想要逃避一件事,就会下意识不敢与人对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喜欢诗书上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说你若真心待一个人时,对方也要全心全意待你,可是如今呢,你是怎么想的?”
  幼幼默不作声。
  柯英婉继续道:“不是我说,像容欢这样的公子哥,在温香软玉里放纵惯了,哪里是轻易能收得了心的?我就怕他一开始还好,之后又失回本性,你可不要随便轻信他什么。”说到底,柯英婉就是担忧幼幼心思单纯,被容欢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孰料幼幼摇了摇头:“婉姐姐,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表哥他只说会待我好,并没有跟我许诺过其它的,这件亲事也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同意的。”
  柯英婉一愣,很快又追问:“那孟瑾成呢?你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瑾成”三个字撞入耳中,时隔今日,依然令幼幼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曾经越美好,如今再回首,就越觉得残忍。
  一时气氛寂静下来,只能听到窗外朔风刮过窗棂吱吱作响的声音,像是柯英婉方才的那一声问话——
  真的,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不,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吧?因此只能很深、很深地埋藏心底,不再追忆、不去按胸口,这样,就不会那么痛。
  柯英婉太了解她,即使此际她一言不发,但脸上的神情已让答案昭然若揭:“幼幼,你这样是自暴自弃。”
  幼幼默然低头,她自小在父母的呵护中成长,最羡慕父母之间的鹣鲽情深,那是眼中唯有彼此,再容不下多余人的情感,令小小的她开始憧憬未来,长大后她一定要像娘一样,找一位如意郎君,与他琴瑟相调白发携手,而那个人,她一直以为会是孟瑾成、会是孟瑾成的……原来,她找对了人,孟瑾成的确是待人一心一意的好男儿,可惜他的心却给了另一个女子,让她多年来的情意付诸东流,毫无退路。
  她该怎么办?她苦涩地想,总不可能出家当姑子吧,就像容欢所说,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所以,与其嫁给一个她不熟悉甚至素未蒙面的男人当丈夫,倒不如嫁给容欢,对他而言,她只是更合适做他的妻子,而他也只是更适合做她的丈夫罢了,这样就不存在什么愧疚,她觉得挺好,也足够了。
  沉默许久,她才淡淡启唇:“婉姐姐……这是我的决定,不管将来是好是坏,也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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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幼幼出阁那日,先是由亲戚里的福寿双全妇人来为她开脸,这是待嫁女子出嫁前必有的一道过程,同时新娘身旁搁置着两盆万年青,以红线交缠上,以取吉祥之意,那福气妇人一边为幼幼开脸,一边唱着歌祝贺:“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老实说,开脸可是很痛的,被一点点绞掉脸上的汗毛时,幼幼总觉得眼泪都快迸出来,倒吸一口气使劲强忍着,可都说开了脸,人就变得越发出挑标致了,果然,镜中的幼幼皮肤白皙细洁,犹若初生娇婴,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吹弹可破光滑剔透,一旦上了妆,更是神仪内莹,玉辉外宣,美得简直叫满屋子人都移不开眼了。
  之后就是梳头,盘髻,福气妇人的祝祷声再次响起:“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幼幼从铜镜内瞥见闵氏在一旁欣慰含笑,不时举着帕子抹泪,似乎这一刻幼幼才终于意识到,她要出嫁了,要离开这个家了,今后她不再是公玉府五姑娘,而是瑜亲王妃,从此要收起姑娘家娇生惯养的脾气,做到前要孝敬公婆,后要伺候丈夫。
  她真的要离开丰国公府了……离开从小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百般呵护自己的哥哥们了。
  幼幼鼻尖一酸,骤然失声痛哭。
  这还是打从订亲之后,她头一回哭,相反家中的几位哥哥倒是没少哭,尤其是公玉煕,昨晚在团圆饭上喝多了酒,那哭相,几乎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抱着幼幼“哇哇”大叫死不撒手,不知情的还当幼幼是要嫁到偏远地域吃苦受罪去了呢,不过经他这样一闹,倒是有几分滑稽搞笑,令原本伤感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许多。
  梳妆完毕,换上新娘嫁衣,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当头顶盖上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红帕,幼幼便开始处于目盲状态,一切都得听从他人安排了,待时辰到,迎亲的队伍来到大门口,幼幼方由喜娘搀扶着登轿,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震耳,外面全是围观的群众,可谓热闹到了极点。
  幼幼坐在花轿内,既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身边也没个人讲话,一路上有些恍恍惚惚,只能下意识握紧手中两个寓意平安的大红苹果,她知道容欢就在队伍前头,可惜没到拜堂入洞房,他们依然不能相互见面,她在想容欢穿上新郎喜服是什么样子,此刻骑在骏马之上又是什么样子,而他的心情,究竟是欢喜的、紧张的、兴奋的,还是跟她一样迷茫?
  当轿子停下,由容欢朝轿檐连射三箭驱除邪祟,这一项也是极其考验新郎的箭术的,容欢骑射俱佳,这一点绝不是吹牛,容欢小时候就倍受先帝的喜爱,经常入宫跟皇子们玩在一起,他所学的骑术箭技与皇子们出自同一位师傅所授,其他亲王的儿子可是没有这等待遇的,而先帝之所以对容欢如此喜爱,恐怕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太妃。
  轿帘被掀开,幼幼-交出苹果,由喜娘搀扶出轿,手里持着今年进贡的上等红绸,中间结成同心结,而握着同心结另一端的人就是容欢,在他的牵引下,幼幼与他拜堂成亲,最后随着礼赞者一声“礼毕——”被送入洞房,过程中,脚下须从五个麻袋上踏过行走,意谓“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二人坐在喜床上,当新郎用一柄金红秤杆揭开她的红盖头时,幼幼终于看到了容欢,她的夫婿,算一算,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今日他穿着一身红色华丽的礼服,神廓高华,迥出尘表,望去宛若天界之人,那张美如冰雕玉琢的隽雅脸庞上再寻不出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眼前的容欢,甚至叫幼幼有些不认识了,因为他将她看得这样认真,似乎被她的美所震慑,又似乎终于解去煎熬许久的相思,又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由着一屋子人往他们身上洒吉庆物,就连喝合欢酒的时候,他也一直目不转睛地凝着她,仿佛她是他一生里最珍视的宝贝,怎么看也看不够,那一股柔情甜蜜在眼底浓得几乎要化不开。
  新郎官对着新娘子犯了痴,看得一众人掩嘴发笑,待容欢省回神,颇为窘迫地笑了笑,仿佛怕幼幼生气,凑在她耳畔柔声解释:“我要去前面应酬宾客,你先好好休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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