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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灵芝看了皇后一眼,转身到了里屋,不消片刻,捧出了两个镯子。做工精致,花纹复杂,俨然十分贵重。
  皇后道:“把这两个镯子赏给烟少侍。”
  后宫中,皇后惯爱赏妃嫔东西,只是这两个镯子,明长宴接过,却也用不着。他收进怀里,拜别皇后,往九十九宫的方向走去。
  赵小岚拉着他的袖子:“烟姐姐,你跑错方向了!”
  明长宴道:“没错没错,我正要去找怀瑜。”
  赵小岚道:“找怀瑜哥哥?他这几日都没空的,祈福大典就要开始,京城内外都在准备,今日若不是姑姑开口,谁能请得动怀瑜哥哥?”
  明长宴哎呀一声,面色惆怅,心中叹道:我要是见不到他,那这几日谁来给我恢复武功,真是越着急越多事。
  赵小岚道:“烟姐姐,你可有什么急事要找怀瑜哥哥?”
  明长宴道:“急,十分急!”
  赵小岚:“无论什么急事,也得过完年再说嘛。”
  明长宴脚步一顿:“过年……过年,也好,也好罢,我好久没过年了。”
  赵小岚当即邀约:“每一年的上元节前几日,京城都要下大雪,咱们去剪窗花吧。我知道有一个人窗花剪得特别好,走走走!”
  明长宴被他推着走,一边走一边问:“什么窗花?”
  赵小岚道:“阿珺她们玩儿的东西,我不会剪这个,不过我年年都陪她们玩儿!”
  节日前夕,明长宴果真再没有见过怀瑜。
  他被赵小岚缠着讲‘一念君子明长宴’的风光往事,缠得他不胜困扰。这一日,果真如同他说的,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明长宴体虚,恨不得死在床上,结果一大早,阿珺便伙着赵小岚,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明长宴虽十分不愿,但招架不住小孩儿撒娇,一磨,他的脾气就没了,任劳任怨地跟众人玩儿起了雪球。
  他本想直接出门,被茯苓一把拽了进来,非说他仪态不端着。明长宴被按在梳妆台前,兴致缺缺的被二人摆弄。茯苓替他挂耳坠时,问道:“少侍,我早就想问你了,怎么耳朵上穿了两个耳孔。”
  明长宴随意道:“哦,我们家乡的习俗。”
  在大月无论男女,皆戴耳坠。明长宴少年时,与伊月有几串相同的耳坠,那是国主用孔雀的羽毛而制,配以宝石、琉璃,巧夺天工,月光下流光溢彩。
  茯苓替他上唇脂时,被明长宴推开:“这个就不必了。”
  阿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件斗篷,精巧可爱,穿在身上,如同仙童下凡。明长宴一出门,阿珺便嚷嚷:“快些!一会儿下起大雪来了!”
  他道:“你既然知道下雪,又喊我出来,实在可恶!”
  阿珺道:“你在磨磨蹭蹭,我就让段段把你打晕了带过去!”
  明长宴道:“来了。”
  他心中嘀咕:此女的做派简直与怀瑜那位小祖宗有的一拼!
  阿珺玩了雪,双手冻得通红。明长宴不准她继续滚雪球,便提议去赏梅花。赵小岚听罢,双眼一亮,连道数声‘求之不得’。
  明长宴对赏花一事,半分兴致都无。偏赵小岚最爱花,也最喜欢花,一到了梅花苑,便撒起欢来。到了隆冬,梅花落在雪地上,别有一番风味。阿珺玩了一会儿就吃不住严寒,缩在段旻怀里,把他当成一个大型的取暖炉子,挂在他身上就不肯下来。
  赵小岚披着斗篷,将自己裹在一团毛茸茸的衣物中间,因穿得太多,弯腰都显得十分困难。他一手在地上拾梅花,一手抱在胸口,怀中,以有数十朵落下的梅花。捡了没一会儿,正遇见十三卫巡视。
  赵小岚招呼道:“百里!”
  百里灯停下脚步,拱手道:“赵公子、公主、少侍。”
  赵小岚道:“你们今天还要巡逻?皇姑父没有放假么?”
  百里道:“过几日就放了,祈福仪式在即,难免有些忙。”
  明长宴问道:“那个什么祈福?在哪里祈福?”
  百里道:“在大寒寺,这几日估摸着皇上就要动身了。不过大雪延误了一段时间,对了,我正好从大明殿过来,那处正在分发九盏灯,如果各位要许愿,就赶紧去拿一盏,否则要被其他宫里的丫头抢完了。”
  阿珺听罢,连忙挑起来:“我要这个!段段,我们赶紧走!”
  段旻收到指示便马不停蹄地抱起阿珺以高超的轻功飞走了。
  明长宴道:“那是什么?”
  赵小岚在地上挖了一个雪坑,将自己捡起来的梅花葬在雪里,拍拍手说道:“天地祈福时用来许愿的灯。烟姐姐听过花灯节吗?”
  明长宴点头,赵小岚道:“这个和花灯的寓意差不多,是许新年愿望的。大寒寺前面有一条琅琊小河,下游连着一片海,每年祈福之后,百姓在这里放九盏灯,灯飘到海上,海里的神龙听见众人的许愿,来年就会满足大家的愿望。”
  明长宴道:“听你的说法,这灯不是到处都有吗,怎么皇宫里还要抢?”
  赵小岚嘿嘿一笑:“宫里的自然不一样,这些灯都是从九十九宫出来的!出自怀瑜哥哥之手,自然要比外面的灵验许多!”
  明长宴心里一动,说道:“那去大明殿抢什么,直接让怀瑜重新给叠一个!”
  赵小岚还未开口,明长宴已经兴致冲冲,往九十九宫地方向跑了。
  第42章 有美人兮(一)
  他找了个借口, 往九十九宫路上走。走到一半, 又下起了大雪。
  明长宴穿着裙子,十分厚重, 偏偏身上还挂了一件巨大的斗篷, 鞋里被雪水浸透不说, 整个人也险些被淹没在大雪中。
  九十九宫不似平日清冷,门口人来人往, 侍卫层层,明长宴还未走到,便被拦了下来。
  一次不成,他也没心情去第二次。以往, 通常都是怀瑜来找他,他也没觉得有多困难。现下轮到他来找怀瑜,这才发觉想见小国相一面,竟然比登天还难。
  明长宴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连大明殿的九盏灯都懒得去领, 回到听荷小楼,不管茯苓与芍药如何叫他,他都烦闷得不想理会。
  半夜被惊醒, 明长宴睁开眼, 熟练的摸到床头藏着的小刀,将自己十指划开。例行放完血,他嘶了一声, 随意的裹上纱布,又躺回床上。
  明长宴体内余毒未清,放完淤血,头昏脑涨,又在床上无所事事躺了几日。自从明长宴被冠了个‘祸国妖女’的名头,听荷小楼彻底成了冷宫。内务府克扣每月炭火,到了下雪天,屋子里比屋外还冷。茯苓见他冻得手脚通红,一天到晚裹在被子里,索性不下床,看着实在无聊,于是给他寻了一些话本来读,明长宴这一日读道:望情郎夜夜泪涟涟,奴儿魂断闺房里。
  唏嘘不已之时,陡然生出了一丝创作的灵感。明少侠如今一穷二白,为了生计,不得不重新用起自己‘玉面小郎君’的笔名,弄了笔墨纸砚来,每日伏案桌前,劳苦忧思,长吁短叹。
  他想起前段时间阿珺的提议,决心创作一些与小国相相关的作品,毕竟,此类闺中读物,确实受欢迎。明少侠心道:我与他朋友一场,如今我身在后宫,无银两傍身,宫内克扣本少侠的吃食,委实过得不太舒服,我姑且用个他的名号赚点小钱,想必他不会与我计较。
  柳况听闻此事,面色红白交加,一言难尽,半晌才道:“你觉得开心就好。”
  于是,明少侠参考了基本以前卖的较好的话本,东拼西凑,一本情节极其狗血,人物极其崩坏,改个名字就认不出来是谁的第一本作品很快就出炉了。他写书极快,且不讲究文笔如何,光写男女情爱。此书叫他随便杜撰了一个名字,交给柳况,结果三日后,收到了柳况的回信,说他的话本卖得十分火热,务必要他多写几本。
  明少侠收到第一笔酬劳,连忙给听荷小楼添置了两个小火炉。他烤着手,感慨地叹了口气。
  茯苓得了暖,激动道:“少侍,我们都要感谢你!”
  明长宴谦虚道:“不用感谢我,你们要感谢怀瑜,就是小国相。”
  茯苓与芍药望着他,明少侠下了个结论:“衣食父母。”
  有了钱,明少侠下笔愈发有神,挖空了心思把自己多年听折子戏学来的酸啾啾情话放在话本中。日夜颠倒的写了几日,听荷小楼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明长宴当茯苓进来为他换茶,他写话本之时,最爱喝奶茶,因此屋内奶香浓郁。
  “放桌上,我还有一点儿就写完了!”
  “写完什么。”
  说话的,却是怀瑜。
  明长宴奋笔疾书的手条件反射的一抖,立刻将桌上所有白纸全数叠在一起,马不停蹄地盖上。
  怀瑜冷酷道:“松手。”
  明长宴紧紧抓着桌面:“好说好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怀瑜懒得拆穿他拙劣的演技,直接拖过桌子。明长宴力气不及他,一个趔趄,桌上的纸张落在地上。怀瑜捡起一看,第一行便是:国相搂过妾身的肩膀,醉意朦胧的脸庞渐渐凑了过来……
  越往下,越不堪入目。总是些搂搂抱抱,情人软语,却也羞耻得令人发指。明长宴见势不妙,打了个哈哈,说道:“哦,我前几日正看见茯苓看这话本,这不叫我收了上来,写的什么,我还没看呢!”
  白纸上墨迹未干,怀瑜冷冷的盯着他。
  明长宴:“哈、哈哈、哈哈哈!”
  他道:“你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是我写了的!”
  怀瑜哼了一声,明长宴一边笑一边将桌子收拾干净。
  “你不是忙着吗,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怀瑜道:“你的药还有吗?”
  明长宴掐指一算,自己的药吃的已经所剩无几,怀瑜此行前来,则是送药。
  他倒了一碗茶:“快没了。”
  明长宴将奶茶递给他,怀瑜喝了一口,抿着唇,不肯喝第二口。明长宴问道:“是不是太腻了?我这儿还有话梅糖,要吃么?”
  怀瑜拿出一个精巧的白瓷瓶,“一日两粒。”
  明长宴收下,连忙作揖道:“谢谢小国相啦!”
  “还有这包是用来药浴的材料。”
  他送了药,没坐片刻,又推门出去。
  茯苓见怀瑜走了,连忙进门问道:“你吓死我啦!”
  明长宴莫名其妙:“我怎么吓死你了?”
  茯苓道:“你还说,哎,算了,你也不懂。不过,小国相倒是对你真好,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看你。”
  明长宴一听,更加神奇,心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我是他的病人,又是他朋友,怎么也得照顾我一些。
  茯苓眼睛一亮,指着桌子道:“九盏灯!少侍,你看。”
  明长宴转身,微微一愣,拿起桌上的灯,哑然失笑:“这小子!”
  几日后,宫中的人纷纷往大寒寺方向走。
  大寒寺距离皇宫较远,祈福前一天,茯苓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叮嘱道:“你和芍药去了那边,一定小心些,别和其他的宫妃扯上关系了。我知你也不会吃亏,但少侍的身份敏感,不宜多和她们接触。”
  明长宴道:“好好好,我都知道了。”
  茯苓送别明长宴与芍药二人,到了少阳门,此处已经站着不少宫妃。
  明长宴这小宫妃当得很不称职,因此身边伺候的人少。如那些后宫地位颇高的妃子,便是众星拱月,拥簇前行。
  他上了轿子,问道:“阿珺和小岚呢?”
  芍药低声道:“少侍,你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不可直呼公主和赵公子的名讳,恐被人听去做了文章。”说罢,她又补充:“公主与赵公子遂皇后一道走的,哪儿能跟我们厮混在一起。”
  明长宴听罢,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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