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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第88节

  院里积着未排尽的雨水, 叶上水珠滴滴答答。
  闷热散去, 总算有了夏日走到尾声的味道。
  魏鸾自朗州回来后, 除了去敬国公府看望娘家长辈外,便日日留在曲园里, 莫说去城外消暑闲游, 便是街市都没踏足半步。如此闭门许久, 加之天气炎热懒得动弹,难免烦躁无趣,碰上这场雨,倒有了游园散步的兴致。
  一圈逛回来,北朱阁外却候了个卢珣。
  魏鸾还当是盛煜出事了,心里猛地一跳, 忙询问缘故,却见那位恭敬拱手,道:“主君递了家书回来,命属下交给少夫人。”而后行礼告退,动身前微不可察地瞥了眼站在魏鸾身后的染冬, 可惜染冬低头瞧着脚尖,似不太想理他。
  卢珣面不更色,大步离去。
  魏鸾见他神色如常,也没转达旁的话,那颗微悬的心也悄然落稳。拆开信上蜡封,里面装着折好的纸笺,上面银钩铁划,是盛煜的笔迹——不日将归,等我。
  极简短的言辞,没半个多余的字。
  然而魏鸾拿在手里时,却仍忍不住微笑。
  从前关乎盛煜行程的消息,魏鸾几乎都是从卢珣口中得知,而今,盛煜却会拿书信径直告诉她,而非假他人之口。虽说两者都是用玄镜司的快马送入曲园,再来到她跟前,但中间细微的差别,细想起来,却仍令人欢喜。
  魏鸾收好书信,仰头望远,但觉长空湛蓝如洗,满园花木繁荫。
  分别太久,她有点想盛煜了。
  甚至,哪怕心底为盛煜言辞里的些微自负而哂笑,但末尾那两个字,确实让她忍不住生出了等待的心思。夏尽秋至,夫妻俩成婚近乎一载,却始终聚少离多,中秋佳节近在眼前,原以为会是两地望月的凄清,而今看来,是能曲园团聚,一道饮酒赏月了。
  种种期待升腾而起,魏鸾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
  两日后,几骑快马飞驰入京。
  盛煜身上是赶路的青衫,来不及回府换衣裳,先入宫复命。
  巍峨的麟德殿里,永穆帝等候已久。
  庭州的事关乎斩除章氏的大计,亦关乎边防要塞,举足轻重。镇国公卸了大都督之职后,仍有数万兵将各司其职,这其中有忠心捍卫边塞百姓的,亦有不念皇恩,只为章氏效力之人,当中不乏身负要职的猛将。
  对庭州军中的人事清洗,须慎之又慎。
  京城与庭州相隔千里之遥,永穆帝虽派了心腹猛将前往,又让盛煜亲自去照应协助,却始终不敢松懈。而今盛煜归来,将当地的情形详细禀报,说狄肃虽消失数年,但在军中的威望仍在,被不少旧日部将惦记,如今横空出世,融入得并不算艰难。
  玄镜司留了不少人手暗中协助,拨乱反正指日可期。
  永穆帝听罢,总算放心。
  在盛煜禀完事情告退之前,却招手示意他近前,将手里挑出的一摞奏折指给他看,缓声道:“章孝恭虽在狱中,手却没闲着。此役章氏损兵折将,必不会善罢甘休,这还只是铺垫,等你回京的消息传出,弹劾的奏折怕是能堆成山。”
  话音才落,忽而咳嗽起来,永穆帝不欲让人担心,竭力忍着,憋得脸上微红。
  盛煜顾不得那摞奏折,目光微紧。
  “皇上为此事日夜操劳,龙体可还安好?”
  “无妨。”永穆帝摆摆手,续道:“玄镜司虽得朕器重,经办这些重案时,却得罪了不少人。章氏存心要斩朕的臂膀,硬要挑毛病也不难,京中若硬碰硬,对庭州那边不利。与其让章家追着玄镜司深挖,不如递把差不多的刀子过去,你先歇一阵,等时机合适,瞧着办吧。”
  说罢,抓了手边的茶杯,匆忙喝水。
  盛煜明白他的意思,拱手应命,目光却仍落在皇帝脸上。
  一别两月,他那边有惊险也有喜悦,京城里永穆帝的处境却似乎不太好。至少,盛煜离开时永穆帝虽稍露疲态,气色却还不错,如今非但鬓边大半都已银白,脸上也消瘦不少,眼窝都快凹进去了。
  似这般连连咳嗽,却不多见。
  盛煜眼底少见地浮起忧虑,顾不得君臣尊卑之别,道:“皇上圣体当真无恙?时气交替,更须留意,若有棘手的事,皇上尽可吩咐微臣去做。朝堂情势紧迫,微臣无需休息。”说话间,恭敬垂首,目光落在金砖铺成的地面,眉间担忧却无从掩藏。
  永穆帝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除了朝堂大事外,这沉默寡言的宠臣甚少如此长篇大论地关怀他。
  倒比从前懂得关怀冷暖了。
  永穆帝唇角动了动,道:“无妨,京城的事不急在一时。”
  既是如此,盛煜总不能再揪着圣体安康不放,遂行礼告退。
  谁知才出麟德殿没多久,迎面又碰见了周令渊。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更何况是周令渊和盛煜这样于公于私都有深仇大恨的。
  周令渊虽无证据在手,却很清楚当日将他强行掳走,囚禁在暗室的人是谁。更知道盛煜如此狂妄忤逆的举动,给章家带来了怎样沉重的一击。原本健步如飞的步伐在瞧见走下丹陛的那人时霎时顿住,周令渊那张清秀温和的脸上,难以克制地浮起愤怒。
  盛煜虽脚步未停,却也不自觉地放缓。
  两人相向而行,周令渊在驻足后死死盯着对面,袖中双拳握紧。
  盛煜则仿若无事,在两步外驻足,拱手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躬身抱拳的姿势维持了片刻,却始终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不由得抬目瞧去。这一瞧,便碰上了周令渊怒睁的双目,像是被毒蛇舔舐过,锋锐而刻毒,整个眼白几乎都红了。
  盛煜目光沉静,只注视着他。
  毒辣的日头晒在头顶,不远处有内侍列队走过。
  周令渊似猛然惊醒,抬了抬手。
  “听闻盛统领离京两月,公务繁重,手上又沾了许多人命。如此不辞劳苦地为父皇分忧,就不怕累死在途中?”他将累死二字咬得极重,便是宫城之中,也丝毫不掩饰敌意。想来那段时日的囚禁对他刺激不小,若此刻递把刀过去,周令渊恐怕能把盛煜身上的肉一刀刀剐下来。
  这样的刻骨恨意,便是盛煜都始料未及。
  他不闪不避,沉声道:“为皇上分忧,何须畏首畏尾。当日镜台寺遇刺后重伤昏迷,往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撑过来,可见微臣留在世上,还有未尽之事。”
  如此态度,是丝毫不在乎威胁。
  真以为有永穆帝宠信,玄镜司就能千秋万代地尊荣下去?
  周令渊冷笑了声,拂袖而去。
  盛煜垂眸,目不斜视地往宫门口走。
  其实方才乍然碰见,除了仇人碰见的那种微妙外,他在走向周令渊时,也曾想过,是否提醒一句永穆帝身体欠安的事,让身为嫡子的东宫留意。而今看来,是大可不必了。换在从前父子融洽时,周令渊或许还有点良心,如今这位太子心里恐怕只剩仇恨与欲望。
  父子亲情在章氏的裹挟下,不堪一击。
  盛煜想着永穆帝花白的鬓发,想起从前皇帝对太子的谆谆教诲、教导栽培,暗自叹息。
  而后疾步出宫,直奔曲园。
  那里有人在等他。
  娇艳婉丽的眉眼浮入脑海,如一抹春风拂过,令盛煜冷沉的心绪融化了许多。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在走过架在护城河上的拱桥后,翻身上马,迫不及待。
  ……
  魏鸾此刻却在乐寿堂里。
  精雕细镂的长案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新熬好的梨汤,拿海棠花碗装着,两溜摆开。魏鸾坐在婆母游氏的下首,对面时长房的慕氏婆媳,最上首则是盛老夫人,旁边的管事侍女拿了纸笔,正慢慢记下众人议定的事情。
  女眷齐聚,是在商议盛月容的婚事。
  盛家两房男儿各有所长,却唯有盛月容这一位孙女,加之她要嫁的是伯府,婚事更是马虎不得。嫁妆等物由慕氏来筹备,婚宴等须邀请宾客的事却是老夫人亲自坐镇,因怕届时事有遗漏手忙脚乱,便早早地商议起来,尽快筹备。
  魏鸾来这里,自是当参谋的。
  她的亲兄长魏知非虽尚未娶妻,堂兄却是早就成家了的。敬国公府本就是先帝亲封的爵位,彼时又极得后宫和东宫亲近,论起在京城的排场,仅逊于镇、定两座公府。魏知谦当日的那场婚事办得让人津津乐道,女方的礼数也不辱门楣。
  盛家就算未必有那排面,照着学学礼数,也免得被伯府看扁。
  事情一件件地商议,甜软的梨汤入喉,也颇适意。
  在快要议定时,院中忽有声音隐约传来。
  听着像是男人的。
  魏鸾自接了那封不日将归的信笺后,便时时翘首等待,而今听见这动静,不由得竖起耳朵细听。那声音迅速靠近,亦愈发清晰分明,魏鸾听出那是盛煜在说话,胸腔猛跳,心思立马飘出了敞厅,若不是长辈妯娌在场,怕是能立时迎出去。
  好在盛煜腿长步快,不过片刻便到了跟前。
  门口摆着的绣仙鹤纱屏后面人影一闪,天青色的衣角微晃,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姿如同旋风,转瞬间便到了案前。长途跋涉后风尘仆仆,他甚至未来得及换身衣裳,便奔祖母处来,朝长辈问安过后,深炯的目光便落到了魏鸾身上。
  两人眼神交汇,她眼底的欣喜清晰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  忙成狗的男人终于回家啦!
  第90章 画像
  于盛老夫人而言, 盛煜归来得着实突然又惊喜。
  她上回见盛煜还是在北朱阁里, 彼时盛煜受袭后身受重伤,被女眷们团团围着,几乎没怎么说话。再后来,曲园里闭门养伤,她所知关乎盛煜的消息皆来自魏鸾口中。前几日问及时,还听说他在外办差, 谁知一眨眼的功夫, 他就活生生站跟前?
  盛老夫人极为欢喜, 当即命人搬椅子给他。
  祖孙俩数月没能碰面,自然要留着多陪伴会儿。
  老人家瞧着风尘仆仆的孙子, 从头关怀到脚, 盛煜在祖母跟前难得的老实, 格外耐心地回答,那目光却时时盯向对面的魏鸾。因盛月容的事几乎议完了,盛煜又是个冷淡寡言的性子,长房的慕氏婆媳陪坐说了会儿话,便先告辞。
  剩下游氏跟盛煜无话可说,亦早早离开。
  临行前, 那目光瞥在盛煜身上,只觉凉飕飕的。
  盛煜幼时看惯了她的冷脸,浑不在意,自顾喝茶。乐寿堂坐北朝南,因老人家不喜阴湿, 周遭颇为敞亮,这时节里亦格外燥热。盛煜坐在祖母下首,磊落青衫以暗纹精绣,腰间蹀躞束得齐整,坐姿岿然如山岳,在游氏离开后,唇边亦稍稍噙了笑意,给老人家讲北地盛夏的模样。
  厅里茶香袅袅,他的声音清如击石。
  魏鸾坐在盛煜对面,目光在他和祖母中间游移,唇边笑意愈来愈深。
  兴许是跟盛煜感情渐洽,她能渐渐帮着盛煜避开麻烦,而非仅仅有求于他的缘故,兴许是方才在商议盛月容婚事时建言献策,与长辈商议家常谈论亲友,渐渐融入府中。比起初嫁入盛家时的生疏谨慎和小心翼翼,她如今渐渐也在此处寻到了家的感觉。
  此刻陪着祖孙俩说话,亦觉亲近欢喜。
  再也无需如从前般事事揣摩,瞻前顾后。
  一盏梨汤喝得见底,盛煜杯中的香茶也续了多回,厅外夕阳斜照,已近入暮。
  盛老夫人为孙女的婚事操心了半日,又逮着盛煜兴致勃勃地聊了许久,也有了乏累,见孙儿的目光直往魏鸾身上打转,遂强忍着笑意道:“留了你半日,把这半年的话都说了。时候不早,我进去歇会儿再用饭,你们小夫妻回吧。”
  “祖母难得有兴致,我们在外头等等,待会陪着用饭吧?”魏鸾难得看她如此高兴,知是因为盛煜的缘故,想留着多哄哄。
  盛老夫人笑瞥盛煜一眼,道:“我倒是有心留你们,只怕他在这儿没心思用饭。”
  说着话,笑吟吟看向魏鸾,目光不无揶揄。
  魏鸾已好几回瞧见盛煜盯她了,被祖母打趣得脸上微红,遂起身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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