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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眼角余光留意着皇后,她很清楚像懿贵太妃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受刺激过大引起的,这回皇后的名声是再难保住了。
  只当没听见朱氏的话,李安好见姜苁灵诊完,出言问道:“怎么样?”
  姜苁灵转身拱手:“还请皇后娘娘殿外说话。”
  意思是情况不好,李安好点头上前给懿贵太妃掖好薄被,后也不理会仍在伤心低泣的朱氏女,起步出了寝殿。
  夜里还没有征兆,今儿就瘫了。姜苁灵也怕,到了殿外就咚的一声跪地:“娘娘,懿贵太妃乃是因受刺激过大引起的大厥之症。”
  大厥之症?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般,这病是不治之症,只能躺着等死。
  “皇上驾到……”
  李安好迎了出去:“皇上,”不等屈膝,皇帝就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拉住她,“说说怎么回事?”
  “太妃病了,上午因宫里事忙,这里又有昭修容看顾着,臣妾就没来看太妃。下午臣妾到时就见太妃身子僵硬,口鼻都歪了。昭修容说她就转个身的工夫,先前都好好的。姜苁灵诊断是大厥之症。”
  皇帝脚下一顿:“大厥之症?”垂目看向还跪伏在地的姜苁灵。
  姜苁灵不敢有所隐瞒:“懿贵太妃是因受了大刺激,才引发的大厥之症。”
  这话正好被快步出寝殿来恭迎皇上的朱薇岚听着,立时跪地哭泣:“皇上,姑母一直都好好,唯皇后娘娘来才突然不对。”
  “范德江,”皇帝双眸晦暗:“昭修容搬弄口舌,以下犯上不敬皇后,拖出去掌嘴五十。”
  受了刺激?不禁冷嗤,怪他,他不该阻她奢靡.淫.乐,就该任她予取予求。
  “皇皇上,”朱薇岚还没回过神来,已被御前的两个太监给擒住往外拖了,惊恐嚷道:“皇上,臣妾无错,您不能这般待臣妾……放开我……放开”
  听姜苁灵这么一说,李安好是不准备再进去寝殿了,万一那位见着她再受刺激呢?
  皇帝倒是不怕,没有问责太医院,大跨步入了寝殿,走至床边,看着那张五官已歪斜的脸,伸手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为其拭去流淌出的口水:“放心吧,没怎么变样,朕还是能一眼认出你。”
  这疾生得太晚了,要是早几年,他们之间也许还能剩下点母子情分。
  “哦……喔,”懿贵太妃后悔了,她这会清醒得很,但却控制不了身子:“喔……”
  皇帝,有邪祟要害她,快让护国寺的大和尚来驱邪。还有叫姜苁灵开药,她一定好好服用。眼泪顺着眼尾滑落,流进了无一根白丝的发里,此刻曾经所谋算的一切都再不值一提。
  出了慈安宫,皇帝眺望西边的霞光。李安好跟在后面,这会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年间,太妃赏了恪王府十多万两白银,现她病了,不能动了,恪王夫妻理应进宫探看。”
  屈膝行礼,李安好明白了:“臣妾这就着宫人去恪王府传话。”徐嫔给恪王妃腹中孩子的小肚兜已经绣好,就等着送出。皇帝要逼恪王反。
  有人想要六王反,那他就先挨个收拾六王。皇帝左手食指在玉扳指上来回滑动着:“朕乾正殿还有一点事,你也别待在慈安宫了,回坤宁宫去。”
  “是,”李安好再次屈膝福礼:“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抬腿才跨出一步,又回头:“太妃的病与你无关,”抬手指向自己的双目,“她刚用眼神告知朕了,是她自己作孽太多,白日见鬼吓的。”
  李安好蹙眉笑之:“臣妾多谢皇上。”
  回到乾正殿,不等坐下,皇帝就下令:“宣镇国公世子唐逸幽即刻进宫。”徐博义还在延陵,他可不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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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镇国公府松翎堂正屋檐下, 唐逸幽背手而立,俯视着三尺外一字排开从矮到高的三皮猴子:“你们今儿的课业都完成了?”瞧瞧他们现在的样子,要不是亲爹, 怕是都认不出来。
  七岁的唐子墨两黑溜溜的眼珠子滚向右,见两弟弟不低着头不吭声,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就不要以他马首是瞻了, 他要的是身先士卒,无奈收回目光上望, 终一切都要他来面对:“爹,今天还没过去。”
  “快了,所以先生留的课业你们完成了多少?”唐逸幽在心里头再次可怜自己,他命怎么这么苦,不就想要个闺女吗?老天竟给他来了一串小子,吓得月娘都不敢生了, 就怕像了柔嘉公主。
  “那也还没过去, ”老二唐子颖用手捏着腰侧被撕开的大缝,这袍子补补应该还能穿两回。
  最矮最肥的唐子旻点着圆圆的小脑袋:“对,只要我们不睡今天就过不去。”
  听着这些话,唐逸幽都觉头胀,想要个漂漂亮亮、乖巧可爱的闺女有错吗,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月娘……”
  “娘去二叔院里找二婶赔礼了, ”唐子旻眨巴着一双大眼。
  唐逸幽抹了一把脸,他都忘了:“你们二婶守着院里的那棵石榴树几个月了,就等着果子熟。”
  “我们就是想帮二婶看看石榴熟没熟?”
  “那摘一颗尝尝就可了,你们知道没熟怎么还领着子文、子奇把石榴全摘了?”唐逸幽也是心累,二弟妹就指望着那石榴能给她带给闺女来。
  石榴树也争气, 挂的果不多,但个个都比他拳头还大,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熟了。不想打了个盹,石榴全没了。
  唐子墨抽了抽鼻子:“爹,不是你说的龙生九子吗?一个没熟,下一个可能就是熟的。”
  “让你们多读点书,你们就给老子……”
  “哇……喔喔……”
  “是子文和子奇,”三皮猴子一致扭头看向院门,没一会就见他们娘一手牵一个进门了。
  唐逸幽瞧着那两小脸都哭红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仁慈,这非常有失他严父之名:“被揍了?”
  “啊……哇……”两身上没一块干净地的胖娃哭得更悲伤了。
  美妇人唐岳氏瞪了一眼自家夫君:“不许说,”话音未落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孩子也要小脸。”
  唐家阳气太重了,四房生的全是淘小子,现就等着小五叔了。希望陈家九娘不要从了她们,不然那一天天的跟在皮猴子后头屁股都擦不完。
  “我……”
  “世子爷,”前院门房领着一面白无须手抱拂尘的宫人出现在门口。见着正主,宫人上前:“传皇上口谕,宣镇国公世子唐逸幽即刻进宫。”
  唐逸幽立时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色肃穆拱手向前:“臣遵旨,”在经过妻子身旁时,臂上一紧,回头望去,见月娘眼中尽是担忧,不禁弯唇摇了摇手,“放心,我去去就回。”
  父亲兵权已交,皇上若是想动镇国公府早就动了,不会等到“密旨”之事有了影才发作。况且老五自上次秘密进宫后,回府跟父亲谈的都是西北军以及西北军主帅杨嵊。父亲怀疑皇帝已经对齐国将军府生疑了。
  人才出松翎堂,唐五就到了,看向他大哥:“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唐逸幽抬手请御前的人先走。御前的太监扫过神情紧张的一大家子,也不愿端着做那冷情的人,就当卖个好予镇国公府,侧首凑近唐逸幽:“宫里的懿贵太妃生了大厥之症。”
  声音小,但唐五离得并不远,闻言立时就明白皇上为何要招他大哥进宫了。懿贵太妃不好了,皇帝要逼恪王反。恪王在京城,但其岳父徐博义却远在延陵。
  唐逸幽双目铮亮,皇帝这是要给镇国公府机会,再次拱手:“多谢公公。”
  世子夫人唐岳氏跑进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出来,递给夫君。因南漠兵权,唐家一门俊杰被拘在京中,这些年过得战战兢兢,现峰回路转,总算是有了出路。
  看着丈夫那两眼放光的样儿,唐岳氏鼻间火燎燎的,有忧但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到乾正殿时,天已黑,唐逸幽跪地叩拜,心绪仍未完全归于平静。十二年前,南蛮集结大军欲北上,父亲领命,带着他持兵符赴南千门大营点兵。那个场景,他此生不忘。与南蛮之战,他亦上阵杀敌了,曾也梦想过有一天能为将帅。
  可时过境迁,历经种种,现他只愿不负镇国公府先祖之盛名。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望着唐逸幽,“密旨”之事尚未查明,他原不想用唐逸幽。但禁军统领褚锺和副手曹魏一动,便会打草惊蛇。而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外头都知他不信任唐氏一族,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唐逸幽最合适。
  “朕有事令你去做。”
  唐逸幽轻出一口气,拱手向上:“为君分忧,臣万死不辞。”
  皇帝抬手两指一动,捧着托盘的范德江立马走下大殿,将密旨奉至唐逸幽跟前:“世子爷,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逸幽接了密旨,当着皇上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目十行,见着“南千门大营点兵五千”,不禁敛目,心怦怦直跳,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叩首谢恩。
  “不要大意了,”皇帝手指轻弹着龙案:“徐博义任延陵总督之前,在峡嘉道待了几年。铁矿能制什么,你该清楚,而恪王府自建府以来,每年的支出巨大。”
  有铁便可炼兵刃,因此大靖一直严把铁矿。唐逸幽明白皇上的意思,恪王在蓄养私兵。
  “皇上放心,臣若带不回徐博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臣丧命在外。”
  “倒也不必,”皇帝可不想唐逸幽死:“朕允你事急从权之便,在徐博义兵变时,若不能生擒,就带回他的项上人头。”
  “臣谢主隆恩。”
  坤宁宫里,李安好得了小雀儿的回禀,知镇国公世子进了乾正殿,才派冯大海出宫去恪王府传话。
  冯大海前脚离了坤宁宫,后脚九娘就回来了:“主子,在两刻前钟粹宫和丽芙宫的宫人去了内务府。”
  “淑妃和郝昭媛?”李安好有些意外,这两都是不多事的主,不过细想也觉正常。郝昭媛怀过孩子,淑妃背后有武静侯府。
  “等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将传信的宫人换了。”
  “是”
  懿贵太妃病重的事,掩是掩不住,要知宫里还有个朱薇岚。当然李安好也没打算要掩盖什么,她只是想模糊时间。而朱薇岚不知外头事,也不会去在意懿贵太妃是何时病重的。
  皇帝招了镇国公世子进宫,而镇国公世子又曾随父上过战场。看来皇上是相信镇国公府没有不臣之心了。
  在四方城门关闭前一刻,唐逸幽与其二弟唐逸尘秘密出了京城,到了城外十里庄上,牵了马趁夜直奔南千门大营。
  经过一夜发酵,皇帝生母懿贵太妃生了大厥之症,京中有点底蕴的世家都已得了消息。毕竟皇后派人去恪王府是没遮没掩盖,只叫各家盯着的还有另一事,在宫人去恪王府之前,皇上宣了镇国公世子进宫。
  那么懿贵太妃生大厥之症是在皇帝宣镇国公世子之前还是之后?
  “今天世子怎么没来?”勇毅侯凑到沉着张脸的镇国公身旁,也不要怪他多心。这当口京里有个风吹草动,哪家不是提着心?
  镇国公连看都不看勇毅侯一眼,知道这会有不少人支着两耳等他的话,他无精打采地回道:“你怎么不问问荣亲王为何没来上朝?”
  自姜堰苏氏出事后,早朝荣亲王就到了一回,来不来有区别吗?
  勇毅侯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笑,讨了个没趣,回到自个的位上站着,幽叹一声。也是,南漠兵权的账,皇帝还没跟镇国公府清算,又怎么会再重用镇国公府的人。
  同他一般想法的还不少,只奉安国公陈弦却是清楚,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地招唐逸幽进宫。扫过周遭,今天六王来了五位,看来等会又有戏唱了。
  “侯爷,”兵部侍郎武邑腆着脸问勇毅侯:“您闺女就没给您透点什么?”
  “透什么?”不提这,勇毅侯还不生气:“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两眼斜向老神在在地站于文官之列的燕茂霖,“你怎么不去问他?”
  他也想那死丫头能关照下娘家,可死丫头张嘴闭嘴她跟宫里那位不对付,他能怎么办?把她嘴撬开,看看里头有没有东西?
  武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嘴笨,怕被绕进去吗?”那是状元爷,他们笨嘴拙舌的哪敢招惹?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儿皇帝难得露了疲态,坐到龙椅之上冷眼看着文武百官:“平身。”
  “谢皇上。”
  百官起身时多有状作无意一般窥探圣颜,见皇上神色凝重眼下有青色,便知懿贵太妃的情况不太好。静立无言,没人敢冒头。
  待差不多了,范德江瞄了一眼皇上后扯嗓子吟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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