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凰后 第93节
“快起床,今天山下集市开张,你要不起来,时间又错过了。”
阿鹿掀开被子,看着妹妹卷成一团,脸上笑容宠溺又无奈。
小家伙每次都这样,起床跟要命一样。
平日她撒撒娇,阿鹿就算了,尽量让她多睡一会。
可是今天,枯骨山山下的白骨原,新的集市正式开张。
神佑作为白骨村的小村长,吉祥物,必然是要到场的。
平日还有阿寻陪着赖床,今天难得,阿寻一大早就被叫走了。
白骨集市开张,要忙碌的事情非常多。
他自然要去帮忙的。
如今白骨村里,闲暇的人很少,最闲的恐怕就是村口的大黄狗。
那是豁嘴佬捡来的狗。
整日趴在村口,尾巴长长的,巴适的晒太阳。
村里的人来来回回路过,都会看见这狗。
“豁嘴仔就是有钱造,以前俺们年轻的时候,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吃食养狗,这样的狗,也就是一顿吃了,现在年轻后生,自己吃不完的饭食还给畜生糟蹋,真是……”山寨里上了年纪的老头,看到那肥嘟嘟的大黄狗,总是不免要抱怨一遍。
老生常谈了。
抱怨完,抹一抹油滋滋的嘴,背着手,晒太阳。
神仙一般的日子就是这样了。
嘴上的油是真的吃肉吃出来的,不是用油渣假装抹出来的。
白骨村上有三多。
第一残废多,进村之后,随处可见各种残废,断手断腿独眼豁嘴……就差断头的了。
第二娘子多,这村里的娘子,不仅多,还长的好看,不仅好看,还凶悍的很,不像别处娘子畏畏缩缩,这里的娘子据说都是自立门户的,也是有户口的。
第三牲畜多,村里的马跟人同食,村里的狗吃馍馍,村里的鸟会干活,成群的马成群的牛成群羊,数是数不清的。
这三多也算是白骨村的特色了。
不过今天更重要的是集市开张。
实际上到化雪的时候,连陈县令都老往白骨村跑,往白骨村跑的人渐渐多了。
有往来的商人,有附近的山民,有冥河县的平民。
山下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大圩。
每月初一十五,都热闹非凡。
甚至超过了冥河县的集市了。
就是不到初一十五,平日的时候,因为白骨村的呢绒布作坊,往来的人也不少。
那些人送来羊毛,又买走呢绒布,也买一些其他的器具。
而从申国、荆国的商人,到这里都不算远。
熙国虽然远一些,可是熙国商业发达,早早就弄了水道,从水上运河到这里,也不远。
于是,白骨村口外头茫茫一片草原,就自发的慢慢的建起了房子。
当然,最多的还是白骨村自己人建的。
地都是白骨村的范围。
看着越发繁华的集市,陈县令干脆建议,在这边正式立市。
正式建立集市之后,冥河县的重心有可能就会转向这里,但是陈县令一点都不担心,官署那边本来就破旧了,若是能在自己离任的时候,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自己可就不仅仅前进一小步了。
以前他希望自己的任期早点到。
现在却反而期盼时间晚点到。
每日的时间都不够用。
他不再每日躲在官署里吟诗作画,而是真的开始干活。
这个集市陈县令等于是亲自参与建设的。
经过上次买犯官家属的事情之后,陈县令之后虽然没有再参与,可是却也给白骨村的王村正和边军那边牵线。
虽然那些犯官家属被送过来的路上,磨难是免不了的,可是能进白骨村,却是比起军营那边,天上地下了。
不过陈县令不知道的是,边军们胆子可比他大多了,不仅仅把那些犯官家属卖给白骨村,其他抓来的死囚各种,能卖的就卖,甚至有军汉托关系,把自己卖了。
谁都不能料到,这个曾经的土匪窝,现在的白骨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
那俘虏洞里,经历非人折磨的残废们,爆发出来的力量。
那些世家贵妇,经历了人生磨难之后,爆发出来的力量。
那些心有不甘,落入山寨的人们,组成新的家庭,爆发出来的力量。
正沉默又努力的爆发着。
早早被抓起床的神佑,吃过了早饭,收拾妥当,就和哥哥们一块下山了。
下山,有两种方式。
一种可以继续走骨道。
一种就是可以坐山里的索道。
小神佑倒是想走骨道,不过她起晚了,折腾了好久,时间有点赶,所以阿鹿还是带着妹妹坐了索道下去。
索道说起来难,其实就是一截子车厢,用铁索绑好,从山上慢慢的吊到山下。
神佑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因为最近山下人多,大家都不放心。
今天跟着哥哥下山,还挺兴奋的。
她一点都不怕高。
探着脑袋趴在车厢的窗前,朝下看。
因为距离很高,别人一般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山上到山下,还一直会有雾。
阿鹿眼神比别人好一些,可以看个大概。
而神佑的眼神就极好了。
她坐在摇晃的车厢里,居然能看到骨道上头的人。
远远的看到一个戴着面具骑马的人,她兴奋的挥手道:“哥哥,看,那是玉姨。”
阿鹿看不清,就看到骨道对面蜿蜒着走着一队人群。
神佑坚定的点头道:“玉姨骑马真漂亮啊。”
骨道崖边,还掉落下来绿绿葱葱的藤蔓,二马能并行的骨道上,确实有一队人马。
其中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身形特别矫健修长,一双腿搭在马背上,让人觉得充满力量。
这人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
极其好看。
“蓝玉,枯骨道上,莫回头,不能回头。”队伍最前头的一个汉子大声吼了一句。
新加入哨队的蓝玉轻轻的拉了拉马绳,粗糙低沉的嗓音应了一句:“好嘞,我知道的队长。”
第97章 下蛮荒
“烟花三月下瑾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清晨,船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一头长发,衣袍在风中吹的飘飘欲仙。
少年大声的朗诵着这两句诗词。
目光远眺,心怀激荡。
“二叔,你又在读那个申国公主的诗啊。”
后头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少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袍子,腰上别着一块润白的虎头玉佩,少年瓜子脸,嘴唇很窄,眉毛细长,有点男生女相,若不是开口说话,换身裙子,装作姑娘,也会很好看。
白衣少年回过头,一脸顽笑。
一看就是叔侄,两人容貌极其相似。
不过白衣少年看着沉稳一些,眉眼温润。
而蓝衣少年看着稚气一些,眉眼骄傲。
“这诗很好,有一股子不舍哀伤之意,而且说的是我们的瑾州,公主伊比你还小吧,居然知道我们瑾州景色最美的时候是三月,还有这烟花的形容,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殷华手扶船沿栏杆,看着雾蒙蒙的前方,一脸感叹。
白雾,大舟,长河,长发少年,凭舟远眺,风度无双。
殷华是熙国最大的家族殷家家主的幼弟。
而他身边的蓝衣少年则是家主的幼子殷雄。
殷雄自小不喜欢自己的容貌,总觉得太娘气。
尤其知道他小时候,母亲还给他作女装打扮,带出去游玩,居然没有一人认出他是男儿。
他觉得十分羞耻。
看到二叔这样,迎风念诗,总觉得牙酸。
“有什么妙的,听说申国的小国师名字叫重烟,长的人比花娇,说不定公主伊说的是那个国师呢,听说国师长的很好看,二叔,你说你跟他比,谁好看?”殷雄仰着头问道。
殷华对自己这个侄子简直是没话说,手里抽出一把纸扇,轻轻的想敲在侄子的脑袋上,却被他灵活的避过了,也不知道这侄子像谁,他们殷家人都是以文人风流的形象著称的,可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小侄子这样虎虎的。
殷华在熙国更是有瑾州四大公子之一的称号,每次出门,坐马车上,车后接姑娘们丢过来的香包能开几家连锁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