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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沈夜玩味的对上文健柏,这小子的眼神明显与实际年龄不符,极具侵略性,太过倔强,又因环境而不得不克制、隐忍。
  原本枯燥的行程,因这三个孩子而丰富起来,沈夜突然生出一种或许将不虚此行的微妙感觉。
  当然,这时的沈检察长绝不会想到,更微妙的还在后头……
  本来学校在附近的大酒楼定了包间,可沈夜说那环境孩子会不自在,漫不经心的拒绝了。
  学校的一众领导只好陪着笑脸,将沈夜等人恭送出学校大门。
  瞿让牵着浅尝,问她想吃什么。
  浅尝紧紧抓着文健柏的手,想了想:“可以先带文健柏去医院看看么?”
  瞿让以为听错了:“嗯?”
  浅尝撅着小嘴:“妈妈说,孩子不听话就打屁股,要是打脑袋,容易打坏了,要进医院,花好多钱……”
  瞿让眼角抽抽:“要进医院,还花好多钱——你妈妈真是个懂得‘勤俭节约’的好妈妈啊!”
  浅尝当真以为瞿让是在夸她妈妈,小脸上满是骄傲:“当然,我妈妈是最棒的妈妈。”松开文健柏,挣开瞿让,数着肥肥短短的小手指:“我妈妈很漂亮,会做红烧排骨,会讲故事,会跳舞,还会赚好多钱……”突然想到:“要去医院给文健柏看看脑袋,是要交钱的?”
  瞿让好笑的:“你妈妈那么厉害,可以问她要啊?”
  浅尝瘪嘴:“妈妈最近没钱了。”
  瞿让又说:“那就问你爸爸要。”
  浅尝彻底沉默了。
  一直沉默的辙止突然出声,却是对着瞿让的:“叔叔,可以先借些钱给我们么?”在他看来,瞿让明显比沈夜好对付。
  可在瞿让看来,辙止不问沈夜而问他,肯定是他长得比沈夜面善,那个骄傲:“什么借不借的,几个钱啊,走走,现在就去医院。”
  沈夜看着瞿让那癫狂样,不咸不淡的来了句:“早晚被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
  瞿让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手牵着浅尝,一手抚着下巴,斜眼睨着沈夜:“这就叫嫉妒吧——肯定是嫉妒,能叫沈检嫉妒,啊哈哈哈……”
  浅尝瑟缩了一下,扭转小肥腰看向辙止:“辙止,这个?”
  辙止冲浅尝点了点小脑袋:“笑够就好了,没病。”
  沈夜攥着辙止的小手,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
  浅尝表示明白的“哦”了一声,又去拉文健柏,文健柏是不肯去的,浅尝又端出架势,说文健柏要是不去,她就讨厌他,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这招对那倔小子很管用,瞿让与沈夜唇语:“小小年纪,很有女王范儿啊。”又说:“我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找这小丫头当女朋友。”
  沈夜若有所思:“原来,你竟有恋童癖。”又恍然的:“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没找到女朋友。”
  瞿让嘴角抽了抽:“你这叫五十步笑百步吧,怎么好意思开口啊,又比我年轻多少,不也光棍一条。”
  沈夜淡淡的:“至少,我结过婚了。”
  瞿让:“……”
  学校附近就有个区医院,文健柏那脸,虽然看上去挺吓人的,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没多大问题。
  瞿让在此又化身为老妈子,跟着跑前跑后。
  这些年,沈夜极少进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会让他身心跟着不自在,就算老爷子害病,也都是在家里格外辟出间房,把设备搬回来。
  当然,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身板硬朗得很,就算病了也是心病。
  瞿让了解沈夜,挂完号,候诊的时候,示意沈夜去外面等着。
  沈夜倒也没拒绝,想拉着辙止一起走,可辙止握住浅尝的手不松开,沈夜笑了笑,松开手,转身出门。
  旧城的区医院,不像大医院那样住院部和门诊是分开的,这医院的门诊隔壁就是临时住院部,安置几张床,有门诊病人在里面吊水。
  刚好路过一间病房门口,突然听见:“给我,不用你喂,又不是残废了。”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声音,居然重现在耳畔,和当年一字不差的对话,混淆了他的思绪,一时间竟让他分不清身在何处,今昔何年。
  身手快于脑子,等他发现,已经抬手推开病房门。
  颀长的身形,简单的白衬衫,完美的侧脸,一手捏着羹匙,一手擎着小碟,站在病床前,微倾着身子,小心的喂着倚坐在病床上的女子喝汤。
  这一幕,与镌刻在他脑海深处那幅隽永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只是,喂汤的男子换成陌生人,而那女子——还是陶夭!
  青花的旗袍,婉约的发髻,七年来,出落得别具韵味的容颜,还有那双始终澄澈的大眼睛……原来,她也可以这么美!
  被曾经深爱自己的姑娘记恨,是件叫人伤感的事情。
  但更叫人伤感的却是,你以为久别重逢,她会向你宣泄恨意,可事实却是,她早已将你忘记,甚至,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你。
  还是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他的目光,连转过头来看他的角度都是一样的,只是,清澈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莫离不解的看着站在门边的沈夜,感觉咽喉好像被无形的手卡住,要很努力的呼吸才不会窒息,这么难受,蹙起眉头思考着要不要再多花点钱,做个全身检查,但,貌似还挺贵的……
  “借过。”拎着大包小包的米夏回来,因沈夜挡在门口,进不来,不耐烦的出声。
  沈夜偏头看了一眼米夏,才往旁边微微挪了挪。
  米夏眼里全是洛邈在给莫离喂汤的温馨画面,嘴角翘得老高,不等到床边就戏谑开了:“哎呀,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莫离将视线从表情莫测的沈夜身上转到挤眉弄眼的米夏脸上:“啊?”
  “打扰你们恩爱了。”
  莫离小声咕哝了句:“净胡说八道。”等米夏把东西堆在椅子上,伸手将她拉过来,凑到她耳畔:“门口那男人,你见过没?”
  米夏闻声看过去:“哇靠,这么正点,比我表哥还够味儿,别告诉我你又看上他了。”
  莫离白她一眼:“看上毛,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所以问问你见过没,他都盯着我好久了。”
  米夏还在打量沈夜:“或许,他被你的魅力所倾倒,暗恋上你,曾经擦肩而过,现在绝不放过。”
  莫离偷偷捏了米夏一把:“说正经的呢,你看看他那眼神,看清楚啊,像不像我欠了他好多钱,没还就跑路了。”
  米夏听了这话,再看沈夜,连连点头:“还别说,真有点像啊,莫非他是上次中毒事件的受害者家属。”
  莫离现在就怕别人找她要债,一听这话,表情明显垮下来。
  米夏最受不住莫离这副杨白劳相,安抚她:“当时‘小阎王’那御用律师不是说后续全包了么,那么大的人物,还会诓咱们这种小老百姓,他们也丢不起那人啊,不用怕,如果门口那家伙真要进来跟你要钱,你就死不认账,一退六二五,回头联系‘小阎王’的人解决。”
  莫离这才松了口气,米夏给傻站在一边的洛邈递眼色——可他还没从米夏那句“打扰你们恩爱了”中回魂呢。
  见他不动,米夏干脆伸手扯他:“真是被你干败了。”
  洛邈的耳根又红了,忙用羹匙舀汤喂向莫离。
  这个动作,叫沈夜的目光微微闪烁。
  只是刹那,却被莫离捕捉到了,喝下汤后,又凑到米夏耳边咕唧:“你看你看,看到没有,他耳垂上有颗钻石。”
  米夏也看见那亮晶晶的一点:“看到了,看到了,那是钻石耳钉吧?”
  “我好像听说有那么个说法,男人戴耳钉,是gay的标志,不过我忘了是左边还是右边了,我刚才看见了,你表哥喂我汤,他好像不怎么高兴,你说,其实有没有那个可能,他是你表哥曾经的恋人啊?”
  米夏瞪了莫离一眼:“你才同性恋呢,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表哥喜欢你!”
  莫离撇嘴:“好厉害的瞎子诶。”又委屈的:“分明是你自己说的,他不喜欢女人。”
  瞪完莫离的米夏,又偷偷瞟了眼沈夜,再正大光明的看看洛邈,咂巴咂巴嘴:“这么看——还挺般配呐!”
  莫离:“……”
  一直被当成聋子而忽略不计的洛邈忍无可忍,挤开米夏,挨着莫离搭着床沿坐了。
  那么个光彩夺目的男人,想不被发现也难。
  就算洛邈眼里全是莫离,可在莫离拉住米夏看向门口时,他也察觉到那边的异常,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沈夜——大权在握的第二宗独子,更是陶夭有名有实的丈夫。
  不过那又怎样,她现在是莫离,如今坐在她身侧的是他,喂她喝大骨头汤的是他,住在她家的,还是他!
  动作轻柔的舀了半匙汤,送到莫离嘴边。
  莫离将视线对上他,听见米夏催促:“快喝,凉了就不好吃了。”很顺从的启口,乖乖的喝下去。
  沈夜眼中动了一动,面无表情的出声:“夭夭?”
  听见这轻缓的一声唤,莫离的心又是一抽,但脸上却现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眼去看米夏:“原来是认错人了。”
  米夏直觉反驳:“不能吧?”
  莫离咕哝:“怎么就不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脸多大众化,就连去菜市场,批发土豆白菜的大妈都说我长得像隔壁熟食市场里卖猪头肉的。”
  米夏呲了呲牙:“那大妈喜欢吃猪头肉,看谁都像卖猪头肉的,我表哥去了,她也会那么说。”
  看她俩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旁若无人的咬起耳朵,沈夜微微眯起眼。
  洛邈绽开宠溺笑容,刻意忽视沈夜的存在,又舀汤喂过来。
  莫离一边喝着他喂得汤,一边从卖菜大妈溜到猪头肉,又从她不喜欢吃猪头肉,但喜欢吃红烧排骨溜到方便面酱包一点不好吃……
  “听说,长时间吃桶面,面桶里的塑料层附着在胃壁上,影响正常的消化功能,严重点,会要命的。”
  清新好闻的味道钻进鼻间,一抬头,沈夜已经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沉沉,嗓音袅袅:“陶夭?”
  脑子里突然浮现最近这段时间常在她脑海里飘来荡去的那句话——色不迷人人之谜,她到底还是俗女一枚:“咳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洛邈将碟子放到床头角柜上,伸手轻拍莫离后背,替她顺气。
  站在一边的米夏干笑着:“先生,你认错人了,这是我们家离离,不是什么夭夭。”
  那边排上号,给医生看过,确保文健柏小朋友没被打坏脑子,开了几服药就被打发了的瞿让等人,去停车场发现沈夜没在车上,瞿让让四个孩子在车里等他,又折回医院找沈夜。
  医院内不能大声喧哗,瞿让像个小偷寻找作案目标,东张西望,被保安堵住,正好就在莫离所在的病房门口。
  “我在找人。”
  “找什么人?”
  “找——陶夭!”
  突然拔高的一嗓子,惊呆了保安,也吓住了莫离,连咳都给忘了。
  瞿让挪步走来,却被那位超敬业保安一把拽住:“等等,请你跟我到保安室来一趟。”
  被缠磨到不耐烦,瞿让伸手自上衣口袋里摸出证件,在保安眼前晃了晃,板着脸,公式化的开口:“警察,办案,劳请行个方便。”
  得知看走了眼,保安同志尴尬了,忙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瞿让是顾不上他的,三步并两步来到莫离床前,激动的:“果真是陶夭。”
  莫离下意识的呈现“做贼心虚”的表情,往后缩了缩:“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陶夭。”
  瞿让审度的:“怎么可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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