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四行仓库 二十八

  谢晋元和周至寒带领大家来到仓库的地下室。
  此时天气已很冷，地下室里升起了几堆火驱寒，很温暖，火上面架着铁桶，烧着热水滋滋响，冒着热气，士兵们围着火堆坐着，近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喝到热水。
  不远处飘来饭香和菜香，让所有人直咽口水。
  就在天黑前，士兵们想办法，把苏州河南岸老百姓自发捐赠的新鲜蔬菜，瓜果，猪肉，鸡肉搬回到仓库。
  四行仓库之前是第88师的指挥部，里面有柴火和大锅，士兵们自己动手，会做饭的烧米饭，会烧菜的炒菜，不会炒菜做饭的就升火烧水，仓库里有白糖，这是好东西，一般人喝不到。
  明天就要决战，士兵们得吃好喝好，补充好体力。
  仓库里有很多酒，今天晚上，大家可以好好的犒赏自己，自从淞沪会战开始到现在三个月，士兵们没有洗过澡，没有睡过踏实觉，更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饭。
  在仓库的一角，几名士兵架起大锅，烧出一缸又一缸的热水，等会士兵们吃完饭，可以好好的洗个澡，明天一战，各人生死未卜，今晚好好享受。
  赤条条来，干干净净地走，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由于担心中日双方交战，战火有可能会波及四行仓库边上那个天然气管道，产生爆炸，损坏西洋租界的利益，所以m国海军上将亨利·欧文和y国查尔斯中将一直希望中日双方能够停火，坐到谈判桌上协商。
  当知道中日双方明天将会有一场事关四行仓库生死的大战，所以今天晚上休战，于是亨利·欧文上将和查尔斯中将趁机以做中立公证国的借口，迅速各派出一支百人小队，横亘在四行仓库和日军之间。
  亨利·欧文上将和查尔斯中将的借口是，因为此处涉及到ym两国的利益，他们有权介入，以公平公正的方式，为交战双方调解。
  对此，四行仓库的将士们求之不得，而日军的指挥官吉丸清武少将只能无可奈何的强忍怒火，他可不想在此关键时候得罪这两个军事强国，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晚上，反正明天第一战神击落214号舰战之时，就是四行仓库的守军崩溃之时。
  有了ym两国的两支军队隔挡在四行仓库和日军之间，所以今天晚上基本上不会有战事。
  即便如此，谢晋元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仓库的四周依然层层布置暗哨和狙击手，决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天黑之前，天空阴沉，西北风呼啸，上海的气温骤降，和往年相比非常异常。
  除了十名重伤到生命垂危的士兵在西洋租界的帮助下，离开四行仓库到外面就医外，仓库里还有很多伤兵，还能勉强战斗。
  “谢团长！总教官！”
  武中华，马奔，范小四三人见到谢晋元和周至寒等人朝他们走来，三人立刻站了起来。
  周至寒微笑看着三人。
  这三人有勇有谋，仅凭着几挂鞭炮，就突破了日军的狙击步枪，安全过桥，都是可造之才，将来可当大用。
  谢晋元一一和三人握手，感谢他们今天冒着生命的危险，把电话送到了四行仓库，让仓库能和外界联系，得到重要消息。
  “谢团长！我们请求加入队伍，明天跟小鬼子决一死战！”
  武中华说道。
  谢晋元点头答应，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三人智勇双全，堪当大用。
  上官至标对第88师的士兵们说道：“没有受伤的第88师的弟兄们自动出列，站成一排，报人数。受伤的弟兄们原地不动。”
  152人。
  整个仓库没有受伤的士兵只有152人能出战，受伤的士兵占了一大半。
  第88师的三十几名受了轻伤的士兵见人数不够，便自动站起身来，要求参战。
  他们有的人胳膊受伤，有的人腿上受伤，但都不致命，尚能一战。
  谢晋元说道：“明天之战，事关重大，如果取胜，我们就能多争取到一天的时间，如果战败，仓库有可能就此失守。
  所以，明天上战场的一定得是没有受伤的弟兄。
  虽然我们相信总教官一定能够在五分钟之内击落日军的第一战神，但是最初的这五分钟对于弟兄们来说会无比艰难，因为日军将会从三十万军队中，抽取最顶尖的二百名士兵和你们白刃战，他们以逸待劳，而我们疲惫至极。
  既然我们接受日军挑战，就一定要派出二百名士兵参加，决不能在士气上输给小鬼子！
  特别是第一场出战的弟兄们，必须挑选仓库里最骁勇善战的二十人。”
  所有人没有说话。
  谢晋元看向那些杂牌军，问雷雄：“除了第88师的弟兄们，兄弟部队的弟兄们有多少人没有受伤？”
  雷雄说道：“这些杂牌军一百多人，都是各支部队被打散的，没能及时撤离出上海，所以跟我们一起进入仓库的。不过杂牌军的弟兄们表现的也很勇猛，在之前的战斗中，多人负伤。”
  被称为杂牌军，杂牌军的士兵们也不生气，很多人低头默不做声，比起王牌第88师，他们其实连杂牌军都算不上，他们在撤离上海时，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部队被打散，他们撤退的路线也被日军封死，无奈，只能跟着第88师进入四行仓库，进了仓库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个绝死之地。
  雷雄接着对杂牌军们说道：“现在还差四十多人，你们有没有人愿意加入？”
  杂牌军们一个个抱着热腾腾的行军水壶低头喝水不说话，谁都知道明日一战有多艰辛。
  明天一战，事关两国之间的荣誉，日本人肯定会派出最强士兵。
  七十万军队都被日本人打的溃败撤退，就目前仓库里这区区几百人，想要战胜日本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在仓库里死守，还能有一线生机，去和二百名最强日军对垒拼刺刀，只能是死路一条。
  小鬼子拼刺刀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常常可以以一敌二，以二敌五。
  见没有人出声，嘴里叼着烟头的羊拐首先站了起来，他的腹部缠着绷带，有血丝溢出：“我加入。”然后，他看了看自称会金钟罩铁布衫的老铁，“瓜怂，明个是你表现的时候，敢不敢跟弟兄们一起走一遭？”
  “瓜怂瓜怂，就你不怂。”老铁说着站起身来，把步枪靠在墙上，从身上抽下了大刀片子，斜着眼睛瞅羊拐，“明天上了战场，咱俩看看到底谁怂。”说着拿起大刀舞了几下，很是威猛！
  “对！明天咱们组成大刀队，让日军见识见识我们大刀的厉害。”
  第88师的很多士兵说着，也从肩上摘下大刀。
  “我们三个也加入。”
  武中华说道。
  范小四和马奔也跟着站起来，他们三人从受伤的第88师的士兵们那里接过大刀，舞了几下，虎虎生风，非常威猛。
  看着第88师士兵们和老铁手中的大刀，周至寒眉头一皱，问上官至标：“明天出战，你们准备用什么兵器？”
  仓库里所有人经过几次并肩战斗，都成了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说话直接，不需要拐弯抹角。
  上官至标伸手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大刀：“日本人使用刺刀，我们就使用大刀，首先在气势上先压倒他们。”
  “不可！”周至寒连忙说道，“大刀用起来的确是虎虎生风，但是在实战中，它的威力远远不如刺刀。”
  所有士兵一愣，看着周至寒。
  一名士兵低声说道：“以前常听说大刀队让小鬼子闻风丧胆……”
  别的士兵闻言连连点头。
  周至寒说道：“大刀得抡起来猛砍下去，才能发挥出威力，而刺刀可以挑，刺，撩，威力远超大刀，如果明天弟兄们使用大刀对战日军刺刀，首先在兵器上就先输了。”
  总教官说大刀的威力不如刺刀，士兵们不还相信。
  之前，常常听说某支部队用大刀杀的日本人丢盔弃甲，而且大刀使用起来虎虎生，威猛的很，在气势上就能威吓敌人。
  周至寒知道，军方违心说大刀比刺刀厉害，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刺刀的数量真的远远不够用，而且刺刀必须是机器铸造的才行，不像大刀片子只要是铁匠就会打造。
  为了提升士气，军方只能宣传说大刀队如何如何让小鬼子胆寒，这也是无奈之举。
  在这个年代，士兵比较愚昧，他们不知道白刃战时，往往一个拿着刺刀的小鬼子，能战胜四五个手拿大刀片子的中国士兵。
  刺刀锋利无比，而大刀片子几下砍过就会卷边，威力更减。
  周至寒拿过一把大刀演示：“因为大刀只有扬起来砍下去才有威力，运行轨迹必须长才能发挥出优势，这样一来，挥刀的弧度必然就很大，往往是我们的士兵刚扬起大刀还没来得及劈下来，敌人的刺刀就已经刺到腹部了。
  而刺刀可以连续前刺，速度快，距离短，能够在一两秒之内连连使出杀招，这更是大刀不具备的。”
  见士兵们大多一脸懵逼，周至寒知道事实胜于雄辩，于是他拿过一把步枪，刺刀上绑上棉布，把子弹全部取出，对武中华说道：“你用大刀，我用步枪，我们为大家演示一下。”
  武中华迟疑。
  周至寒：“你大胆用招，伤不到我的。”
  武中华说什么也不肯，于是一名士兵拿过木板做了一把木刀，让二人比划一下，点到为止。
  一连几次，当武中华抡起木大刀还没来得及劈下时，周至寒的木刺刀就已经到了武中华的腹部。
  简单实效。
  士兵们傻眼了，信服了，一个个看着周至寒。
  怎么办？
  谢晋元和上官至标等军官却是后背冷汗淋漓，周至寒的这一番讲解，让他们如梦初醒，在此之前，他们也认为威猛刚勇的大刀比日军的刺刀厉害。
  如果不是总教官，明天一战，后果不堪想象。
  “明天接战日本人，弟兄们尽量以三五人为一组，做掎角之势，挺刺刀御敌。特别是首先接敌的弟兄们，以守为主，不要主动出击，我会以最快速度击落日军的第一战神！”周至寒知道，自己必须给所有士兵一个坚实的承诺，他右手抬起，突然做了一个眼镜蛇动作，动作迅捷无匹，气势非凡，“我会像一条张开獠牙的眼镜蛇，迅速击落日军第一战神，然后一个俯冲，把剩下的一百八十名日军轰杀，你们一拥而上，剁了第一批出战的日军。”
  士兵们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冷气，刚才总教官用手做眼镜蛇动作的时候，他们似乎看见了一条张开獠牙的眼镜蛇，向他们迎面扑来。
  这给士兵们带来了很大的鼓励和信心。
  现在，谢晋元团长是四行仓库里所有士兵们的主心骨，而总教官则是他们心中的战神。
  “团座！”一名刚才低着头喝热水的杂牌军士兵，站起身来，走到明天出战士兵的队伍后面，“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我也去……哪位弟兄的刺刀借我用一下……”
  有第一个人带头，剩下的杂牌军士兵纷纷站起身来，走到明日和日军白刃战的队伍后面。
  开饭时，士兵们吃肉喝酒，猜拳笑骂，畅怀痛饮，谢晋元也不阻拦士兵能喝酒，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明天的晚饭。
  就在这时，仓库外面有人喊道：“下雪了！”
  士兵们走到窗口，在对岸的霓虹灯光里，果然看见了空中飘下的一片片雪花。
  小雪。
  士兵们把手伸出窗外，迎接在上海的第一场雪。
  在苏州河对岸，还站着很多中国老百姓，见四行仓库里的士兵们出现在窗口，百姓们摆手。
  突然，一阵锣鼓声在百姓们的身后响起，接着，几十盏明晃晃的灯笼出现，排成两排，向河边走来，一名银盔银甲的白袍将军，手中握着银枪，出现在苏州河南岸。
  “赵子龙！”
  仓库里的士兵们欢呼！
  紧接着，唱着白脸的曹操出现。
  “长坂坡！”
  谢晋元的声音里有点激动。
  “赵子龙大战长坂坡！”上官至标也非常激动。
  苏州河南岸的人越来越多……
  四行仓库的士兵们听见苏州河南岸的赵子龙唱道：“杀他个七进七出……”
  第二天早晨，四行仓库的士兵们从温暖的火堆边上爬起，走到窗户边上，外面的小雪依然在下，四周白茫茫一片。
  看见士兵们出现在四行仓库的窗口，洁白的地面上慢慢站起很多人，掸掉身上的积雪，转身离开。
  站在窗口的士兵们呼着热气，望着远去的那些背景，眼角湿润。
  百姓们趴在雪地里为他们守夜，防止日本人的偷袭。
  早晨八点，二百名士兵手持步枪，走出四行仓库。
  早已等候多时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外国观察团的监督下，上前检查士兵的布枪里确定没有子弹。
  在对面，英国的燧发枪团加强营的士兵在观察团的监督下，检查日军的三八大盖里没有子弹。
  八点半，214号舰战从四行仓库楼顶起飞，绕着仓库盘旋一圈，然后消失在漫天的小雪里。
  苏州河南岸，一只浑身赤红的雄狮出现在雪地里，威武雄壮。
  “来了！”
  “日军第一战神出现了。”
  “果然是新式战斗机……”
  “这是什么战斗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啧啧……”
  站在离地三四百米高的飞艇上，外国高级军事观察员们，对出现的日军新式战机评头论足。
  “咚……”
  苏州河南岸大鼓擂了起来。
  浑身赤红的雄狮，鬃毛炸开，霸气无边。
  上官至标摘下头盔，扔到雪地里：“弟兄们，对岸的百姓都在看着我们，那怕战至最后一个人，我们也得坚持到五分钟。”
  “是！”
  士兵们抱着步枪。
  “上刺刀！”上官至标大叫，“听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