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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草民顾望舒,见过太后。”
  一进长乐宫,顾望舒就察觉到有数道视线落到了他身上,周围甚至响起了极小的议论声。
  有好奇的,有看戏的,也有怨毒的。
  他刚刚站的久了,双腿酸痛不堪,如今一行大礼,曲起的腿就有些颤了起来,偏偏太后也不说平身,就让他那么站着,不过是两个瞬息的时间,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倒了下去。
  太后挑了挑眉,似是这才看到他道:“这是裴将军府上的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回话好了。”
  不知是不是这一跪跪的太猛,午饭又没吃的缘故,顾望舒觉得肚子愈发的难受。
  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往下坠着的痛,那痛让他面色发白,额上隐隐浮现一层细薄的冷汗。
  面对太后的刁难,他只得回道:“是。”
  太后看向明芳公主,见明芳公主恨恨的看着顾望舒,两手死死的抓着手中的帕子,连那精美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烂了去。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这能迷惑驸马,狐媚将军的大京名人到底长何种模样?”
  “太后此话差矣。”
  顾望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起头,眉目沉静,缓缓的开口:“市井流言,大多虚而不实,难登大雅之堂,太后母仪天下,贵不可言,不该让这种流言污了自己的耳朵。”
  他的长相有些出乎太后的意料,太后以为她会看到一个长相妖媚和女人一般无二上不了台面的哥儿,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个面容如冰雪般无垢,眼神清澈神色从容的少年。
  太后在宫中斗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极准的,她心里也有那么点相信顾望舒了,但是,顾望舒得罪她心爱的孙女却也是事实。
  “你这么说,意思是那些流言只是空穴来风,你没有与驸马偷情,也没有勾引将军与六皇子么?”
  顾望舒咬了咬唇,他与尉迟未然偷情是事实,与裴行云有肌肤之亲也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但是……这事怎么还能扯到六爷身上?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闭口不答。
  太后见他这样,冷哼一声,之前心底对他那一丁点好感,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按我大京律例,淫乱的妇人和哥儿,是要浸猪笼或赐予鸠酒以儆效尤的。”太后想吓吓顾望舒,谁知顾望舒肚子和双腿疼的愈发厉害,他专心与疼痛抵抗,竟也不理会她说的话了,这让太后以为顾望舒怕了,就扬声道:“不过,看在裴将军的面上,此次暂且饶你一回,若下次再犯,哀家必定要你性命,听到了么?”
  “草民听到了。”顾望舒叩首,他以前不是没饿过,但这次却尤其的难受,希望太后能早点放他离开。
  “皇奶奶别生气。这种人根本不值得皇奶奶您生气。”有一个长相俏丽,年纪看上去极小的粉衣宫装少女伸手抱着太后的手臂,在明芳公主的示意下朝太后撒娇着说。
  她开口之后,明芳公主也接道:“是啊,皇奶奶,梅妃嫂嫂不是说她在长信宫设了花茶梅花宴么,我们可别让梅妃嫂嫂等久了。”
  太后握住明芳公主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我的小芳儿知道疼人,你啊,就是太好欺负了,任凭那什么低三下四的人都能踩到你头上来,这可不行,咱要硬气起来,以后谁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皇奶奶,皇奶奶定不饶他。”太后意有所指,嘴上对明芳公主说着,眼睛却是锐利的盯着顾望舒。
  顾望舒心中松了口气,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么?只是罚站与罚跪,已经比他事先预想的情况要好多了。
  余下的时间,太后一直没有理会他,任凭他跪着,又和明芳她们说了会儿话就打算去梅妃宫中。
  众人说走就走,明芳扶着太后,被众宫女簇拥着出了长乐宫。
  刚走出长乐宫,明芳突然开口道:“皇奶奶,裴夫人是第一次进宫,我们不能怠慢了他,不如也带他去梅妃嫂嫂那里见识见识?”
  太后点头笑了:“你可真是个心慈的。”然后就命身边的宫女去叫顾望舒。
  顾望舒得了命令才重新站起来。
  春寒料峭,地上很凉,他刚刚跪的膝盖发疼,双腿和肚子也很难受,本以为已经可以出宫回去了,没想到却又被叫去那什么梅妃那里。
  可惜,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他也只能听从这个大京最尊贵的女人的安排。
  小宫女领着他往梅妃的长信宫走去,梅妃的花茶梅花宴设在长信宫的湖心亭里面,当小宫女领着顾望舒去湖心亭的时候,正巧亭中一个粉衣宫装少女活泼又俏皮的跑了出来,在顾望舒和小宫女来得及躲闪之前,那少女就撞上了顾望舒,两人撞上之际,在宽大的袖袍的掩饰下,少女双手毫不犹豫的在顾望舒腰间一推,将他推了下去。
  当然,在外人眼里,那少女只是不小心将顾望舒撞了下去。
  冬雪初融,湖里的水冰寒彻骨,顾望舒一掉下去,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寒气将他包围,全身各处被寒气刺的疼痛难忍。
  顾望舒眼前一阵泛白,但他却紧紧的咬着牙。
  太后明面上不方便要他的命,私底下就用这种手段。
  可惜,他是不会屈服的,她们不知道,他其实是会游泳的。
  他面色被冻的发青,慢慢的适应了水里的温度,只有双腿和下腹疼的厉害,但他极力忍着,小心翼翼挣动着四肢,慢慢的往湖边游去。
  过了许久,岸上的女人们才装着一副刚醒悟过来的样子,大声呼救,顾望舒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使尽力气,爬到了湖边,但人却也失去了意识……
  ☆、062:皇上驾到
  梅妃的长信宫内,女人的惊呼声响成一团,在这片混乱中,蓦然出现一道尖细的声音高喊道:“皇上驾到---”
  这句话像是一个咒语,使得整个长信宫瞬间寂静下来。
  似乎是连空气都顿了那么一下,然后,在场的人除了太后之外,全部都叩首行礼。
  大京皇帝今年已有五十多岁,是花甲之年,两鬓斑白,不怒而威,此时他一手背后一手搁在胸前玩着拇指上的两个玉扳指,并不让行礼的人起来,只是声音淡淡道:“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他明黄色的身影背后,除了站着诸多随行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身上穿着绣有麒麟代表一品武将官袍的裴行云。
  此时裴行云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的双目中带着压抑的焦躁之色,眼神快速的从众人身上闪过,但就是找不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太后看到裴行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明芳公主说的不错,这裴行云,是真的将那个顾望舒看的很重。
  看来,的确不能让顾望舒在这里出事,她笑道:“皇儿息怒,诸位妃嫔公主也并非是有意喧哗,实在事出有因……刚刚有人不慎落水,我们就在叫人救治。”
  落水?
  裴行云呼吸一紧,眼神扫向湖边,立即就看到了自己游到湖边又晕过去了的顾望舒。
  “小舒!!!”
  裴行云顾不得众位妃嫔公主还跪着,也顾不得皇帝在场,直接飞跃到顾望舒身前。
  那个表面上看上去冰冷,其实内里极其柔软,在他面前会害羞,会微笑的少年,现在面色青白嘴唇发乌,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甚至他的下半身还在湖水中,将原本清澈的湖水染成了红色……
  红色?
  是血!
  裴行云的心颤了颤,那种心疼的感觉,一波一波的顶撞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将顾望舒抱到怀中---在碰触到顾望舒的身体的时候,他才发现顾望舒的身体跟冰雪一样,没有一点温度。
  裴行云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一种即将失去顾望舒的感觉紧紧的抓着他的心,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宣太医。”
  裴行云动作那么大,皇帝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当机立断,立即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找太医来。
  “母后。”
  皇帝现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皱着眉,眼底带着几分厌烦,缓缓道:“朕曾答应过一位故交,留住这顾望舒的性命,希望母后不要让朕食言。”
  太后脸上的笑容颤了颤,拧眉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认为哀家还会跟这么个东西过不去不成?”
  这时,明芳公主也忍不住开口道:“父皇,此事与皇奶奶无关,是小十六她不小心撞到了裴夫人,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闭嘴!”皇帝狠狠的瞪向明芳公主:
  “朕还没说你,都嫁出去的公主了,还整日往宫里跑像什么样子?”
  明芳公主心里委屈,只得低下头,再也不敢说什么。
  太后却不依了:“皇上,明芳是回宫来看哀家的,你整日事务繁忙顾不上哀家这个当母后的,还不兴哀家的孙女来陪哀家吗?”
  裴行云抱着顾望舒,表情是遮掩不了的难过,眼神凶残暴戾的望着太后,咄咄逼人:“太后既无跟小舒过不去的意思,为何完整无缺的小舒见太后一面,就性命垂危血染太湖?”
  他抱着顾望舒的手极紧,额上青筋直冒,若非皇帝在场,若非还有理智,他现在就恨不得要了这个老女人的命,都年过古稀了,竟然还不死,活着祸害他人。
  皇帝的注意力立即被裴行云拉了过去,他也看到顾望舒的身下沾染了大片血迹,心底隐秘的想法也极其想让顾望舒死去,但是,他却的确答应过一位故人不对顾望舒动手。
  今日这场变故,也出乎他的意料,如今,这顾望舒是死是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063:小产
  正当众人僵持的时候,太医到了。
  “王太医,快请,请帮忙看一看小舒怎样了。”
  裴行云看到来的是往常给皇帝看病的王太医,心里的火气稍稍下了些,立即将顾望舒抱向前去。
  王太医年纪有些大,但医术却很高,因是皇帝跟前的公公亲自请他的,所以他也不敢怠慢,立即给顾望舒把了脉。
  越把眉头皱的越紧。
  他的表情看的裴行云提心吊胆的:“王太医,小舒他是不是……”
  裴行云的声音有些颤,几乎不敢再说下去。
  王太医叹息一声:“这位小哥儿有一月左右的身孕,本该好生照料,但却营养不足,疲劳过度……如今又寒气入体,气血不畅……”他说一句,就看一下皇帝的表情。
  发现皇帝不是很在乎这位哥儿,才呼了口气道:“如今春寒料峭,这哥儿落入寒水池中,小产是小……他自己,怕也是小则风寒重病,大则性命不保……”
  “什么?”
  裴行云面色呆滞,孩……孩子?
  一个月左右的孩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明芳公主尖声叫道:“一月左右的孩子!那是尉迟的!”
  刚说完她就察觉情况不对,立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天啊,如今那个贱人竟然有了驸马的孩子!!!刚刚看父皇对那贱人的态度不简单,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为了那个孩子,让驸马再娶那贱人?此时的尉迟薇薇,完全无视了王太医说顾望舒已经小产的事实。
  她只是在想,她坚决不能容忍她的驸马再娶别人,况且还是这个小贱人。
  太后眼中划过一丝狠厉,驸马的孩子?那就更不能要了!这水落的好,落的真好。
  裴行云立即清醒过来,孩子算什么,不管孩子怎么样,顾望舒才是重要的。
  “那小舒他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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