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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第16节

  那个随从又拿出烘热的馒头饼子,分送给各人,几个人早就饿急了,先嚼了两口馒头,又吃起烤菌子来。
  小小鼻尖一动,皱起眉头,这种蘑菇不能吃。
  眼看这些人大嚼野菌,小小急得跺脚,对他们说道:“有毒的,不能吃!”
  自然无人听见她说话,只有那位小公子,明明离她最远,却抬起头来,犹疑地看向四周,他开口道:“等等,大家安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咀嚼声都不再发出,刚刚那个随从问:“是有什么东西敢惹上咱们?”
  少年摇摇头:“我仿佛听见有声音。”
  小小干脆到他身边:“有毒的,这蘑菇不能吃!”
  少年倏地皱眉,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符,对准了小小所在的方向,一掌拍了出来,“山精鬼怪安敢来犯。”
  小小“哎哟”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挥开黄符,黄符碰到红线上,红线一下松开了。
  谢玄小指上红线一动,倏地睁开眼,小小人还在他身边,可指上的红线松开了,谢玄一下背起小小,从竹篓中放出纸鹤:“寻人!”
  纸鹤被吵醒,仰着脖子打了个哈欠,拍拍翅膀在前面带路。
  两个小纸人本来睡在小小身边,用小小的帐子当被子盖,也跟着跳起来,谢玄背着小小在前面走,它们俩就扯着毛驴的耳朵让它跟在谢玄身后。
  密林之中,难辨认方向,谢玄一路都走得很稳,没踩着什么石块树根,他心中焦急,半点也没察觉。
  两个纸人坐在毛驴脑袋上,看见谢玄每踏过一一地,那儿的石块树根便会自动缩起来,留下一条平坦道路给他。
  夜色之中,谢玄的本命金光灼灼生辉,他走过之处,枝间叶下暗影飞快逃蹿。
  谢玄背着小小几乎在跑,纸鹤越飞越急,很快便飞到了那几人露宿的地方,谢玄见着火光,一拨开树丛,便被一柄剑指向脖间。
  谢玄后滑一步,脚尖一踢,沙石往那人面门罩去,那人不得不退几步,捂住口鼻,将沙石挥开:“来者何人!”
  小小在谢玄的背后动了一动。
  谢玄一颗心总算落地,托了小小一把,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眼前刹时站了四个人,三人执剑,一人握刀,刀剑尖对着谢玄身上几处。
  谢玄跑得满头是汗,一半是因为忧惧,如今小小醒了,他便不惧了。
  锦衣少年被几人护在身后,他站起来皱皱眉头,走到前面来,随从伸手要拦,他摆摆手:“这位……小兄弟,可是被什么东西追赶?”
  谢玄眼睛一转,不动干戈自然最好,点头道:“是,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我背着妹妹跑了半夜了。”
  一边说一边气喘几声。
  几人互看一眼,刚刚公子确实说这林中有东西,纷纷放下刀剑,那个大胡子嗓门最大:“别怕,什么鬼东西也不敢到这儿来,小兄弟来坐。”
  谢玄捡了最角落处,把小小放下,小小满头虚汗,脸色发白,眼睛嘴唇紧紧闭着。
  大胡子上前察看:“你妹子这是怎么了?”转身就道,“公子,你来给这女娃娃瞧一瞧?可是被脏东西伤着了。”
  几个随从看了大胡子一眼,目光隐隐责怪,仿佛让锦衣少年给小小看病是纡尊降贵了。
  受人轻慢,谢玄一口回绝:“她是受了惊,歇一会就好了。”这里人多,还不能问小小是发生了什么事,红绳怎么会松开的。
  谁知那锦衣少年却笑道:“不碍事,我来看看。”
  举着火把走到小小面前,看她一头细软乌发,衬得小脸雪白,眼睛紧紧阖着,额上点点细汗,刚要伸手搭脉。
  就被谢玄隔开:“不必了。”
  几个随从本就不满,听见谢玄拒绝就更不满了,那少年一怔,从袖中掏出丝绢:“用这个敷在手上,我再来把脉。”
  话音刚落,身后一声轻响,一个随丛倒在地上,“碰碰”两声,那四人应声倒地。
  大汉子一下跃起:“公子小心。”把少年护在身后,举刀指着谢玄,“你这小贼弄的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山神树精【挪开石头收起树枝:这边这个才是贵人呢
  第17章 闻姓人
  谢玄来之前大家伙都好好的,谢玄来之后,四人便连续倒地,大胡子自然以为是谢玄搞的鬼。
  谢玄皱眉道:“我来不过片刻,这些人连碰都没碰过,就算下毒,也是你离我最近,你怎么没事?”
  这大胡子是个热心肠,谢玄看他,比看旁的人顺眼的多,这才跟他多说两句。
  大胡子生得粗犷,倒能听人讲理,一听谢玄说的有理,刀尖刚要放下,忽听身后响动,回身一望是锦衣少年脚下一软,脸色发白,已经站立不住。
  大胡子一只手拿刀,一只手扶住少年,怒吼一声:“还说不是你!”这一声吼得林中惊鸟四处乱飞,枝叶扑棱棱作响。
  吼完又急问道:“公子!你怎么样?”
  锦衣少年摇一摇头:“不是他们,我离得这样近,他若暗算我绝不会不知,必是有别的缘故。”
  小小轻轻睁开眼,伸出指尖勾住谢玄的手掌,这些人先冤枉她,现在又冤枉师兄,她很不喜。
  面上含霜,冷冷说道:“你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怎么能怪我哥哥。”
  谢玄一背她的身体过来,小小就赶紧回魂,谢玄说的每句话她都听见了,只是没有力气开口。
  大胡子一听怒瞪小小:“大家一同食一同睡,我怎么无事?”
  他除了这会儿肚子还饿,精神头足得很。
  小小把头靠在谢玄肩上,伸手指着大胡子那把油亮亮的胡子:“你吃了鸡,没吃野菌。”
  大胡子一想确是如此,他一向爱荤,无肉不欢,而这几个通通都只吃素,难道是烤野蘑菇有毒?
  小小又道:“所幸吃的不多,灌水吐出来就是。”
  大胡子就要摸黑去打水,少年冲他摇摇头:“不必,烦请你取我的纸笔来。”
  大胡子取少年的匣子过来,那匣子一开,谢玄眼前一亮,上下两层,上面是黄符纸,下面是线香毛笔朱砂。
  少年取出一个小阵盘,点起三枝香,口中默默念咒,挥毫画了几道符,递到大胡子手中“这是祛毒符,把这个贴到他们腹上,再吃一枚清浊丸便能好了。”
  谢玄眉毛一挑,这符是他不曾见过的,顺手跟着学画了几笔,见那少年看过来,冲他温和一笑,讪讪将手松开。
  心里又想,这人画符也要起阵念经,怎么外头的道士画符都要起阵?
  有心把那符看得再清楚些,让小小靠树躺着,去帮大胡子的忙:“大哥,我来帮你。”
  大胡子没想到谢玄这样热心肠,自己刚刚还怀疑人家,心中颇为愧疚:“小兄弟,刚才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放在心上。”
  谢玄笑一笑,从他手里接过灵符丸药,借着替几个人贴符的功夫,一眼扫过符头符脚,着意细看符胆,原来是请了药王入符胆。
  他只看一遍就记在心上,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有人送酒送菜,先拍它一道祛毒灵符,那就不怕什么蒙汗药了。
  那四个人吃下丸药,再贴上灵符,坐起身来排成一排,盘腿打座运气。
  谢玄看完了符便回到小小身边,看她脸色发白,从竹篓里掏出甜糕,喂她吃了两口,小小慢慢缓过气来。
  谢玄脸上轻松,心里却焦急,才短短几日,小小已经离魂两次了,师父教的静心咒这两天也都念了,怎么还是没用。
  锦衣少年吃下药又贴上符,运气片刻,站起来走到林中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对小小道:“多谢这位姑娘,若非这位姑娘出言提醒,我们还不知道症结所在。”他说得和善,可说完又问,“请问,姑娘是怎么知道,我们吃了菌子。”
  谢玄翻了个白眼:“我妹妹从小鼻子就灵,那烤菌一股味,谁闻不见。”
  少年一听,点头信了,又道:“我颇通岐黄之术,我看令妹身子不适,正可替她搭一搭脉。”
  小小已经缓过来了,不愿意叫别人碰她,把头缩到谢玄怀中,谢玄搂着她:“我妹妹怕生,她这是老毛病了,这会儿已经好了。”
  少年刚要劝言,正因为是老毛病才更应该仔细看看,他自幼学医,医术还是颇为了得的,只是这话说出来难免有夸口之嫌,一时倒不好劝解。
  那几个随从排成一排正在运气,其中一个憋得满脸通红,“噗噗”放了两个屁,这一起头,余下那三个,接二连三都放起屁来。
  谢玄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捏着小小的鼻子,又看看锦衣少年,把少年看得脸上一红,原来他刚刚是进林子里放屁去了。
  灵符和药丸一起作用,肚中便翻江倒海,“咕噜噜”响个不停,不把肚里的毒气排干净,这些屁也不会停。
  那几个一等腿上有力,纷纷跑到林子里去,大胡子哈哈笑了两声,刚刚这几人还嫌弃他粗鄙,他却替他们说话:“人吃五谷,总有三急,跑个什么劲。”
  他一边说一边把刚烤好的鸡肉拿过来,分给小小和谢玄:“小兄弟,你跑了半夜,一定饿了,这是才烤好的,跟你妹子一起吃点罢。”
  小小看了那个大胡子一眼,这人虽然性子粗放,可头顶之气十分纯净,分明不是修道中人,却比刚刚那几个随从的气要纯正得多了。
  谢玄不会辨气,但他喜欢这大胡子的性格,有一说一,错了便认,比那几个顺眼得多,接过他手里的肉:“多谢大哥,还未请教大哥姓名?”
  大胡子笑了:“我姓胡。”说着摸摸自己那把络腮胡子,似乎十分得意自己这一把大胡子。
  “多谢胡大哥。”谢玄问完,撕了点肉喂到小小嘴里。
  大胡子十分心热,替他们挪了些柴火过来,用粗树枝将火拨旺:“那是我们公子,我们公子姓……姓闻。”
  “胡大哥是打哪儿来的?”
  “打京城来的,要去池州。”
  谢玄随口大嚼鸡肉,状似不经意的问:“那位公子,好厉害的法术,是不是那个…那个…紫微宫的神仙?”
  他假装自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小子,与大胡子攀谈。
  若在平日,几个随从在,必不会就此透露。可大胡子跟那些人走了一路,到底是性情不投,十分气闷。
  这个小少年的脾气倒合他心意,萍水相逢也肯说上两句:“可不,我们公子那可是……”
  “胡子!你又胡咧咧什么呢!”其中一个随从回来,听见大胡子要说出来历,立刻喝住他。
  大胡子立刻住口,心里却不当回事,冲谢玄挤挤眼睛。
  谢玄听见果然是紫微宫的人,心头一紧,看了那人一眼:“不说便不说,何必这么凶呢,我又不是非要知道,不过长夜漫漫,解解闷嘛。”
  说着背过身,手上继续撕着鸡肉,跟小小目光相碰,都是微微一沉。
  紫微宫的,姓闻,会道术,看样子非富即贵,他会不会与师父有什么关系?
  两人心意相通,最好是能从这几个人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那几个随从一个跟一个的回来,坐到火堆边烤火,也不敢再吃什么菌子了,白馒头配面饼。
  其中一个有意问谢玄道:“你们兄妹是要去何处?”
  小毛驴找到了谢玄小小,挨在他们身边一趴,林家一降露水,还真有些冷,小小套上絮袄,一边靠着师兄一边靠着驴子,撑不住就要打盹。
  谢玄给她盖上一件衣衫:“我们兄妹刚从池州来,要往青州去,所以才在山上露宿一夜。”
  锦衣少年笑了笑,问他:“你们既是打池州来的,那可知道池州城外的一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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