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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七叔嘴角绷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劝,却叹了一口气,“这天下原本就是侯爷让出来的,侯爷……要做什么无可厚非,老奴誓死追随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来疯小哥武林大会见,坐等小侯爷归来~
  依旧是会有红包随机砸落~~
  有人问书群,在文案上有写~
  第五十九章: 墓地
  大部分人挤破头也要进入清城院,为的是参加三年一次的武举。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各地州县,军职多是世荫承袭,或是行伍军人逐步升上去的,武举算是一条通往庄康大道的捷径。
  与文举相似,中举的武试子可在放榜当日游金陵城,受百姓瞻仰,而后进宫赴宴,由皇帝亲自给他们封赏——据说,状元、榜眼、探花通常会直升到禁军或是皇宫宿卫之中,现今的禁军统领就是武举出生,其他举人也能分配到各地谋得一官半职。
  另外,武举还有一个极大的诱惑,中举者若是愿意,可代表朝廷参加下半年的武林大会——但凡有人能在大会中大放异彩,朝廷另有封赏。
  虽然说武林大会乃是群雄盛宴,未必要通过武举这一条路,但是要是踩着朝廷给的青云梯去,赢回来的就不止是“天下第几”的虚名,而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是一不小心有谁夺了盟主之位,回朝之后更是高官厚禄,扶摇而上了。
  毕竟这年头走江湖的都穷,打家劫舍的土匪穷、行侠仗义的大侠穷,纵然是当上了武林盟主也没红利可收——可能还要因为经常救济一些快要垮掉的小门小派而变得更穷。
  武举在即,清城院的学生们个个都跟灌了鸡血似的废寝忘食、闻鸡起舞,尤其是新生们,为争着给掌教、院士们留下优良的印象,深更半夜都能看到有人在院舍楼前舞刀弄剑,直到个别激进院生被墨二师兄抓去“体罚”了一顿,才稍稍消停下来。
  长陵自然不在“勤学苦练”的行列当中。
  她每日晚起早睡,上课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课间时人影都不见,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存在感拉低到了极致——但依旧有不少的院生被她的美色所吸引,每天她摸完鱼回到寝屋,都能在窗台边收到好几封“情诗”——一大半是给她的,另一小半是给方美人的。
  “这些人还真够无聊的。”方烛伊将一摞信纸丢到篓里,“只知道混日子,把清城院当成什么地方了。”
  她这话拐弯抹角是说给长陵听的,奈何长陵丝毫未觉,附和道:“确实无聊。”
  方烛伊看长陵懒洋洋的赖在床上,斜睨了一眼,道:“之前在开云楼,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还说我的凌绝拳不正宗,到现在你一次手都没露,该不会,你不会凌绝拳吧?”
  “嗯,我不会,之前只是随口骗你的。”
  见她随口敷衍,方烛伊气急道:“你来清城院,究竟是来干嘛的?”
  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长陵通常选择沉默。
  如果说,最初来应试是为了见一眼莫道云,探析当年的真相,那么留下来,便是为了更进一步。
  若是中了武举能入宫当差,岂不是正好给了她割仇人脑袋的机会?至于武林大会……既然荆无畏一门心思的想要捧荆灿上位,她不借此机会踩上两脚都说不过去了。
  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倒是有些玄乎,尤其是在和徐舵主交过手之后,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何谓“后生可畏”,何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反正就本院院生而言,一个王珣加两个墨川,都远不是徐来风的对手。
  除非她能再恢复几成内力,可一想到纪神棍说的解毒之法……
  第一种是没谱了,练了释摩真经的人注定一生无泪,至于第二种……
  长陵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头,扫了一眼篓子里的信纸,忽然道:“方小姐,你可有心上人?”
  正在盘膝打坐的方烛伊闻言,差些运岔气,“什么?”
  长陵道:“方小姐如此貌美,追求者甚多,不知可有心上之人啊?”
  方烛伊闭着眼,“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关你什么事?”
  没有的话只会直接说没有,长陵好奇坐起身来,“你说说看,什么是心动?”
  “我不知道。”方烛伊一脸的不高兴,“你都已经和宴归哥定亲了,什么是心动,自己不知道么?”
  “我若是知道,何必问你?”
  方烛伊闻言,鬼使神差的睁开眼,“你……看到宴归哥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或者……特别紧张特别兴奋的感觉?”
  长陵问:“这些便是对一个人心动的反应?”
  “你就没有过?”
  算起来……当年她对着付流景好像压根就没有过什么心跳加速、紧张兴奋的状态吧?
  难不成是练了释摩真经的缘故?
  方烛伊看长陵发着怔没有回答,不悦道:“我问你话呢……”
  这时,不远处响起钟响,午休已毕,院生们纷纷推门而出,长陵起身道了句“回头再说吧”便匆匆溜了,留下方烛伊一人咬牙切齿的一锤床板——以后她问话再答就是傻子。
  *****
  清城院的武艺课,讲的多是最为基础的东西,虽不见什么花里胡哨的神招,至少在长陵看来,这位舒老头儿教的都是干货,尤其适合符宴旸这种根基不稳、还一天到晚指望能修得上乘武学的中二学生。
  不过,纵然老师靠谱,这帮学生们却没有什么眼力,士院生们自视清高,江湖院生又自诩老道,偏偏贺院士旷课,没有自家院士管教的学生横的不行,一到比试环节就能掐起来——舒老头儿气的一个头两个大,一回到三清堂就去找莫道云理论,说什么都要再招一个新的东院院士,总不能一直被上头那位小侯爷占着茅坑不那啥。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院生们都在窃窃私语说贺侯要走人了,等传到长陵耳里,已是叶麒旷工的第五日。
  他到底去了哪儿呢?
  是去练功、治病了?还是又病发了?
  除了报仇、万事不上心头的长陵,头一回被一个在她看来不那么要紧、爱去哪去哪的人牵出一阵焦躁,本来晚上要回府看看那几个高手走人没,却疲懒的一步也不想走,索性留了校——虽说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留校。
  士院生寝楼入了夜后通常没剩几人,方烛伊都回自家加餐去了,长陵独霸一屋子倒也闲适,运了一会儿功,突然听到“笃笃”两声叩窗的声音,她下了榻一把推开,只见一道人影已经溜远了,窗台上摆着一封空白的信封,不知又是哪个蠢蛋给的。
  长陵眉梢一抬,正要将信丢了,想了想,又随手拆开,见信纸上抬头写着方烛伊的名字,下面列了一首诗: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
  单看前几句,长陵还被这满眼的文不对题的逗乐,直扫到最后一行,她不由一怔,仔细品品,又发自肺腑觉得这人文采不错,来清城院真是屈才。
  合上窗后,长陵将信放到方烛伊的桌上,看她小小的桌案上摆着一小罐一小罐的胭脂水粉、毛笔的挂绳上坠着一朵小小的玉雕灯笼、木牌上的“方烛伊”三个大字后还用蝇头小楷描了一朵小小红莲,满满都是少女的气息。
  长陵向来不大会留心这些,但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些“可有可无”的小细节,恰恰说明了东西的主人无忧无虑、心思烂漫,才能将诸多平平无奇勾勒出令自己欢欣的样子来。
  她没头没尾的想:如果大哥还活着,以他那婆婆妈妈的性子,想必也会给自己捣腾这一堆有的没的,然后成日跟在自己身后,说什么“女儿家吃穿用度当然得讲究些”“我妹妹好好打扮一番自是天下第一美女”这种令她直翻白眼的话。
  想到这儿,长陵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然而笑意只停留了片刻,又沉了回去。
  世间之事,没有如果。
  窗又被人轻敲了两下,长陵徒然心乏,立刻上前去,“吱呀”一声拉开窗,训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来人澄澈的目光。
  搭在框上的手忘了放下,长陵看见他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倏地愣了。
  “我,我在你家门外等了半天,一直没看到你……”叶麒似乎也被突然开的窗吓了一跳,“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就你一个人么?”
  长陵心不在焉的点了一下头,控制住自己没问他这几日跑去哪儿,只道:“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叶麒静静凝着她,难得没有打趣,“以后我只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只有这个理由。”
  这句话,平平无奇的,却好像长了手毫无征兆的在她心里悄然的捏了一下,长陵眼皮一垂,道:“找我有事?”
  叶麒欲言又止,“……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嗯,我要睡了。”
  她随口搪塞完便想关窗,叶麒出手如电别住窗门,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现在天色不早了,但是,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么?”
  “去哪儿?”
  叶麒一脸的真诚,“到之前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不会坑你,我想……那地方你一定会很想去的。”
  什么地方还不能说的?
  长陵眉心一蹙,砰一声将窗门关上。
  “……”叶麒的脸差点被这个闭窗羹拍飞,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又踱到门边,刚想敲门,门就心领神会的一开,门边的美人手中多了一柄剑,端是一番要上阵杀敌的架势,“天亮前能赶回来么?”
  叶麒顿时眉开眼笑,“回来之前还能带你去吃阳春面配馄饨。”
  马儿早就备在院外,两人一人一骑飞驰而行,到了城门前,叶麒一亮腰牌,城门守军便乖乖的开了门,一个屁也不敢放。
  长陵不知叶麒要把她领到什么地方,但瞧他这番架势,倒像是早有准备。
  山路多有崎岖,马儿到了山腰时再难登行,叶麒吹了个哨儿,很快便窜出一个前来接应的青年,交接了马儿后,又带着长陵飞快越阶蜿蜒而上。
  这座山不算是奇峰,对习武之人来说,攀到顶也不过就是两炷香的功夫,山上阔叶林居多,待到密林深处,连山泉声也听不清了,只余风声徐徐低语,宛若哀鸣。
  眼看像是被拐到什么深山老林,长陵终于憋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叶麒足下一顿,眼神自然而然的望向前方,长陵一瞬间意识到了某种违和感,她没有再问,而是一步步往前踏去。
  穿过最后一棵挡住视线的古树,她止步于数丈之距,看到北月之下,山石绣错之间,一座墓冢耸立其中,碑上正中刻字:越公长盛之墓。
  第六十章: 掘坟
  长陵一直都知道,大哥死了,越家只剩她一个人。
  从雁国一路走来,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越大公子、越二公子的传奇故事,她恍恍惚惚间开始习惯,习惯明明对她而言只是很近的事,却过了很久很久。
  十一年这个数字,就好像是说书人口中一带而过的一句话,昨日之遥遥不可及,倒不如不思不念,只要一心一意往前走,尽力报仇就是。
  可是这一刻,她猛地想起了一些琐碎的往事——大哥总喜欢在军帐中舞文弄墨,她嘲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大哥总说什么武征天下、文治天下的高谈阔论,她笑他“你有本事拿下天下再说”,大哥就会似模似样的说“实在拿不下的话,要是我妹妹能嫁个有本事的,以后我做国舅也乐得逍遥啊”,每每一调侃,准要挨长陵的揍。但是更多时候,长盛总是殚精竭虑的为兄弟筹、为百姓愁、视外敌如仇,他总有忙不完的事,而自己除了帮他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好像也帮不了更多了。
  有一次她问大哥:你这一生何所求呢?长盛是怎么回答来着?喔,是了,他说……只求一个无愧于心。
  忽然之间,长陵真真切切意识到,那些横刀跃马的战场、坚定不移的雄心、叱咤一时的传奇,都已经化作了一轮孤月,一抔黄土。
  没有人会在意那些无从查证的真相,正如越家军永远无法重现,正如她站在这座墓碑前,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远,山峦不知,夜风不知,只有她知道。
  长陵的脚步非常沉重,近乎是吃力的迈到墓前,她已无暇顾及身旁的叶麒会作何感想,便想跪下身来。他突然间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堪堪稳住了她的身形。
  她困惑不明,叶麒把她带到了这儿,却又阻她跪拜,这是何故?
  “你看那儿,”叶麒指着数丈边上另一处坟冢,“那是越二公子的陵墓,你觉得,那棺木中躺着的,是真的越二公子么?”
  长陵答不上来,她也没有领会叶麒这么问的用意。
  “我知道不是,你也知道不是,但我今早还是派人撬开了越二公子的坟……”叶麒的声音轻缓,“棺木之中躺着的,是一具男人的尸骨,是沈曜为了欺瞒天下人,埋下的谎言。”
  长陵整个人一震,哑声道:“你、是说……”
  “你说过,你与越家……有渊源,”叶麒深吸一口气,“若是越大公子的尸骸摆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得出么?”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深意,一股没由来的颤意从腰脊窜上头皮,麻的她面色全无,想要开口,迟迟没有发出声来。
  叶麒另一只手也握住她的臂弯,“什么都别想,只要回答我,能认得出么?”
  不知是因为她的身子太凉,还是他的手热,一股暖意透过薄薄的单衣渗到体肤上,长陵回过神来,对上他瞳仁中的光亮:“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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