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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171节

  “等你这样一个——这样一个已经不是昔日公子翕的人!”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心甘情愿退亲,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对世人说,保全你二人的名声。”
  范翕盯着她,神色凉漠,杀气掩藏。他在思考,是杀掉于幸兰更快,还是需要再等一等,眼下是不是和齐国彻底翻脸的好机会。
  ——
  范翕一直来见玉纤阿,每日都要来成府报道。昔日玉纤阿不愿见范翕,成府还能拦住范翕,但是现在范翕来得勤,玉纤阿支持,成家就挡不住了。
  只是范翕每次都说是成府的药膏极好,他要来上药。
  黄昏时候,范翕顶着成家人厌烦的眼神,神色如常地和成家最小的女郎在院中散步。不管成容风给了他多少白眼,他都只是看玉纤阿一人。玉纤阿:“哦,所以你在骗人。”
  范翕不以为然:“我为何要对他们说实话?说实话他们才生气。我是为了成家人的接受能力着想。”
  玉纤阿温柔屈膝:“那真是谢谢公子对我家人的体贴了。”
  范翕一本正经地扶她:“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一低头一抬头,四目相对,玉纤阿先撑不住笑起来。她笑起来时眉目清婉明丽,愁绪好似都被水光揉碎。范翕心中动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如此气氛,才有了几分两人先前时候的样子。
  他们关系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都是脾气温柔的人,相处起来都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两人待在一起,自然无一不好。
  二人拉着手于湖心三步,冰雪封湖,玉纤阿跟范翕到湖边,看范翕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玉纤阿眨眨眼,范翕柔情款款道:“我送你的礼物。”
  玉纤阿:“不是给我的家人备了礼物么?原来连我都有?”
  范翕温声:“自然有你的礼物。你我分开一场,不送礼物怎行?”
  玉纤阿:“哦,原来是分手一场的礼物啊。”
  范翕不理会她的揶揄,他噙着笑,从方盒中取出一对簪子时,玉纤阿目光扬了扬。这是一对白玉所雕的簪子,白玉光洁,簪子似乎是被雕成什么鸟类的样子。玉纤阿将一枚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但她盯着看了许久,默然不语。
  范翕害羞道:“玉儿,你拿错了。”
  玉纤阿:“嗯?”
  她手里所握的簪子被范翕拿走,范翕将盒中所放的另一枚簪子递给她。范翕解释:“这是一对情侣簪。一个雕的是凤,一个雕的是凰。凤为雄,凰为雌。自然凤簪是我的,凰簪是你的了。”
  玉纤阿握着簪子不语。
  她目有微微郁色。
  因察觉自己虽是努力读书,但学识仍差范翕很多。她仍然是配不上范翕的……若是多给她几年,若是多给她些时间,若是当年她没有被薄家带走……范翕察觉她的情绪,以为是自己送的礼物她不满意。
  范翕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你若是不喜欢我的礼物,我重新送就是。”
  玉纤阿抬头柔声:“并非此事。公子,你来。”
  她拉着范翕,让他与自己一道坐在凉亭中。玉纤阿声音沉稳:“我要告诉你一桩旧事。便是这桩旧事,导致成家不愿同意你我的事。你我两家,确实是有仇的。”
  她神色这么严肃,范翕心中便慌起。想到了于幸兰的话,想到于幸兰说他早已不是以前的他,玉纤阿会离开他。
  范翕握紧玉纤阿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答应过我,给我一次机会。我既然抓住了,你就不应放弃我。”
  玉纤阿俯眼:“无论发生何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她慢慢抬起眼,寒夜中,她与他对坐,与他剖析自己的心事:“公子,不管你选什么,我早说过,成家于我只是一个象征。我不会再放弃你。”
  范翕盯着她,他神色中的阴郁向下压去。
  然后,他被向后推坐在栏杆上。发带被风吹起一角,范翕被玉纤阿捧住面颊,被玉纤阿在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范翕身体轻轻颤抖,听玉纤阿喃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伪装。公子,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因我知道你最开始的样子,不管你如今是如何备受煎熬,不管你是如何想要毁灭一切,不管你听了我的故事后会如何想反悔……我都记得你最开始的样子。”
  她的唇贴着他冰凉的额头。
  范翕闭着目,睫毛上凝着稀薄的霜雾。
  他脸上不带有那些虚伪的笑容,他干干净净地坐在她面前,闭着眼睛,面容清雅。脸上的血痕无损他的姿容,他面无表情,只是感受着女郎贴着自己额头的温度。
  他轻声:“我不想笑。”
  玉纤阿:“嗯。”
  他再道:“我也不想说话。”
  玉纤阿手揉着他长发:“你在我面前,可以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不会怪你无趣。”
  范翕:“我不想见很多人。”
  玉纤阿:“那就不要见,我来见。”
  范翕再道:“我想杀掉很多人,且我正在这么做。我担心你害怕我。”
  玉纤阿轻声:“我是没有道德标准的,公子。哪怕你一身鲜血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你。”
  范翕摇头:“那不一样。”
  他想到了湖阳夫人和于幸兰的对话。想到了于幸兰那个怨恨与绝望的眼神。
  他轻声:“我希望你爱的那个人,永在光明中,永在辉火下。我希望你爱的人,始终如初,对你温情和顺,无微不至。他不想吓到你,不想让你远离他,不想让你有一天说,‘你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我母亲常常这样说我父王。她说她不认识我父王了。我知道我正在变成我父王那样的人……我也怕有一天,你会如我母亲一样。”
  范翕睁开眼。
  眼中水波流动,星火寥寥。
  他轻声自语:“你说你再不认识我了,再不爱我了。我会生不如死。我如此贪婪,我不仅要你在我身边,我还要你永远爱我。”
  他抬头,望向玉纤阿。
  面颊上所贴的碎发凌乱,俊朗公子眼角一滴泪滚落。
  玉冠帛带,他面上却仍是雪白,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被万物打压,他已经没有那份做戏的心情。可是他仍在努力……只是很累了。
  玉纤阿目中湿润。
  她低头,与他额抵额。
  寒风包围着他们,浓夜包围着他们,四野无望,天地阒寂。
  只有玉纤阿紧紧地抱住范翕。
  玉纤阿喃声:“我来想法子……我来想法子。公子,别怕,我始终是向着你的。”
  ——
  寒风凛冽,于府凄然,范翕漠然应下于幸兰的话。
  他说:“不过是三年,我有的是法子。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湖阳夫人旁观,始终未说话——她没有明确表态,没有说支持范翕,也没有说反对范翕。
  她静然而观,若有所思。
  这一点,范翕曾多次在玉纤阿身上见识过。
  ——
  湖心亭冰雪千里,夜幕低垂。玉纤阿和范翕静坐。
  玉纤阿:“现在,你先听我的故事吧。”
  范翕:“好。之后,我也要讲给你一个故事。”
  第124章
  夜过二更,湖阳夫人与湖阳君一前一后地回院落屋舍。湖阳夫人如今依然不出门交际, 她出门, 也不过是见了见长女成宜嘉, 问了问女儿最近状况。回来时,夜幕已沉。
  过院门, 绕曲池, 行在乌阒长廊上。
  即要推开舍门后, 斜后方的青藤绕匝处, 突有一柄寒剑向湖阳夫人的背后刺来。夜色中,寒光冷冽, 猝不及防, 湖阳夫人背对着那剑, 自然毫无察觉。
  却是湖阳夫人身后的湖阳君突然出手,他一手拽过湖阳夫人的腰, 将人向后拉扯, 和那柄刺来的剑错开。同时湖阳君另一手果断按在腰间剑鞘上, 轻轻向外一勾, 一把剑立时出鞘!
  三尺秋水明月夜!
  寒光照人眼!
  “哐——”
  两柄剑擦在一起, 火星从剑锋处一路向下擦出,照亮了为战的二人眼眸。
  一眼神沉稳,瞳眸压下,带着岁月磨砺过的沧桑痕迹, 乃是湖阳君。
  另一双眼清亮如星辰, 弧形极好, 眼眶却微微赤红,眸中布满血丝,乃是……湖阳夫人似讶,又不是太讶:“公子翕?”
  湖阳夫人被自己的夫君拽到后方,她观望着湖阳君和公子翕尽出招数。范翕出手凌厉狠辣,杀气重重,招招欲致人死路。湖阳君打斗招式则虽然没有杀气,却精简古朴,干脆利索。这二人对招数十,竟没有分出输赢。
  终是范翕身体不曾养好,他攻湖阳君命脉时气息忽的一弱,而湖阳君正是立时抓住这个机会,本平平无奇的招数忽然变得肆意起来。湖阳君加快手中剑招,逼得范翕后退。
  而范翕面无表情,刻意露了一个破绽给湖阳君。局势瞬转!
  两人电光火石地一路打斗,待“叮”一声,二人手中的剑同时停下。湖阳夫人看去,见二人的剑都停在了对方脖颈三寸前,不分高低。
  这时,姗姗来迟的卫士们才提着灯笼匆匆奔来:“主君,夫人!发生何事?是否……”
  湖阳夫人笑道:“待你们察觉,我早就命丧黄泉了。罢了,下去了。”
  卫士们看向那与湖阳君执剑相对的少年郎君,略有迟疑。但是湖阳夫人再望了他们一眼,卫士们就低着头下去了。
  湖阳夫人这才望向范翕:“公子翕,你来做客?请进吧。”
  范翕漠然道:“我是来杀你的。”
  湖阳夫人已经进了屋舍门,她一点也不管身后仍警惕提着剑的夫君和公子翕,只笑盈盈:“我看你不像是来杀我的,杀我岂会在我的底盘动手?我看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身后范翕不语。
  湖阳夫人漫然道:“那就进来吧。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姑母’啊。如今却闹得这般生分。”
  范翕盯着湖阳君,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剑。他心中充满了怒意、恨意,却还有几丝极淡的微妙感。他每次见湖阳夫人,总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他弄不懂这位夫人——若说她仇视自己,可她帮着他劝服了于幸兰退亲;若说她是向着自己的,但她对玉纤阿说出了两家的仇恨。
  范翕跟随湖阳君,慢慢进了屋舍。
  湖阳夫人端坐,湖阳君坐在夫人旁边。二人皆看向范翕,湖阳夫人婉婉笑一下,眼中几多无辜:“看来玉儿果然向着你。她告诉你我和你父母之间的恩仇了?难怪你急匆匆想杀我。”
  屋中点亮了竹篾莲花灯,昏昏的光照铺下来,浓重的阴影叠加在立在舍中空地的范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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