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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61节

  可她又哽咽道:“你身体怎这样差……”
  范翕闭眼,脸埋于她肩处。虽胸口气闷难受,喉咙间抑不住痒意想吐血,但是脸贴着她脖颈,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他心中又生眷恋,希望与她待在一起的时刻慢一些。
  听她说他身体差,范翕哼道:“虚嘛。如你所说。你迟早气死我。”
  看他闭着眼这样赌气说自己虚的模样,竟有些撒娇的意思。玉纤阿心里一软,抱他的手臂紧一分。
  玉纤阿又暗悔,低声:“胡说。我哪里舍得气死你?”
  范翕握她的手一紧,半晌,他柔声哀求道:“我真的不喜欢她,我只对你好过。她总是打我骂我,她见我温柔,见我脾气好,就总是欺我。我不喜欢她那样跋扈,我只喜欢你这样脾气的……你相信我罢。”
  玉纤阿的促狭在他面前向来藏不住,他还受伤着呢,她就忍不住笑盈盈问:“哦,你不喜欢一般气你的,你喜欢我这样能把你气得吐血的?你怎这样喜欢受虐?”
  手腕被范翕一敲。力道不重,但警告之意极重。
  垂目看他,他眼睫浓黑覆于眼上,脸色苍白,他闭着眼,敲她手腕的力道却还有。流光照在他脸上,如秋日芦苇般苍凉皎白。玉纤阿看得心口疾跳,别开目不敢多看。怕自己心动太多。
  玉纤阿抱着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他贴着她脖颈的肌肤温度忽冷忽热,玉纤阿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他不吐血了,玉纤阿才扶他起身,去屏风后的榻上歇息。安顿好他,玉纤阿仍不放心,打算悄悄去找医工问一问,能不能煎碗药来。
  玉纤阿即将踏出门时,听到范翕喊她,她回头向屏风看去。
  看不到范翕身影,只听到他淡声:“北方确实在打仗,我确实不急着北上。但你不必担心,除非我死,这些事都不会波及到你的。你大可好好地当你的假公主,不必想这些麻烦事。”
  范翕柔声:“我不瞒你这些事。你日后有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我再不会不告诉你了。但你若有什么想法,也与我商量商量吧。或许我能提供更好的法子呢?”
  玉纤阿轻声应了好,便推门出去了。
  ——
  于是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在范翕不再吐血后,又有所回升。
  范翕都不太敢看她一眼,怕自己又生出什么妄念。
  而这一次,玉纤阿做某事前,倒真的学会第一次来请教他的看法了。因范翕明确告诉她他不急着北上,显然要在此地多待两日,玉纤阿便让人传话给他,问他自己能否在边境街头去逛逛。
  范翕自己不肯见玉纤阿,他让泉安去问她为什么要逛逛,是什么事。
  泉安回来后回答:“玉女说是私事。”
  范翕:“……”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想知道是什么私事。他想让泉安再去传话问,泉安叫苦不迭,让公子饶了他:“玉女那般口舌,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怎能从她嘴里打听到她的真正目的?公子若真想弄清楚,公子亲自去问啊。”
  范翕便闭了嘴。
  他不敢见玉纤阿,怕自己忍不住……
  他有心不愿玉纤阿这样相貌的人出去乱晃,但他又怕自己拒绝了玉纤阿的第一个要求,玉纤阿日后再不来告诉他她的事情了。心中纠结,范翕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玉纤阿去逛逛的要求,并且,范翕将姜女派了过去。
  说是给玉纤阿送了一个侍女,服侍她。
  而屋舍中,玉纤阿与前来服侍自己的姜女面面相觑。站在美丽如明珠的玉纤阿面前,姜女脸色有些尴尬有些生硬,两人地位变成这样……姜女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玉纤阿。
  好在玉纤阿不管是不是装的,表面上对姜女很和气,温温柔柔地接受了姜女这个新侍女。出门后,姜女仍绷着身,警惕着玉纤阿。因姜女现在在公子翕身边呆久了,她真是怕极了范翕那样把温柔当武器的人,偏偏玉纤阿和范翕一样。
  姜女觉得自己命真苦。
  想她这样的相貌,换到旁的主君那里,定会过得不错。偏偏遇上玉纤阿和范翕这样的主子……
  ——
  玉纤阿知道范翕将姜女送来,是让姜女监视她。不过他既然送了,她也觉得无妨,毕竟她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并不怕范翕知道自己的行踪。于是姜女白日陪着玉纤阿,晚上再偷偷去向范翕汇报玉女一整日的行踪。
  说玉女带着她,整日在边境之地的医馆晃来晃去。
  范翕一愣,疑惑玉纤阿整日去医馆干什么?他心里一动,想她莫非是见他吐血,担心他身体,才去医馆问病?
  姜女一板一眼地汇报,抬头,便见公子翕曲起的手轻敲额头。他微红着脸,神色略微赧然,眉目舒展间又有些高兴。
  姜女:……不知道这个疯子又在高兴什么。
  范翕咳嗽道:“无妨,你继续跟着她吧。”
  范翕想若玉纤阿这般担心他的身体,也许过两日就会让人来给他送药。哎,其实他身体没什么事……不过被人关心总是好的。
  然而范翕耐心等待了两日,玉纤阿一点问他身体的意思都没有。范翕不甘心,某日他主动在玉纤阿出门前在她面前晃了晃,玉纤阿向他行礼,却还是没有问他身体的意思。
  范翕便知道自己恐怕自作多情了。
  他心里不舒服,且羞且气。想她既然不关心他的身体,那她总去医馆晃什么晃?
  范翕忍着气,继续每晚听姜女的汇报行踪。坐于舍中,办完一天政务,范翕听姜女说玉纤阿又去了一整天的医馆晃。他忍不住发怒,将案上卷宗一扔,吓得跪在下面的姜女发抖。范翕质问:“总去医馆干什么?总去不同的医馆干什么?她有什么毛病么?我看她身体好得很,面色比我还红润!她到底在干什么!”
  姜女抖得厉害。
  范翕阴沉道:“你继续说。”
  姜女哆哆嗦嗦道:“今日女郎终于在进了那么多医馆后,看中了一家医馆的医者。她屏退了奴婢,与那医者在舍中说话。奴婢趴在门上听,因她二人声音极轻,奴婢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夜里回来时,玉女将那医者带了回来,对医者分外尊敬。”
  范翕脸色阴晴不定。
  他手叩案,始终想不明白玉纤阿的意思。他问姜女:“你是怎么想的?你整日跟她在一起,总有些痕迹能看出吧?说,说你的猜测!”
  姜女犹豫一下,小声:“奴婢,是觉得、觉得……玉女说不得是怀了孕。”
  范翕怔住。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他喃声:“怎么可能……”她向自己要了避子汤的啊。
  姜女大着胆子抬头看范翕一眼,见范翕脸色雪白,人却没有暴怒。姜女证明了心中猜测,想果然。姜女一时竟也同情玉纤阿,想玉纤阿要被献往周天子,却怀了范翕的孩子,这孩子是万万留不得的啊……玉纤阿那般聪敏,却不得不一人承受这些事,也是可怜。
  姜女说自己的猜测:“女郎近日圆润了些,说不得就是因怀了身子,她心里知道,才那样照顾自己。她怕走漏消息,才不敢让我们这边的医工看,而是去外面寻医者。奴婢想,玉女当是不愿公子为难,才要请人帮她打了这胎。她不告诉公子,是不想公子难过吧。”
  范翕彻底呆住了。
  他在心中快速算时间,想她怎么可能怀孕?他总共就和她有过两次啊……三月下旬一次,四月初一次……现今到了五月,这、这若是真怀了……当是第一次时就怀的。
  可是不是有避子汤么?难道她没喝?
  她……她那时难道是偷偷倒了药,想为自己生个孩子?
  范翕忽地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了。可他出了舍,在冷风中站了一会,步伐又僵住,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她不该在此时怀上他孩子的……可是难道他要亲自让她打了那个孩子么?
  他可怜的玉儿,牵他魂,绕他魄,可怜可爱无人关心她。她受了这样委屈都不肯告诉他,不就是不愿他知道么?若他亲口说……她多难过啊。
  ——
  次日,玉纤阿见到了范翕。
  因范翕整日躲着她,她想见到他并不容易。他在她早上用膳时出现,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也不说话,他就坐在那里看她用膳。他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她……看得玉纤阿莫名其妙。
  玉纤阿开口:“公子有什么事么?”
  范翕低着头,声音戚戚道:“你今日还出门么?”
  玉纤阿含蓄地笑了下:“不。我晚上有些事,白日要做准备,便不出门了。”
  范翕心想果然,她要在今夜流掉那个孩子。
  帷帐下,食案被撤掉,侍女们退下。他呆呆坐着,眼皮微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小腹看。
  玉纤阿:“……”
  她仓皇侧过身,脸红无比,微恼:“范飞卿,请你克制一下。你在看什么?”
  范翕唇颤两下,没说话。他盯着她用过了早膳,终在玉纤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前走了。之后一整日范翕在忙公务,玉纤阿松了口气,希望他不要再来用那种惆怅又难过的眼神盯着她,却又不说话了。
  晚上,玉纤阿洗浴完,做好准备,让侍女去唤那位被她请来的医者过来。她回了自己的屋舍等候医者过来,刚进门,她掩口诧异,因看到范翕竟然坐在她屋中,他仰头安静地看她,好似已经等了她许久。
  玉纤阿压低声音:“你干什么?不是说与我不往来了么?夜里来我这里干什么?你还不趁人没发现前快走!”
  范翕坐在她床上,定定看着她,说:“玉儿,我都知道了。你让人去请那医者了吧?你别再瞒着我了。”
  玉纤阿一怔,垂下眼:“原来你知道了呀。”
  她低声:“这、这也没什么……”
  范翕惨声:“怎会没什么?我怎忍心看你受苦?”
  玉纤阿眨眨眼,道:“也、也不算苦……”
  范翕向她伸手:“玉儿,过来。”
  玉纤阿见他难过地望着她,伸出的手都在轻微发抖。她心中微酸,没想到范翕这样心疼她。她便走了上前,被他握住手,又被他揽到了他怀中抱好。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周身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玉纤阿好久没被他这样抱过,一时心神恍惚,竟有些眷恋。
  他抱着她,低声:“没关系的,玉儿。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难受的话,骂我打我便是了。我不会离开你,让你一人经受此事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不会让你受苦了。”
  玉纤阿目中微红,水光浮起。她本觉得没什么,可他声音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他这般抱着她让她不要害怕,她竟一下子生起了委屈……她微微哽了一声,觉他抱她腰的力道收紧。
  范翕搂着她说安慰她的话:“我知道很痛,但是如果我在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些?你即使疼得厉害要喊的时候,我也会在的。玉儿,你真傻,为什么受这样的委屈?这种事,本该我陪你一起的。明明是我们一起犯的错,为何你独自承受?玉儿,别怕,这个关,我会与一起度过的。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玉纤阿眨了眨眼:……其他的也什么,只是怎么就是他们一起犯的错了?
  她说:“不,是我一人的事,和公子无关。”
  范翕声音便喑哑得好似要哭了:“到了这一步,你还为我着想。我真是混蛋。”
  玉纤阿听得有些茫然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范翕的手,隔着衣衫,捂在了她的小腹上。他轻轻揉了下,玉纤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她一把推开他,从他怀中退出。她万没想到他光明正大占自己便宜:“你要干什么?你为何、为何要……碰我腹部?”
  看她这样抵触,看他的眼神好似看采花贼似的,范翕心里知她必然怨他,他也怨自己啊。他不与她争执,只目中忍泪,悲凉无比地自嘲:“孩子都要没了,我这个父亲都不能碰一下么?我的罪,在你眼中已大到这般地步?”
  玉纤阿:“……”
  她愕然无比:“孩子都要没了?谁的孩子都要没了?谁要生孩子?”
  范翕:“……”
  他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小心问玉纤阿:“你不是……要选今晚流掉我们的孩子么?”
  玉纤阿:“……”
  他态度笃定,她被他说得有些恍惚,喃声:“我都没有怀孕……为何要流掉孩子……”
  范翕沉默。
  玉纤阿沉默。
  二人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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