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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宦官之议

  深宫之中,宴会散去之后,这里还是千年不变的重垣叠锁,御沟流叶。内侍省,便是明清的太监二十四衙门和敬事房。这内侍一般来说指的是太监,可同时也指一些不是太监的随身武将、卫士,后逐渐成为宦官的专用名词。
  宋初置内侍省,太监的权力很低,仅仅掌拱侍殿中、备洒扫之职、役使杂品者。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太监就是个搬桌子扫地的,就算他们动了歪心思,也翻不起多大浪头,最多向外面的官索要钱财。
  但在太宗时,内侍省名存实亡,分为黄门班院、入内内侍班院,两院分立。
  由“省”变为“班院”,这其实是将宦官的地位进一步降低了。内侍省是国家机构,与尚书省、中书省这些同用“省”,班院则只能算部委下辖了。
  宦官由贵入贱,这是太宗想要将内廷的宦官与外朝的大臣,彻底割裂开来,厌烦内侍与外臣有染。其实也由此可见,宋太宗继位,应当是依靠了太监的力量,才“烛影斧声”,让太祖暴毙了。
  毕竟太祖黄袍加身,就削武将兵权,怕的是自己重蹈覆辙,太宗降低太监地位,不也是怕重蹈覆辙?
  到了真宗时期,将入内内侍班院,提升为入内内侍省,又将内东门司并入其中。内侍省实则只掌握黄门班院,称为前省,入内内侍省掌入内内侍班院,称为后省。
  何为入内?就是真正进入天子核心生活区域的宦官。总的来说,入内内侍省,才是宦官中最厉害的,内侍省黄门班院,依旧只是打杂扫地搬桌子……
  从地理位置来看,也足见入内内侍省的地位。入内内侍省与太子东宫邻近,并到入内内侍省的“内东门司”,离枢密院和政事堂也只隔了一条街。
  赵祯继位之后,孤儿寡母秉政,想要对抗强势的大臣,就得将他们的权削掉,交给太监,也就是入内内侍省手上。
  入内内侍省中,又有诸多机构,其中又以内东门司和御药院最为倚重。御药院是给皇帝配药的,这个药不是治病的药,而是修仙的药。宋代崇道,皇帝大多喜欢服用仙丹。肯吃你配的药,这自然是十分信任的了。
  像皇帝通过翰林学士绕过政事堂下达旨意,这其中就是御药院的宦官在递交书信。不止如此,外朝送来的奏折,也是由御药院来分类,甚至还可以誉写。大臣想要见天子,也是御药院的在安排顺序。可以说国家机密,御药院基本都知道。
  而内东门司,则是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宦官机构。皇帝赐给臣子密折专奏之权,这密折就是由内东门司转交。这内东门司,就是皇帝与外界传递消息的秘密或者私人通道。刘娥垂帘听政的时候,重用宦官,内东门司在她手里权柄变得愈加重了。
  王中正现居入内内侍省都知,乃是宦官之中权柄最重的。可他的位子也不是稳如泰山,底下内东门司、内侍省都不是他的人。唯独御药院的御药供奉,乃是他手底下的人,这人叫王进玉,原姓不是王,拜王中正做干爹,这才信了王。
  此刻,王中正看着眼前那个年轻点的太监,叹气道:“真是信了你的邪,咱家与陈知应关系这般好,你却去这么安排宴席座位,你这眼睛挖了喂狗算了。”
  王进玉扑通跪下道:“干爹,我以为陈初六这么就没授官,上次到了宫里,好消息还和赵官家在崇政殿西厢里吵了起来,故而……”
  王中正冷笑道:“你以为陈初六这就要被冷落了?真是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可知道,那天在崇政殿西厢里,赵官家扑在陈初六怀里痛哭流涕。赵官家就是在太后面前,在咱家面前,也未曾这样失态,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进玉磕头起来:“陈初六圣眷优渥,孩儿知道错了,还请干爹看在孩儿这么多年的份上,救孩儿一命吧!”
  王中正摇了摇脑袋:“得罪了陈初六,你是知道下场的,秦九死的那天,你也跟着咱家在太原府。陈初六与咱家还有点交情,咱家只好拉下这副老练替你说情。不过,这亲自上门、负荆请罪,还得那你亲自去。”
  王进玉犹豫了一下,道:“干爹,要是我亲自去了,那陈初六能宽宏大量嘛?”
  王中正摇了摇头道:“要是你亲自去,没有咱家这情面,别说负荆请罪了,就是煮开了油锅炸你自己,陈初六也不见得搭理你。可要是有了咱家的这情面,成与不成,还要看你。咱家现在问你,这件事里,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王进玉想了想道:“孩儿错就错在,不该收了这钱办事,不该去陷害和干爹有交情的人。”
  “什么?你还收了钱?”
  “亿点点,亿点点。”
  “哼,为了这一点点钱,你就肯去陷害陈初六,见钱胆肥。”王中正敲了敲王进玉的脑袋道:“干爹这次最后再教你一次,你有两个错。”
  “请干爹训示。”
  “一错,错在擅自揣摩圣意。你本事不大胆子大,你以为赵官家现在还是以前小时候,咱家都揣摩不透圣意,你敢,你赶着去死!”
  “这二错,便错在擅自和外朝那些大臣勾结串联,你有几颗脑袋,这件事情要不是咱家帮你遮过去,你早就皇城司的抓去洗干净了。”
  洗干净……王进玉听到这三个字,心底便是一个寒颤。这可是用密密的铁针,在人身上将肉全部刮掉。
  “这一次你犯了两个大错。”王中正淡淡地道:“只不过,凭你的本事,还不敢这样。仔细交代了吧,到底是谁命你调的座次。陈初六原本以驸马都尉之尊,在殿上入座,谁这么大的胆子,将他挪出去了?”
  “干爹,是吕相!”王进玉苦着脸道:“那天大宴,我奉旨去政事堂告诉吕相宴会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他提了几句。礼部有个官员和孩儿有点来往,我就让他办了这件事。干爹,吕相安排的这件事,我也不敢不做啊。”
  “要是你说的是实话,这事就怪不得你了……”王中正眯了眯眼睛道:“吕相为何要借你的手去做这件事?他直接知会礼部的不方便么?”
  “干爹,孩儿说的千真万确,绝无半句敢骗干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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