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鄢母定定地注视自己的孩子良久,最后只轻轻点了头。
  往事已矣,是时候翻开崭新的一页继续书写。
  萧世让和李理过来探望,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那儿的顾优。萧世让一见他的背影就鼻子发酸,他想抱抱他,他是他最信赖的人,他想告诉他这次他是真的失恋了,但那背影太寂寞,他忽然迈不动步子。
  李理见到走出病房的鄢凛,不知怎么他又给了她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从最初的心动开始,这么些年他变化巨大,但她始终认为曾经的那个少年从未消失,热烈的、善良的、还有温柔的。
  她远远注视着他走向他,拿手捅了捅旁边的萧世让,“你确定现在还要上去告诉他们shock丢了?”
  萧世让摇了摇头,忽然一转身靠住了雪白的墙壁,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有人看着像一块坚冰,里面却全都是焰火。”
  他又对李理笑,“我多希望我能把我心里的火分你几把,这样说不定你会变暖,也能愿意和我试一试。”
  李理说:“闭嘴,我意已决,说了不要你就是不要。”
  “女孩子家的,怎么这么不懂得要用词婉约。”
  他们说话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交流的姿态远比恋人还要亲密。
  鄢凛走到顾优旁边,顾优站着没动,只是等了会儿,在鼻尖萦绕的他的气息越来越浓时扭头与他面对面,他抬起手,极慢地,极轻地,落在了鄢凛脸上,或许本该是一巴掌的,却变成了那样不舍的刮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又想放弃我了是不是?你不用说话,我就能感觉到。”他怔怔地着后退,“我真恨我自己这个样子,但是鄢凛,我用掉全部勇气、决心和力量,只能离开你,却注定忘不掉你,所以我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我早就告诉过我自己,只要你主动来我身边一次,那么我和你就只能死别,绝不生离,你听清楚没有?”说到最后他简直在嘶吼,却又猛的将他扣进怀里,死死抱着,“鄢凛,不要和我说分开,暂时的都不要。”
  “我不需要你母亲喜欢我对我好,你懂吗?”
  鄢凛第一次认真地抱着脆弱到身体都有些抖的顾优,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也不想再让你伤心,你懂吗?”
  顾优语气有些执拗,“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喜欢心痛的滋味?这样会让你觉得你才是真正地活着?”
  “我不喜欢心痛的滋味,但它是你给的,所以我连它也一起爱着,欲罢不能。”
  “顾先生,”鄢凛喊他,“回到你最开始说的话,我认为你的感觉向来很准,但这次你真的感觉错了。”
  “恩?”
  “我是来告诉你,我打算和你结婚,时间还……”
  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晕倒在他怀里,又变沉了。
  鄢凛拍拍顾优的脸,还拿手去捏他鼻子,“别装死,一分钟之内不醒过来的话我们的婚礼就不用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这应该也属于受刺激过度晕倒的范畴。
  ☆、第58章
  顾优躺床上醒过来时有点不明所以。
  等他睁着有些酸涩的眼扫视了一圈房间后,才发现这应该是一间病房,然后思维倒退,直到那一句话——我打算和你结婚,时间还……
  后面的呢?
  萧世让眼明手快地按住他想要起来的动作,“祖宗,别折腾了好吗,鄢凛就在隔壁守着他妈呢,你乖乖输完这一瓶点滴,然后再去献殷勤,好不?”
  顾优还是拔掉了针头,“还有话没说完,再说我身体很好我自己知道。”
  萧世让猛的把他按了回去,力道有点重,虽然没摔到,但毫无提防之下依然有些晕眩,顾优拍了拍萧世让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你这是怎么了?”不太对劲的样子。
  萧世让按铃喊医生来重新扎针,然后跟他道歉,“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哪有那么弱不禁风,顾优按着自己的手背,“没事,都是医生无聊穷折腾,反而是你,怎么了?和李理进行得不顺利?”
  “顾优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能再这么缺心眼儿地任鄢凛为所欲为,你可以让他偶尔欺负下,就当情趣了,但不能一直这么放任他,不然是……”他很想说不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意识到他们刚和好没多久,正是感情可以抓住机会更进一步的时候,说这些未免太煞风景。
  “还有,我确定我失恋了。”
  顾优也想说我早就劝过你追李理不是件划算的事更不是件轻易就会成功的事,但他也是个迷失在爱情里的人,这点他迄今为止也觉得神奇,让他真的开始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也不会再泼萧世让冷水,反而是有些无奈地笑说:“前阵子我也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失恋,但现在,我和他的婚期已经提上日程了。”
  萧世让感觉自己快要一点点被冻成冰雕,这笑话太冷了。
  “哈哈哈哈,你们的婚期?鄢凛要娶谁?男的女的?你又要和哪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起踏入婚姻的坟墓?怎么婚礼定在了同一天吗,不会还是同一家酒店吧哈哈哈哈。”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声音也一定冒着丝丝寒气,不然他眼里顾优的脸怎么都扭曲了。
  ……
  顾母又踏入了星海城,这座她最不愿意落脚的城,还带着顾莱。
  下飞机后坐上了来接她们的黑色高级轿车,接着去了一般人都不喜欢的地点,医院。
  “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鄢母一见顾母,柳眉倒竖,声音都变尖,如同肩带被坏男生拽了的青涩少女,鄢父慢悠悠削着水果的刀子差点把自己给割到。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而我其实更不待见你,”顾母一边说一边摘下墨镜,“要不是我儿子跟我说他和你儿子快结婚了我是不会过来这边的更不可能顺便探望一下心脏病发住院的你,我建议你还是继续平心静气保持端庄,不然咱俩一比简直高下立见,你儿子都会嫌弃你转而亲热地喊我妈的……”
  顾母心气儿不顺,嘴毒得……
  反正还虚弱的鄢母吵不赢,她们不对盘,打从初次贵妇圈里会面开始就是。
  “呃,伯母……”鄢凛走进来,正好听到那句你儿子都会嫌弃你转而亲热地喊我妈的。
  “喊什么伯母,”她亲热地抓住鄢凛的手,然后和他拥抱,行贴面礼,“喊我妈就行。”
  鄢凛:“……”
  “妈,”大家都听到了一声妈,不过是顾优喊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鄢母解气地笑了笑,脸朝向顾优,“小破孩,限你三秒钟之内把你抽了风的妈领出去。”
  所有人:“……”
  顾母和顾优一起出去,鄢母还跟小孩一样在后面赢了架似的拔高了声音,“你就自个儿在那幻想我能让你儿子进我鄢家的门吧,祝你做个好梦!”
  顾母优雅地转身,冲鄢母笑得柔和又闪耀,露出的洁白美型的牙齿拍广告都毫无压力,“和你不一样,我勉强可以让小凛进顾家的门,唯一给他减分的就是你这个虚弱到仿佛随时会厥过去却还要欺负孩子的妈咪。”
  “再见,目送就免了。”
  鄢凛给他妈顺气,“别急,您慢点,慢点儿吸气。”
  鄢父抓住了重点,“你们要结婚,我怎么没接到你的通知?”
  鄢凛扶额坐下,“只是有个计划而已,具体日子还不确定。”
  鄢母闭着眼睛没搭腔。
  鄢父沉默了会儿,问:“那你对你的继承人有什么计划吗?”
  鄢凛:“……”
  等鄢凛出去了,鄢母使了很大的劲儿掐鄢父,“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阻止?”
  鄢父说:“你也知道我第一次插手他的感情,有了什么结果……”
  鄢母说:“这能一样吗,一样吗?”不过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明显气短了,“鄢谨之你真是太没用了,从来拿捏不住儿子。”
  鄢父无奈摊手,“我承认这一点,你呢,承认吗?”
  “我要被你们气死了!”
  ……
  萧世让很木然地看他们拍“结婚照”,他一定是太闲了才来当他们的艺术顾问。
  “我要和你穿一样的黑色,要么你穿白色好了,明明你更适合。”是眼角眉梢都晕染着幸福的顾优的声音,像埋怨,更像撒娇。
  萧世让顶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蛋在旁边翻译,“真是的,在家里关上门欺负我还不够吗,现在分黑色白色也要欺负我,我就是想和你一样穿黑的,不想穿白色嘛。”
  他的声音很动听,但在场的人基本都憋笑憋红了脸,尤其是鄢凛和顾优的助理。
  周助摆弄着其它几套礼服,都是黑白配。没错,他又重新走马上任了,而且工资还翻番了,现在红光满面,也已经从生活低谷里走出来,几乎快要升天了,圆满了。
  鄢凛执起顾优的手吻了一下,像是很好说话的柔情模样,所有人竖着耳朵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穿着白色拍,要么你换上黑色我们离开,我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事呢。”
  正式开始拍的时候,那画面太美萧世让不太敢看,直到他们拍完离开,他都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半空,就是落不下来。顾莱走到他旁边,也说:“我其实是在做梦吧。”
  萧世让冲她眨眼,“你在你哥身边,就像个梦,恩,睡过头了的梦。”
  顾莱看着萧世让的眼睛,漂亮的色泽,像琥珀也像湖泊,她突然转而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我记得你好像是被甩了?”
  “别这么说……”萧世让捂着自己的脸,“请你行行好换种方式。”
  “你最近说话都语无伦次没有重点,”顾莱说:“我是真的信了,每个人都注定要失恋。”
  ……
  “感觉很空很无聊,但又不想动。”范冬离三人挪出了一天,什么都没做,只是去了那个以前他们几个常聚的地方,都已经只剩灰尘的气息,友谊地久天长,好像还能听到那种扎心的吟唱。
  缺席的总是鄢凛,他们三个都在,没收到什么通知,但心里差不多都已经有了底。
  最不可能的,变成了可能。
  乔明明掰着手指头数了下,“他和顾优认识了大概,五年左右,五年。”
  “差不多,”范冬离说:“是到结婚的年纪了。”
  乔明明掏出手机,“我要把他喊出来搓麻将。”
  范冬离和宋繁看着乔明明,眼神都像在说你有病吧。
  乔明明很认真地问:“你们不信?”
  范冬离看了眼宋繁,说:“还是玩牌吧。”
  “看样子你们也都没意见,那我喊了。”他一直在自说自话。
  范冬离觉得他现在连乔明明都弄不懂了。
  “之前我路过,从橱窗里看到了他们,那种角度都被我看到了。”
  范冬离和乔明明脸上都有一丝怅然,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只有宋繁一直神色淡淡。
  “为什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是……”
  “他的未来注定你我会参与得很少。”范冬离想拂一把乔明明的头发,但乔明明突然转头看他,曾经他额前有发软软地搭在上面,乌黑的眼珠大大的,被他看着总有种被狗狗可怜巴巴望着的错觉,但现在谁都不会再有这种错觉,不再是那个阳光下灿烂无忧的少年了,曾在他身上闻到过的烈日般暖煦的味道,也已经在这尘埃浓厚的而立之年里渐渐稀薄。
  范冬离的手顿在半空一会儿,然后镇定自若地收回。
  一回头又撞上了宋繁若有所思的目光,范冬离一度很担心他,但每次他濒临崩溃的时候,拉他起来的从没有别人,他们是根本办不到,能办到的那个人不愿伸手,所以一直是他自己拖着自己重新站好,每次起身都有比从前更胜的不迫、沉寂、还有从不为他所知的疯狂,对那个一起长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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