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节
俞蘅抬头看天，天空也忽明忽暗起来，像打翻了调料盒。他觉得这方游戏世界似乎正在崩塌，如果不是明女士忽然心血来潮……那就是它出事了？
不怪他这么想，明女士虽然行为怪诞，却也奇怪地硬是要遵循一些条条框框跟有强迫症似的。不如发通知邮件一定要夜里十二点发，考试内容变动也会提前说，不管是出于做事有条理还是想提前看考生们惊恐的表情，明女士确实不是会突然之间做大变动的“人”。
宿舍楼在扭曲之中慢慢摊下来，最消失不见。
考生们都愣愣地，坐在地上等到天亮——天一直没亮。
“到考试时间了，要不我们去考场看看？”
俞蘅他们就步行去考生，直到中午也没等到明女士出现，倒是考场也慢慢消失了。
“我想是不是明女士那边出事了？”
“肯定是遭报应了，那样的贱人……”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婷婷问，她的表情带着期待和茫然，“援救真的到了吗？”是家里人来救她了吗？！
俞蘅也只能摇头，他再次呼叫rt9009，仍然是无人应答状态，只能等，虽然很不喜欢明女士，但是要想搞清楚发生什么事，还真需要它出现。
这一等，就等了四天，在这四天内，游戏世界进一步崩塌，天空消失、地面消失，四周都是一片空茫，跟当时他们被困数月的神秘白色空间很像。
到了第四天的中午，才终于等到了明女士出现，只是它一出现就声音砂砾，语气森森：“你们人类，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既然你们这么想出去，那就出去吧！”
俞蘅觉得脚下一颤，低头一看之后连忙躲开，结果背后撞上一颗拔起的大树，原本的脚下已经长出一丛灌木。
再往左右一看，瞬息之间他们已经置身原始森林，根深叶茂的大树遮天蔽日，林间猛兽嚎叫，还有狼嚎声。
“这是我最喜欢的第五层森林，为了你们我费力又做出来了。”明女士呵呵笑，“你们现在处于森林正中间，无论走哪一个方向都能走到出口，只要到达出口我就放他离开游戏。”
考生们爆发惊喜的叫声，一叠声地问：“真的吗？没骗我们吗？！”
“没骗你们，不过，我只会放一亿人出去，等一亿人出去之后，其他人就要永远留下来陪我了，如果外面的人类继续来骚扰我，骚扰一次我就杀一亿人，怎么样哈哈哈……”
喜悦定格在考生脸上。
一亿人是什么概念？现在游戏里总共有二十三个国家的考生，除去这两年的损耗，也至少有二十多亿人！只放出一亿人……俞蘅立刻就听出其中的用心险恶，这明显就是变相的互相残杀，此话一出，他看到周围考生们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考生围得一层一层的，哪里都是人。他立刻拽着陈婷婷他们挪一挪，躲进树丛里。
“蹲下。”
盛聪立刻拽着池婉蹲下，四个人低着头低声说话。俞蘅问：“我之前给你们的枪都带着吗？武器呢？”
“都带着！”以前俞蘅就说过，不管在什么时候武器都不要离省，所以之前宿舍楼出问题时他们紧急逃离，也把武器都带上了。
“那就好。”俞蘅呼出一口气，“等！”
那边明女士已经说完了，每个人手上都出现一个考试包裹：“祝你们好运呵呵。”
等它的声音消失，森林里的考生们嘈杂起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要不，我们先出去再说？”
“是、是是啊，这林子里肯定危险，出去再说别的啊！”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了，有考生发出惨叫声。
“谁跟你出去，你就留在这里吧！”动手的是一个外国考生，“只是一个森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从小在森林长大！兄弟们上，先弄死这群邦明国人！”
“杀死他们！”
杀戮就此开始。
俞蘅在早期看中的这片茂密的树丛给他们带来短暂的安全，在混乱早期，进入树丛的考生都是四个人联手杀掉了。他在观察四周时再次对上一个探身过来的考生的眼神，扣动扳机，考生悄无声息地趴下。
又等了一个小时确定外头完全没有考生之后，俞蘅才说：“差不多了，走！”
爬出树丛时他们看到地上遍地都是尸体，有的考生还有一口气，瞪着眼睛看他们，盛聪快速地将几个死亡的考生摸一遍：“他们的东西都被摸走了。”没办法捡漏。
“来砍树，快。”
俞蘅让他们拿出武器砍树，将他看中的一棵树上的枝条砍下来。这种枝条外柔内韧，不好砍，不过砍下来之后能够很顺滑地绑在身上做护甲。
做好准备之后他们才开始行动，在之后的每段路上都能够看到考生的尸体，他们离开得晚，也有的考生也是如此。双方互相看看，都默契没动手，各自往外跑去。
这次最后的逃难之旅在多年之后，还深深地刻在这一代考生的记忆里，在得以存活之后的数年内，甚至在新移民之后，仍是民间谈论的热点，那些年内涌出无数人物自传，自传的重点为围绕着游戏里的那段诡诞生涯。
血腥和泯灭的人性，求生的欲望等等，都是那段日子里最鲜明的特征。也因此，各国当局并不阻止这些人对外的发言和自传自述的生产销售。
邦明联邦领袖陈金璐女士说过：“那是我们民族我们国家的苦难岁月，即使里头有些言行不符合我们的法律，可那是可以被理解的不是吗？当然了，理解并不代表承认和放纵，我们要从中获得的绝对不是暴力和犯罪，而是求生与永不放弃！以及在回归正常社会后的自律！”
在游戏中的考生面对不是死就是生的最后考试时，游戏外头的政府联合再次植入二段和三段病毒。
“这一次务必要成功。”上一次植入时只在前期成功，在那之后人口再次锐减，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再次失败的痛苦了。再失败……可能就是彻底的深渊。
在广阔的专项工作室里，无数电脑以及准备完毕的技术人员，部分国别不分民族，一齐点头带上耳机，最后的战役打响。
在病毒再次入侵之时，明女士正在它的小洋楼里休息，它躺再粉红色的公主床上，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亮光从窗外飞进来，它就懒洋洋地张嘴吸溜进肚子里。苍白青灰的脸色随着吸入亮光的数量增加而越来越好转，可以预见再过不久，又会是一个萌哒哒的小萝莉。
忽然，它构筑的童话世界又震荡起来，明女士瞪着眼睛撑着床坐起来，粗鲁地拉开粉色的窗帘往外看，只见天空破开巨大的窟窿，有黑色的东西不停地蚕食着蓝色的天空，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就侵蚀到小洋楼来，前院成片成片的玫瑰花田瞬间枯萎。
“又来了！”明女士咬紧牙关，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我跟你们拼了！”
第198章 末世游戏19
正在丛林中打斗的俞蘅被一股力量牵扯住, 他心里一个咯噔, 见对面的考生也是一脸惊恐，“啊啊啊我飞起来了！”
那股牵扯的力量十分大, 俞蘅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一棵树，无数考生尖叫着飞上天空, 上下翻转。
“啊啊啊！”
“天啊救命！”
武器铛铛掉了一地，被飓风卷上天空的考生已经无暇抓住他们的武器了。俞蘅眼见着周围的考生一个不落全部上空，更加用力地抱住树干, 耳边风声极大，树木草丛撞击发出巨响, 他也没有撑多久, 因为很快他就看到身边的树木丛林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手下一空, 他也被卷着飞上天空。
风声更大了, 他觉得自己像在洗衣机卷筒里，不停地打转打转，然后突破天空那层障碍，来到一处黑漆漆的洞穴, 里头密密麻麻都是考生, 大多都已经失去意识。
他来得晚, 进来之后洞口就关闭了。
挤死了！
俞蘅感觉到极度的拥挤以及脱水筒般高速震荡, 真是要被转出脑震荡了！
转着转着，他也晕乎乎起来, 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转着转着他觉得力气越来越小, 不管他怎么坚持，那股来自灵魂的虚弱无法抵挡，最后他也昏了过去。在昏过去之前他想：这次简单级别的任务，还真是“简单”得惊人。
到了此时此刻，考生们能做的也只有等了，幸好举数国之力的病毒没有让人失望，明女士就算临时利用了所有考生的意识，却也来不及吸收转换为自己的力量。
俞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图书馆之中，他赶紧爬起来，发现自己身边睡了一个穿着粉红蓬蓬裙的小姑娘，他眼神一凝，认出这就是当年见过两次面的奇怪女孩儿。
两年多过去，她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脸色跟死人一样白。
“哥哥，我突然想起你给我吃过的甜甜的蛋糕，能再给我一块吗？”
俞蘅沉默地看她，沉默地摇头，现在没有子兑换系统，他买不到蛋糕。
“这样啊。”女孩儿落寞地垂下眼帘，长又卷的睫毛在小脸上搭下小小的阴影，显得可怜极了。
俞蘅移开视线，发现图书馆里空无一人，他站起来往外走。
“哥哥，你也要走了吗？”
俞蘅问：“你不走吗？”
“我走不了了。”女孩儿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她对俞蘅伸出手，“哥哥可以抱抱我吗？”
到了最后，它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是人类杀戮时特写的癫狂表情吗？是考生咒骂绝望的哭声吗？那些东西通通从脑海中滑过，最后不知道怎么地停在一块小小的蛋糕上。
那蛋糕真好看啊，粉色的奶油挤出好看的花纹，上头一颗红色的酸酸甜甜的果子，一口咬下去，里头夹着黑色的糖浆，据说那是巧克力……真甜真甜，然后它抬起头，看见柔和看着自己的大哥哥。
那大哥哥真好看，还牵自己的手呢。
俞蘅静静地看它：“我的朋友，你见过吗？”他回想rt9009说过的它的本体，“红色的，它是红色的。”
女孩儿歪着头：“红色的？不好吃，它也很坏，我吃不掉它，它每天都欺负我，如果不是它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爆炸，把我的肚子炸开了，我才不会输，才不会！讨厌！”
听了这话他心里一沉，就听女孩儿又问：“哥哥可以抱抱我吗？”
他沉默着靠近，虚虚地抱住小女孩，女孩儿露出笑脸：“哥哥你真好。”
“你喜欢那些游戏吗？”
“喜欢，好玩儿！”
俞蘅闭眼：“哪里好玩儿？”
“我很高兴，你们不高兴嘛？奇怪，你们人类每天争来争去，争地盘，争财富，我让你们有机会玩儿，你们怎么都不高兴呢？”女孩儿的脸因为愤怒扭曲起来，“奇怪，你们太奇怪了！”然后她的表情愣住了，愣愣地看着松开它的俞蘅。
女孩儿不解地看他，眼里也没有伤心，只是不解，它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俞蘅的背影，然后低头看着心脏处的一把刀。这把刀明明对它毫无损伤，可是它却觉得心都痛了。
走出图书馆后俞蘅回头看，图书馆也在虚化，最后碎成无数的光洒落在地上，那里空无一人。
“尊敬的客户，检测到游戏出现故障，现在急需维修，请您在一分钟内自主下线，否则一分钟之后将强制您下线。”
“尊敬的客户……”
久违的客服音响起，俞蘅打开个人面板，果然看到“下线”那一栏是亮着的，他果断点了一下，然后眼前一花，熟悉的失重感之后，回到了游戏外的身体内。
身体浸泡在营养液里，俞蘅打开营养仓坐起来，坐起来这个动作就用了好几分钟，这具身体肌肉有些萎缩，他看向营养仓外，傀儡替身坐在地板上盯着他。
“辛苦你了。”
他爬起来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检查一番身体后发现除了长时间没有运动有些小问题之外，身体各项机能还算正常，只需要进行一些锻炼和调理。
幸亏他放了一具傀儡替身帮忙看着全息仓内的营养液，因为不缺钱也买了很多屯在家，不然的话像他这样的独居人，现在身体也许都腐烂了都没人知晓。
“有人来过？”将傀儡替身收起来时，他看到傀儡留存的记忆，知道在这两年内有相关人员来统计游戏事故人口，后来还送了营养液过来做补助，看傀儡与全息仓的中“穆恒”长得一模一样，还以为傀儡是同胞兄弟，一个哑巴兄弟。
家里也没有东西吃，停水停电停网，俞蘅只能再次庆幸全息仓是内置的能源电池，不然真活不下去！家里虽然有储存的物资，不过历时两年多，他查看一番发现几乎都过期了，要吃东西只能出去买。
他穿好防护服外出，两年过后，外面的环境又恶劣了几分，现在是傍晚时分，外头昏昏沉沉的。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公交车，狂风顶得人几乎走不动路，他艰难地走了很久才到最近超市。
超市里很萧条，食物种类也很少，他采购了一批后在里头先吃了一些，之后才到最近的综合营业厅去。
在办理缴水电网费时，给俞蘅办理的中年女员工接电话：“你好，这里是禾区综合营业厅，什么？！我马上回去！”
“阿倩阿倩顶一下我的班！我有急事要回家！”
“怎么了啊艾姐？”
“我女儿醒了！我女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