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史官在旁边奋笔疾书,暂时停笔道:“官家,容臣整理一番。”
官家欣然点头:“整理后让我看看。”
……
出去一个开开心心准备砍价的天祚帝,回来一个低沉郁闷砍价失败‘我再想想’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和自己的朝臣们商议,把谈话过程简单一说。两件事,一个是金国阴谋的真伪,另一个是要不要给。
广开言路,众说纷纭,骂骂咧咧。
萧奉先虽然拿了大宋很多钱,现在也觉得傻眼,不敢轻易开口。
要说不给他们,还真怕宋金联手,十几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就屯兵边界,对于宋主那个凑不要脸的家伙来说,帮谁都一样。
要说把十六州都按照宋主的要求给他们……辽朝臣子谁敢说这丧权辱国的话,等天祚帝抵御了金国之后,就得清算这个大臣卖国的建议,把让列祖列宗蒙羞的这件事儿都推给别人。这事儿谁都明白。
“好了!够了!”耶律延禧愤怒的拍桌:“朕叫你们来集思广益,不是叫你们轮流骂金贼的恶毒凶狠、赵佶的厚颜无耻、贪得无厌。到底给,还是不给,谁能为朕分析一番利弊?你们都是辅国忠良,朕的宠臣,怎么连这一件事都分析不清楚了?”
群臣宁可嘤嘤嘤的道歉,也不敢为他在这件事上出谋划策。
……
简而言之,两位皇帝的会盟持续了四天。
不仅每天见一面,还从早到晚的派使者互相拜访,带话,互赠打猎时获得的猎物,互相打感情牌,不顾历史上的仇恨,热情歌颂对方的祖宗。
林玄礼:[爷青回!这煽情尴尬的让我想起了春晚,以及过年时的全家气氛。]
[我现在能夹在婆媳矛盾之中游刃有余,互相打圆场,只因为我曾经经历过更尴尬的家族聚会。][也不知道向太后有没有和英英闹起来……要是闹起来我出门在外也没啥办法。]
篝火晚会时看了一会军中壮汉跳舞相扑,对天祚帝送过来的歌姬舞女说:“听说天祚帝的文妃萧瑟瑟文采斐然,能做歌劝谏皇帝,你们歌舞一番。”萧瑟瑟的歌很有名,天祚帝听完之后差点和她离婚。结果虽然不是离婚,倒也差不太多。
歌姬舞女倒是有些为国运悲伤,走到场中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舞女们身穿白衣,歌女们怀抱琵琶、二胡和萧,选定曲牌名,配合默契,且歌且舞:“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官员们:“真是贤德的妃子。”
“如同九侯之女,可惜误落纣王身边。”
“她所生的儿子也很贤德。可惜……”
……
金国的消息网不灵通,他们胜利靠的不是信息战,而是闪电战,以及辽人未战先怯。
兵荒马乱的时候,很难派遣探子前往探听消息,女真人也不善于这个,也没有那么多钱养一个情报网,他们的长相虽然没多大差异,但谈吐能明显看出来是女真人。
所以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幽州发生了什么。
情报刚刚更新到天祚帝准备组建怨军,捉了许多女真人,不论是做什么的,适龄又是男的就抓来充军。
斡鲁补难以置信的想了一会,觉得凭借天祚帝其人,干得出来这种事,不禁大笑出声。不论自己打到哪儿去,辽东人都是凭老乡身份最快加入的。天祚帝把他们强行抓在一起,黥面羞辱,再分发甲胄兵器:“上次是谁说,擎等着辽军在阵前倒戈?咱还嘲笑人家的,现在快要成真了。”
众将放声狂笑,差点笑的背过气去。
不会有人因此而怨恨金国,只会盼着金国赶紧来。
……
第五天的清晨。
大宋的官家踏着露水起床晨练,盘龙棍在马上舞的虎虎生风。
众将齐声叫好。
枣红马快活的蹦蹦跳跳。
林玄礼暂时忘记了每过一天就要消耗多少粮草,折算下来值多少钱的问题,快活的选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年轻人来和自己比试。
各拿了软木棍,在文臣们不赞同的目光下,打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种师道,你来让我试试。”
种师道笑道:“官家饶了臣吧,臣今年六十有余,行军打仗还行,要和官家较量,不是一合之敌。”
林玄礼想想倒也是,虽然他看起来年轻,四五十岁的模样,毕竟拳怕少壮。想想种师道一转眼就到了六十岁,不禁有些感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也罢,你推荐一个年轻有为的,代你陪我打。”
“这……若是不论官职高低,有一个叫韩世忠的年轻人,着实不错。其人正直义气,不拘小节,人都服他。有些嗜酒,但才二十岁,”
林玄礼:“哦?!”韩世忠哦!
张叔夜被左右官员戳了半天后背和手臂,终于决定挺身而出,控制一下官家每天早上找人打架的激荡情绪:“官家!臣早闻官家箭法精准,能百步穿杨,当年在平夏城城头上,与西夏军鏖战了三日三夜。臣也善射,想请官家赐教。”
林玄礼没被转移注意力:“老种,让韩世忠来见我。张叔夜,你总算敢来露一手了。”不怕因为武力值太高被其他人分类到武人区域了。
纵马到军营外的沙漠边缘(河北省小沙漠),立起草靶,好好玩了一会。
张叔夜果然很准!
不愧是准备任命的权知幽州府,选出来的这三十二名官员,要么是本身精通骑射,要么是将门之后,反正都是文武全才。
远处的辽国军营中,耶律延禧抱着皇后萧夺里懒,正在睡懒觉,即便会盟也不能让他早睡早起,但斡鲁补率军逼近的消息可以叫他起床。专治赖床。
差点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东京、上京、都落入金国之手。
斡鲁补率领数量不详的数万兵马,兀术和粘罕各领三千骑兵,像两把割肉尖刀一样插了过来。
势如破竹。
你们有没有见过用刀竖着劈竹子?只要一刀劈下去,竹子竖着的纤维会直接开裂,甚至会一裂到底,顺着裂开的缝隙切下去,不比切开一根芹菜更费力。
耶律延禧匆匆忙忙的升帐召见群臣:“朕要尔等何用!行路十日,会盟五日,前后半个多月,竟然没有一人能为朕分析利弊!”
痛心道:“燕云十六州啊!多好的平原,又有高山可守!牧马耕种两相宜,契丹人在此安居乐业多少年,竟然要一朝被夺走吗!苍天呐,列祖列宗啊,我宁愿和赵佶一夕欢好,也不愿失去燕云十六州。”
群臣慌忙劝谏:“陛下,十六州本是唐朝故地,归还中原倒也不妨。您却是大辽之主,焉能雌伏!!”
“陛下爱惜天下的心,臣等有目共睹,此事万万不可啊!”
“宋主虽然喜欢神童和勇猛的少年,未必是那个意思,您不要……”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好看了。女人们对你趋之若鹜,只因为你是皇帝。
“宋主可能没这个意思。”
耶律大石本来想痛骂昏君败坏祖宗家产,转念一想,骂他又有什么用,自己不如早做打算,还能给契丹留下一条血脉。考虑如何在悄悄溜走时保存最多的实力,以及下一步应该去哪儿。
萧奉先一听就明白了,陛下这是打定主意,准备同意赵佶的要求,给他们燕云十六州。立刻垂泪道:“臣等无能以致于君王受辱,我死了算了。”
耶律延禧一怔:“呃我没准备和他……噢噢,嗯。唉……大辽的列祖列宗啊,事到如今,难道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忠臣吗?”
耶律大石:你不需要。
耶律延禧悲伤的感慨了好一会。撕心裂肺,捶胸顿足,差点把一脑袋小辫儿都拆了。
萧奉先最懂他:“陛下,不若答应宋主的要求,暂做权宜之计。等他和金国拼得一个两败俱伤,陛下再亲自率军,收服燕云十六州,岂不美哉?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最后能收服才怪,能拼个两败俱伤保护好辽国就不错了。
“唉,也只好如此了。”耶律延禧叹气道:“朕心里难过,无力起身,你与丞相代朕去签订盟约。”
萧奉先想想皇后是我妹妹,我还有个弟弟深受圣宠,将来怪罪下来,我不会太惨。含泪答应了。“陛下且放宽心,用些许州城,换取赵官家为您披坚执锐,这和封他一个封疆大吏是一样的。”
不寒颤,很体面。
……
辽国丞相又来拜谒大宋官家,含羞忍辱:“外臣叩见圣明天子。我主已经打定主意,和宋主签订盟约,我主奉上燕云十六州,供宋主屯兵牧马,宋主亲自率兵,为我主抵御金贼。外臣带来了辽国的地图,与赵官家重订国界线,探讨盟书。”
还得咬言砸字、分一分主次、高低关系呢。
林玄礼穿了一身圆领袍,戴了刺绣护腕,鹿皮的小靴子轻便又漂亮。歪坐在官帽椅中,手里把玩着一封书信,满脸神采飞扬,因为没儿子所以还不用留胡子,看起来格外年轻饱满。
倒不是很兴奋,他知道耶律延禧肯定能同意。
好家伙,一路被人从上京(内蒙古)追的快要逃到西京(山西大同)了,横跨半个中国,这时候还要什么脸啊,能抵御金国就不错了。唐朝能引进回鹘人平安史之乱,你们契丹人和回鹘人差不多算是一堆的,引进我们也不意外。
带过来干活的翰林们和辽国丞相一个字、一个词的抠细节,总算谈好了盟书。
依然是兄弟之国。
林玄礼惊讶:“延禧哥哥不来?他不来,谁配与我歃血为盟?”
我刀都磨好了!
现在没有艾*滋*病、梅*毒,还算安全,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甲肝乙肝啥的。
辽国丞相:“啊这……官家说的很是。但我主忧国忧民,突发疾病,倘若强撑病体来歃血为盟,恐怕对宋主的身体不利。”
本来还在磨叽礼仪问题的大宋翰林们立刻站队去支持辽丞相,确实确实,病人的血就别给官家喝了,万一喝出点什么小毛病呢。
问题是本次出门没带丞相,地位得对等。
官家亲自去和辽国丞相签订盟约,那地位就低了。
翰林学士和魏季礼俩人算是地位最高的,差一步就能升任丞相。
林玄礼在他俩之间看了一会,落到那个开开心心的种经略身上:“拟旨,封种师道为参知政事,燕云路经略安抚使,赐玉带玉鱼,行文汴京。”
虽然地方还没到手,他已经把行政管理安排好了。整体算作一路,这大宋二十四路的划分,终于改为二十五路。
种师道楞了一下,立刻出列拜倒在地:“臣叩谢圣恩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发作,又差了一千字没写完,先睡了,早上还得爬起来撸铁。下午五点之前补全。剩下的一千字也就是双方签订盟约外加调兵遣将。感谢在2021-02-0904:49:20~2021-02-1003: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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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幽燕之盟
在官家的命令下,燕云十六州虽然还没完成过户手续,也没有签收,就直接改组成燕云路,大宋二十四路的行政划分改成二十五路。
种师道临阵升官,负责管理这十六州的军政大事。他原本距离经略相公仅有一步之遥,但那是河北路的,现在临危受命成了燕云路经略相公,这地方已经将近两百年不服管教,所生活的百姓成分非常复杂,虽然不是穷山恶水但刁民很多。交给他来管,实则是千斤重担。
种经略相公也负责去同辽国的丞相、枢密使一起歃血为盟,在双方数十名官员和百名武将的见证下,完成了这次前所未有的盟约。
宋辽之间从未如此亲密无间——大宋从来没这么占过辽国的便宜。
不仅当面谈妥了盟书内容和地图上的国界线,还要参与会盟的人还要斋戒沐浴一日,祭拜天地鬼神才行。
八轮车上树高竿,竿上安辘轳,以绳挽板屋上竿首,以窥城中。名为巢车。
官家一大早就命令人把巢车推出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种师道已经快要走到了,直接跑到小木屋里,锁好门,命令道:“谢宝你叫人摇辘轳把我升上去,我要看看他们怎么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