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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哈达纳喇氏满眼的好奇,在齐齐格看来,她就不是个聪明人,豪格也不挑个机灵的小妾来打听,这巴不得到处宣扬,就不怕激怒皇太极?
  齐齐格朝天上看看,笑道:“太阳这么好啊,我也想进宫去坐坐,咱们一道儿吧。”
  哈达纳喇氏愣了愣,忙跟上齐齐格,见她神情冰冷,半天不吭声,便怯怯地问:“婶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们差不多的年纪,豪格多年来也是建功立业,说不上谁比谁尊贵,可齐齐格终究是长辈,她不端架子是和气,端架子是规矩。
  便是淡淡一笑,对豪格媳妇说:“咱们八旗里头,像是没这个规矩,几时轮到儿媳妇插手长辈的事?”
  哈达纳喇氏忙道:“婶婶,您别这么说,我也是……”
  话未完,已是走过凤凰楼,正见海兰珠打了帘子从清宁宫出来。
  屋子里烧地龙,暖的像春天,她身上只穿的单衣,柔弱的身条儿站在寒风白雪里,衬着美丽的容颜,还有那温柔安宁的神情气质,就是个女人见了,也会怜惜。
  哈达纳喇氏轻轻叹:“兰格格,可真是美啊。”
  然而海兰珠见到齐齐格,心里就发紧,这事儿齐齐格一定明白了。
  她垂下目光,忽地听见大玉儿喊齐齐格的声音,仅仅如此,也让她心惊肉跳。
  第074 我去做点心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长此以往,她不过是从一处泥潭爬入另一滩沼泽,早一些晚一些,终是要溺死在里头。
  海兰珠顿悟了姑姑的话,走到这一步,她已没得回头,如果所有人都要痛苦,她至少要对得起自己。
  “兰格格,外头风大。”就在海兰珠出神时,哈达纳喇氏殷勤地走上来,笑道,“您穿着单衣呢,风一吹该着凉了。”
  海兰珠这才想起,出门忘了添衣裳,又见她们来,知道是要向大福晋请安,便主动打起帘子:“大阿哥福晋,有刚煮好的奶茶,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哈达纳喇氏笑道:“怎么敢让您给打帘子,兰格格您里头走,我这儿给婶婶和玉福晋打着帘子。”
  海兰珠也不好推辞,她如今还是客,哈达纳喇氏虽不在宫里住,也是皇太极的长媳,她不好反客为主……反客为主,多讽刺的四个字。
  齐齐格和大玉儿也跟来,女眷们围炉喝奶茶,说些家常的话,哲哲身为嫡母,场面上的话总要应付,坐了小一个时辰,哈达纳喇氏便告辞了。
  齐齐格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等你十四叔下朝一道走。”
  看着和自己一般年纪,甚至还大两岁的侄媳妇离去,齐齐格轻轻一叹:“她能交代清楚吗?”
  大玉儿剥着手里的橘子,随口问:“她要交代什么?”
  齐齐格心里一颤,她几时这样不稳重了,竟是心里的话说在嘴上,匆匆看了眼姑姑和堂姐,笑着敷衍:“还不是那些家长里短的事,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大玉儿哄着雅图将连筋的橘子吃下,见小丫头酸得眉头也皱起来,却又咯咯笑着说还要,她好笑地揉揉女儿的脑袋,嘴上则应着齐齐格的话,“外头的事,我都不知道的,要你来了,我才能听说一些。”
  清宁宫里的气氛很尴尬,哲哲和海兰珠之间已经说破,齐齐格已经看破,这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只有大玉儿被独独“孤立”在一旁。
  无法分辨,是她们心虚才觉得大玉儿话中有话,还是大玉儿早已明白,真的话中有话,至少这三人都明白,这层纸不捅破,谁的心都不得踏实。
  孩子们是坐不住的,闹着要出去玩,大玉儿被女儿拽走,雅图拉着齐齐格也一道去,她们出了门,在外头笑啊闹啊,越发显得屋子里死气沉沉。
  海兰珠伸手要收拾杯盏果皮,哲哲道:“这些事宫女会做,不必你动手。”
  “是。”
  “往后慢慢改一些习惯,把汉字也学起来。”哲哲说,“跟在他身边,早晚是用得着的。”
  海兰珠问:“姑姑,我几时能对玉儿说?”
  哲哲道:“等我见过大汗,会给你一个答复。叫我说,与其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见不堪的话语,不如我们自己好好对她说,事实总要面对,我们不能躲着,她也避不开。”
  海兰珠点头:“我听姑姑的。”
  哲哲拉过她的手道:“既然听我的,就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觉得在玉儿面前抬不起头,如果你爱上那个男人,是这样辛苦而卑微,你辜负了他,也辜负了你自己。”
  “可是玉儿……”
  “她会明白过来的。”哲哲说,“事已至此,若还为她着想,你该知道,她宁愿哭着看你笑,也不愿看见你哭,若见你哭,她一辈子也不会再笑了。”
  海兰珠的心剧痛:“姑姑,我也是一样的,我不想玉儿哭。”
  哲哲苦笑:“可走到这一步,你还有得选吗?”
  门外头,齐齐格将毽子踢得老高老高,窜到房顶上去,几个小丫头乐疯了,吆喝着宫人们架梯子去取。
  她们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围着,齐齐格和大玉儿吃力地坐在石墩上,大冷天的拿手当扇子,齐齐格喘气说:“你就这么天天陪着玩?”
  大玉儿笑:“还能玩几年,我不累,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话一出口,忙觉得对不起齐齐格,愧疚地说:“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齐齐格嗔道:“我可没多想,多想的是你吧,急着赔不是,不就是已经在心里这么想我了?”
  大玉儿纠结着眉头:“你的脑筋怎么总能转得这么快,和你说话,一不小心就差开十条街。”
  齐齐格笑道:“那你跑着来追我啊。”
  两人目光对视,彼此都是一怔,齐齐格担心大玉儿问她昨晚的事,可难道不奇怪吗?方才两个当事人都在,海兰珠不提,齐齐格也不提,好像昨晚的事,有多见不得人,又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想……”大玉儿开口,话还没说出来,雅图拿着毽子跑来,拉着齐齐格说,“婶婶,我们再来再来。”
  齐齐格被孩子们拽走,目光却胶着在大玉儿的脸上,齐齐格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她想叫堂妹想开些,别闹得最后断了和大汗的情分,也损了姐妹亲情,可是……
  大玉儿看着她被孩子们团团包围,而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她该怎么办,难道在以后的人生里,全都这样孤零零地存在于这座皇宫里?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来好好地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是日傍晚,皇太极依旧忙碌,不预备过来用晚膳,哲哲便带着玉儿和海兰珠一道吃。
  孩子们嫌今晚的菜不好吃,闹着要吃海兰珠那日做的包子,问了膳房有现成的面团,海兰珠便带着几个小姑娘一道去。
  孩子们撒欢往前跑,转眼就没影了,海兰珠这才刚走过凤凰楼,一抬头,皇太极正过了十王亭的门。
  两处相望,海兰珠微微欠身后,要去追孩子们,可身后的人问她:“去哪里?”
  海兰珠再次站定,低着头说:“孩子们想吃包子,我这就去做。”
  皇太极缓缓走近,道:“这么晚了,来得及吗?”
  海兰珠点头:“膳房里有现成的面团,我也不过是调个馅儿,人手多很快就能蒸上。”
  皇太极说:“给我也留一笼,那日光顾着忙,没吃着。”
  海兰珠惊讶地抬起头:“可是大总管说……”
  皇太极微微一笑:“他胡说的。”
  “是。”
  尼满有没有胡说,海兰珠不知道,可她自己听糊涂了。
  “往后你在身边,几时想吃了都能吃。”皇太极道,“不过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往后你是主子,不要去做那些粗重的事。”
  海兰珠的心跳得猛烈,浑身发烫,脸颊脖子跟着一片红。
  皇太极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说:“记得有人曾说,做我的女人,时时刻刻都想着寻死。”
  海兰珠抬起头,慌张地摇晃,眸光晶莹,已有泪花闪烁:“不是的……”
  皇太极嗯了一声:“原来是你?”
  他笑了,显然是故意的。
  海兰珠窘迫地点头:“是,大汗,是我说的。”
  皇太极稍稍俯身凑近些,仔细看着海兰珠楚楚动人的容颜:“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跑到我心里来的?”
  海兰珠颤颤摇头:“没有……”
  皇太极含笑,捧过她的下巴,在唇上轻轻一吻,面前的人,立刻僵成了石像,他却问:“想起来了吗?”
  尼满跟在一旁,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头隐隐担忧着什么,而不经意地抬起头,赫然见熟悉的身影站在凤凰楼门下,他失声道:“玉福晋……”
  听见这一声,海兰珠惊慌失措,僵硬地转过身,妹妹果然站在那里。
  大玉儿缓缓走下台阶,缓缓走到他们面前,仿若无事地说:“姐姐,我也来帮忙,你也教教我。”
  “玉儿。”海兰珠的嗓子都哑了。
  皇太极冷静地看着她们,与大玉儿四目相对,她的眼神空洞的吓人。
  “姐姐,我们走。”大玉儿拉起了海兰珠的手,想要带着她往膳房去,可是皇太极将海兰珠的手换下来,于是便感觉到,大玉儿的手在他的掌心挣扎。
  “玉儿,从明天起,海兰珠……”
  “大汗要送我姐姐回科尔沁吗?”大玉儿转身,看着皇太极,“说好了,在盛京过冬,明年春天走,大汗,让我把姐姐留到明年春天可好?”
  大玉儿的手,挣脱开了,她分不清是自己抽走,还是皇太极松开手,可到底是分开了,她好好地站着,很努力地扬起笑脸:“我去做点心了,你一下就能吃。”
  皇太极看着她:“从明天起,海兰珠就是我的侧福晋,往后她留在盛京,永远都不走了。”
  丈夫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楚,可是大玉儿的脑袋,却轰隆隆的像是故意不让自己听见,但结果只是自欺欺人,没用的。
  “我去做点心。”大玉儿依旧这么说,她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膳房。
  夜色笼罩,宫人们提着灯笼赶来引路,火光将海兰珠的脸照亮,皇太极看向她,淡淡地说:“对不起她是吗?”
  海兰珠摇头,原来说破了,就踏实了,心会硬的像石头。
  “后悔吗?”皇太极道。
  “我想跟着你。”海兰珠仰望这个让她重生的男人,“大汗,让我跟着你。”
  第075 别让人踩在她头上
  皇太极将海兰珠的手捂在掌心暖着:“明日就搬到侧宫去住,那里暖和。”
  海兰珠没有答应,只是朝玉儿离去的方向看。
  皇太极说:“她发几天脾气就好了,我会和她说清楚,既然决定把你接回来,便是想明白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脾气,我知道。”
  “我听大汗的。”海兰珠收回目光,“决定跟你回来,我也是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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