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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娇娘 第78节

  覃九寒见儿子傻乎乎往软塌边上爬,便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大概是用力大了些,弄得宝宝一个屁股蹲儿坐在榻上了。
  覃九寒淡淡扫了一眼外头,见屋外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走动的声音,才做严父状道,“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往榻边上爬。真要摔了,自己疼也就罢了,还惹得你娘亲和你一起哭,不孝顺。”
  宝宝哪里听得懂阿爹的话,不过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宝宝,即便是摔了个屁股蹲,也没哼哼唧唧娇气包似的哭起来,就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又四肢落地爬了起来,这回是朝覃九寒爬过去。小胳膊小腿的,但爬起来却很有劲儿,一下子就爬到覃九寒身边了,然后颤颤巍巍抖着小肥腿要站起来。
  覃九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儿子,心里有些嫌弃,但还是伸手去扶了一把。哪知手一下子就被勋哥儿抓住了,勋哥儿手小但肉多,手背上满满当当十个小肉窝窝,就那么一把握住了阿爹伸过来的手。
  婴儿的手心汗涔涔的,有着湿漉漉的细汗,手感不是很好,又握得特别紧,总之并不是很舒服。但覃九寒莫名的心一软,觉得自家儿子虽然蠢了些,但还是有一点点可爱的,至少眉眼生得很像蓁蓁,看起来总是很无辜的样子。至于是不是真的无辜,他的种,也实在老实不到哪里去。
  蓁蓁看过酒宴,便又回了房间,抱着宝宝亲了一口,逗得宝宝乐呵呵直笑,陪着宝宝玩了许久。等到了快要开宴的时候,才将宝宝交给覃九寒抱,自己则跟在父子二人身侧,一道往设宴处去了。
  因为天寒地冻,主角又是娇嫩的婴儿,因此宴席都摆在室内。他们一进屋子,不少官眷便投来了目光,众人额视线都集中在勋哥儿的身上,但勋哥儿颇有其父之风,一点儿不慌不乱,甚至都没哼哼一句,还大大方方睁着双黑珍珠似的眼儿打量着屋内的众人。
  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夸了一句,不愧是县太爷的独子,和那些哭哭啼啼的婴儿一点不一样,才周岁就有这等风范了。
  时人兴三岁看老,虽然勋哥儿才周岁,但依旧凭借着自己丝毫不怯场的表现,博得了众人的喜爱。
  周岁宴的重头戏,乃是抓周。虽说老人家们颇为迷信,认为抓周礼上抓了什么,日后便要做那一行当,但实际上,抓周也并非毫无根据的。抓周礼上摆的都是些吉祥如意的物件,玉如意也好,纸笔也好,都是些好寓意的东西。孩子只要会爬会抓,总能抓到些东西,但其实大伙儿除了看热闹之外,更多的是看宝宝的表现而已、
  有的宝宝没爬几步就软了腿,那说明养的不好,身子骨不好,日后又能有什么作为。有的宝宝胆怯害羞,爬了几步就哭着喊着要奶娘抱,嗓子倒是很洪亮,但性子不好,父母也不会养孩子。
  总之,抓周一半是讨个吉祥,另一半则是将孩子抱出来遛一遛,向来宾展示展示,孩子没病没痛的,性子也好得很。男孩子还好,日后在众人跟前走动的机会多得很,反倒是姑娘家,若是一开始就给众人留下个病秧子的印象,日后还如何觅得佳婿。
  好在勋哥儿是个男宝宝,并不会因为抓周礼出了什么差错而摊上什么坏名声,但作为覃府唯一的小少爷,他的抓周礼还是很郑重的。
  因为爬宝宝摔着,抓周礼是在特制的紫檀木大桌上举行的,原本半腰高的大桌,愣是被截去了半截儿桌腿,大概人膝盖那般高。铺着喜庆的红色绸布,其上摆满了吉祥如意的物件,玉如意、宣纸、湖笔、砚台、论语等等。
  众人的注视下,覃九寒亲自将勋哥儿放在紫檀木大桌上,勋哥儿还没什么反应,围观的夫人们已经开始逗他了,“小少爷去抓支笔回来,日后也学你爹爹做个探花郎!”
  “那个玉如意好,长大富贵琳琅,不愁吃喝,官运亨通。”
  ……
  勋哥儿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蓁蓁也不急,笑盈盈半蹲身子,指着前头那些东西,道,“勋哥儿好棒,勋哥儿挑一个好不好?”
  勋哥儿见娘亲朝自己笑得这么好看,也跟着笑,边笑边往前面爬过去。这一下,府上养得好就体现出来了,他的胳膊腿儿都长得很结实,爬起来噌蹭蹭的,看得围观的夫人们都笑得合不拢嘴,纷纷道,“养的真好,瞧这爬的,稳稳当当的。”
  勋哥儿爬到玉如意边上,打量了一眼,便直接爬开了,转而朝纸笔那边爬过去。纸笔轻而小,勋哥儿一把就把纸笔抓了起来,众人正要乐呵呵说些吉祥话,就见勋哥儿又朝另一边爬过去了。那边摆着玉佩,因为是要给小孩儿抓周用的,底下还挂着琳琅的彩线,被编织成雄鹰,模样看着既显眼又鲜妍。
  勋哥儿很快爬到边上,一把抓了玉佩,连带着把旁边的圆滚滚的明珠也抓了起来。他人小手也小,很不好抓。勋哥儿在原地坐了一下,似乎是在琢磨,正当众人心里猜测着他会选哪一个的时候,勋哥儿将明珠塞进了领子里,然后一手抓着纸笔,一手勾着玉佩的彩线,噌蹭蹭爬回阿爹和阿娘的身边。
  然后,小手一伸,将玉佩连带怀里的明珠都掏出来,拼命往阿娘那边推,清脆喊了一声,“娘!”
  蓁蓁见宝宝固执地要把东西给她,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只好收下,然后将勋哥儿从木桌上抱了起来。
  众人也是笑着逗趣,说着吉祥话,“小公子真懂事,这么小就晓得孝顺阿娘了,日后一定是个大孝子!”
  “聪明得很,还知道挑小的拿,手上拿不了,还知道往怀里揣,真机灵。”
  众人夸归夸,倒也是真心实意的,三岁看老,才一周岁就晓得要孝顺娘亲,可见府上教得好。
  抓周过后,就有奴婢来引众人入席用膳。覃府的宴向来很美味,按照蓁蓁的说法,把人请来做客,就是要让人家吃好喝好,让人觉得宾至如归才是,不然岂不是把人请来受累。她自己也去过很多宴,有些人家设宴流于形式而已,桌上的菜品倒是被忽略了个彻底,惹得席上的人回家还要吃一顿。她一向觉得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不好,因此覃府的宴席师傅都是请的有真才实学的。加上上菜的时间也很适宜,菜肴都热汤的,寒天里用着最是舒服。
  众人吃得很欢,至于周岁宴的主角勋哥儿,却只能闻着喷香扑鼻的美味菜肴,眼巴巴看着,却一点儿都尝不到。毕竟,他现在还在吃奶,虽然添了些辅食,但也仅限于清淡的食物。
  勋哥儿旁边坐着的佘曦见勋哥儿可怜巴巴的,便偷偷拿干净的筷子碾碎了大约小指指甲大的如意糕,问过旁边坐着的大人后,才小心翼翼点到勋哥儿粉红的小舌上。
  没见识的“小土包子”勋哥儿满足的拿牙床抿着舌上的糕点,感激朝救他于饥饿间的佘曦,灿然一笑,一双和蓁如出一辙的杏眼儿笑成了桃花瓣儿。
  佘曦心道:夫人的宝宝真好看,和夫人一样好看。
  此时此刻满足于糕点的勋哥儿还不知道,从他周岁这一日起,读书识字就要提上日程了。毕竟,作为覃九寒的独子,他是被寄予厚望的。
  第122章 ...
  对于读书识字这件事, 其实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是抱着赞同的态度的。本朝国泰民安,也就北境还算有点威胁, 然而北境有楚家军镇守, 楚家世世代代镇守北境, 对于北境而言,乃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
  在这样的和平环境之下,鲜有武官能够出头,更别提要靠赫赫战功拜将封侯,几乎是妄想。但与武官式微的情况恰恰相反的, 是文官势力的日益壮大。再加上梁帝对武将有偏见, 更爱孱弱文官, 即便是在提拔用人的时候, 也都示意内阁率先用文官。
  这么一来,武科举日益式微,反倒是文科举,越来越受重视。科举出身的文进士, 大多会被重用。
  除了时下的武式微文壮大的状况之外, 勋哥儿还是覃九寒的独子,上届探花郎的儿子, 自然也是被众人灼灼目光盯着的存在。此时在盂县还好, 等去了更繁华的地方,或是干脆回到京城,那勋哥儿即将面临的竞争也好, 目光也好,都要比现在更加艰难,更为严苛。
  作为阿爹,覃九寒并非那种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子嗣身上的父母,蓁蓁更加不是那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娘亲,但生在官宦人家,肆意享受父母带来的光环的同时,同样面临着更多的挑战,日后的境遇也会大有不同。
  这个时候,若是做父母的,一意孤行,说要给孩子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么日后,咽下苦果的也只能是孩子而已。
  因此,过了周岁,读书识字便提上了日程。先是覃九寒一句话,将勋哥儿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换成了小厮,一个六岁,一个八岁,都重新取了名字,分别叫阿修和阿齐。取的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寓意。
  阿修和阿齐进了府里,来拜见主母,蓁蓁见两人年纪这么小,若不是命不好,也不至于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因此也特意吩咐府上的下人关照二人,莫要以大欺小,若是被发现,严惩不贷。
  两人名义上说是小厮,其实更像玩伴一样,从小到大的交情,若是两人有出息,日后就是勋哥儿的左臂右膀了。因此,府里的人也都不敢仗着资历老就欺负小孩子,都和和气气的。
  阿修和阿齐原本还战战兢兢的,慌张得犹如离了巢穴的幼鸟,他们心里知道,为奴为婢必是要吃苦的,更何况他们年纪这么小,有的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人的人。但真到了府上,见到如此温柔和善的主母,又被府上的哥哥姐姐们关照着,甚至连厨房的大娘都特别照顾他们,见他们可怜,还时不时给他们加餐,两个父母早亡的小子,都感动得心头一暖,甚至躲在被窝里没出息得哭了一回。
  等阿修和阿齐休息了几日,又收拾得整整齐齐,才被带到他们未来的主子,勋哥儿面前。
  两人一进门,也不敢四处张望,老老实实跪下磕头,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了,便被主家赶出去了。若是之前,他们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心甘情愿留下来为奴为婢,但等穿过暖和的衣裳、尝过美味的食物、被府上的众人关系关照之后,两人已经对于未来的生活抱有很大的期待了。
  覃九寒垂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子,虽然因为饥饿而十分瘦削,但看着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即便是低着头行跪拜礼,也能看出二人身上的那股子生计。
  他心下有些满意,他前世曾经发现,宫中养皇子时讲究不可长于妇人之手,故意将皇子和生母分离开来,对于这种行为,覃九寒自然觉得荒唐至极。生为人子,和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生母分离,连骨血亲情都无,即便有出息了,又能怎么样?实在是矫枉过正。但他确实也赞同,孩子成日和婢女待在一起,的确不好,容易性子柔弱,优柔寡断。因此,才特意去为勋哥儿寻了这么两个小厮,不是天生的奴才秧子,骨子里还残留着自己的想法和执拗,年纪又小,养熟了不出意外会知恩图报,留给勋哥儿练手,是再好不过的。
  覃九寒将躺椅上的勋哥儿扶正,稍稍扬声道,“起来吧,日后你们就在勋哥儿身边伺候,旁的事情都能商量,但唯独一件事情,你们若是犯到我手上,我定不轻饶。”
  阿修和阿齐都紧张得吞了口口水,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道,“主子您吩咐,奴才不敢忘。”
  覃九寒道,“勋哥儿年幼,容易受到旁人的引/诱。你们既然是贴身伺候的,日后便不要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拿到勋哥儿面前来。或者说,你们自己也绝对不许沾。懂了么?”
  阿修和阿齐都老老实实应下,才起身,稍稍抬眼去打量自己未来的小主子。这小主子,倒是不算什么假话,毕竟,勋哥儿是真的很小,都还未断奶,但小小的人儿,却很气势,见了外人也一点儿都不怯场。
  这下子,阿修和阿齐更加将小主子放在心上,除了奶娘喂奶的时候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前前后后跟着勋哥儿,就连黄豆都有点嫌弃起这两个不识趣的人类了。要知道,黄豆可是一直将勋哥儿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的,连它那些兄弟们来瞧一眼,都恨不得一爪子挠上去。此时看两个不识趣的小子前前后后跟着勋哥儿,黄豆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过了几日,便展开了自己的报复。
  最开始还是一些小报复,将些小虫、小老鼠的尸体丢到两人的床榻上。阿修和阿齐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也不敢声张,自己偷偷摸摸就把东西给丢了。
  黄豆见两个小子没被吓到,还是不学乖成日跟在勋哥儿身后,更加生气,在院里胡乱扑腾了大半夜,捉了条活的小蛇,丢进两人的房间。和之前的不一样,蛇乃是活物,会到处乱窜的,没吓着阿修和阿齐,先把来给阿修和阿齐加餐的厨房大娘给吓到了。
  暗中阴戳戳等着看笑话的黄豆,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拍得那本来就因为离开熟悉的环境而晕头转向的小蛇,直接眼冒金星,软趴趴瘫在地面上了。
  但黄豆的出手相救,非但没有让厨房大娘感动不已,主动给猫大爷加餐,反而牵出了先前的恶作剧。阿修和阿齐,原本并不打算把事情捅出去的,结果被前来询问的杨辉一问,老老实实把事情都给说了。
  “仗势欺人”的猫大爷就这么被逮到了蓁蓁跟前,到了主子面前,猫大爷那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才略收敛了,但还没等蓁蓁训,便主动翻了软绵绵的肚皮,嗲嗲的叫了起来。
  不光是蓁蓁觉得无奈,就连被带来做证人的当事人阿修和阿齐,也觉得心软了,看着这样撒娇的猫大爷,先前的那些虫子也好,老鼠也好,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玩笑了,哪里舍得和猫大爷计较。
  阿齐年纪小,更加不记仇一些,非但不求主子替自己教训欺负了自己的猫大爷,还替猫大爷说情,“夫人,猫儿本就顽劣,我们乡下的猫更加顽皮呢,夫人别罚黄豆了。”
  阿修也跟着道,“阿齐说的是,再说了,还是这猫儿救了厨房的王大娘呢。它虽然捉弄人了,但也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夫人不要罚这猫儿了。”
  更何况,府里伙食好,再加上黄豆的猫娘亲,那只震慑邻里的豹猫,总是给自家没出息的猫丈夫和猫儿子们加餐,养得黄豆那叫一个油光水滑,金灿灿的猫毛根根都精精神神立在那儿,比起阿修在乡下见到的那些瘦骨嶙峋的猫儿,不知好看多少倍。阿修还打着等日后混熟了,便好好摸一把的念头呢。
  苦主都不追究了,还跟着一道求情,但蓁蓁却不肯轻易松口。猫儿顽劣,这本来就正常,但黄豆这一回做的事,岂是顽劣二字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黄豆不去捉弄旁人,却单单只盯上了刚来府里不久的阿修和阿齐二人,再思及猫儿平日里黏着勋哥儿的表现,蓁蓁越发笃定,黄豆是因为阿修和阿齐要跟着勋哥儿,拈酸吃醋才做出这般举动。
  这一回,蓁蓁并没有轻易被撒娇的猫大爷迷惑,吩咐担忧不已的阿修和阿齐出去之后,又吩咐杨辉把猫儿关进柴房去了。要是这也就算了,毕竟黄豆是只猫儿,猫儿都是爱独处的,关禁闭与它而言,除了不能见到勋哥儿之外,几乎和平日里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不痛不痒,没有丝毫震慑力。
  但紧接着,蓁蓁就吩咐厨房的王大娘,做了一盆喷香的煎鱼放在柴房门口,而柴房里,却只放着清水和干巴巴的馒头。蓁蓁还吩咐王大娘,若是煎鱼凉了、不香了,便换一盆热的来,至于凉了的煎鱼,就给门口看着猫大爷的小厮给吃了就是。
  可怜的猫大爷闻着喷香的煎鱼,连吃了两日的干馒头,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卷着尾巴委屈得不肯搭理人了。
  蓁蓁去看黄豆,见黄豆真的有气无力的,也有些心疼了,蹲下/身子去给黄豆顺毛,又喂了它吃了三条鱼干,才算是哄得猫大爷又翻肚皮给摸了。
  就这么一棒子一颗糖的,猫大爷才算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日后自家勋哥儿身边,会出现这么两个碍眼的小子贴身伺候。好在猫大爷也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知道捉弄阿修和阿齐会被主人惩罚,只是不爽地瞥了二人一眼,但并未制止二人接近勋哥儿。
  至于阿修想要撸猫的妄想,猫大爷表示:
  你就想着吧,让你摸,我就不是你猫大爷,我就认你做大爷!
  第123章 ...
  三年的任期转眼而逝, 蓁蓁站在马车旁,回望着熟悉的县衙,忽然便觉得, 其实在盂县, 有着十分美好的回忆。这里的人善良淳朴, 因为相公剿匪的原因,对于她这个家眷总是时时刻刻都抱着感激的心。这里的景色很普通,但普通中却显现出一种宁静安宁的意境,即便是走在偏远的山村里,也觉得自由舒坦, 打从心底觉得舒服自在。
  最最令她不舍的, 是在这里认识的许多人, 温和如同长辈一样的杜夫人, 疼玉泉疼得不像话的孙捕头,总是爱抱着勋哥儿上树的童牙,喜欢默默给勋哥儿念书的佘曦……
  想到这里,蓁蓁忍不住眼睛一湿, 强忍住眼里的泪意, 含笑同杜夫人道别。
  杜夫人也极为不舍,一向乐观的她, 也用帕子压着眼角, 擦去湿润之意,才道,“没什么好不舍得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你们此番离开盂县,乃是去往更好的地方。我只盼你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无病无忧,夫妻如胶似漆,这样子,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了。”
  蓁蓁也忍着泪,灿然一笑,就好像两人第一次初见时候的模样。
  “是,你们也要好好的。”
  杜夫人也豁达一笑,再看蓁蓁,只觉得恍然如梦的感觉,三年前,她初次来拜见这位新来的县令夫人的时候,心里是惴惴不安的,但是见到了第一眼之后,心底反而只剩下一个想法了:这县令夫人模样也生得太好了,娇娇怯怯的,实在讨人喜欢得紧。
  她当时是从未想过的,她竟然会和这位花容月貌的县令夫人,有这么多的交集。三年之后的今日,临到要分离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面前的人同三年之前并无多大差别,依旧是那般貌若娇花,眼睛清澈明亮,好似当初初见一般。
  杜夫人晃了晃神,回神后,拍拍蓁蓁的手,道,“好了,我就不拉着你说话了。今日来送你的人实在很多,我就不做那不识趣的了。”
  蓁蓁被杜夫人的自嘲弄得哭笑不得,也接受了杜夫人的好意,朝旁边的玉泉走过去。一向沉稳乐观的玉泉,此时已经哭成个泪人了,眼睛红肿,见到她走过来,却兀自抹了眼泪,脸上露出个笑来,端端正正朝她福了福身子,道,“夫人,玉泉来送你。”
  玉泉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奶娃娃才不到一岁,正是喜欢闹腾大人的时候,年幼的他还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分离愁绪,正扑腾着嫩生生的小手小脚,似乎是想引起阿娘的注意。然而玉泉却分不出半分心思给孩子,满心皆是不舍。
  蓁蓁走近,轻轻牵住了孩子肥肥的小手,道,“你知道的,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好在孙卢对你好,你膝下又有了志哥儿,日后好好过日子。玉腰那里你也放心就是,我会替她张罗的,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玉泉抿着唇,低低应道,“玉泉虽然不能常伴夫人身侧,但会日日夜夜替夫人祈福的,只盼夫人和大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至于玉腰,她也算是跟着佘壮士学了些本事,我这做姐姐的,也只盼着她日后顺顺利利就好,莫要像我一样远嫁,留在夫人身边才是最好。有夫人照拂她,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玉泉顿了顿,似乎略有哽咽,但脸上却是笑意满满的,语气轻快道,“至于我,夫人不必挂心。我家那人虽然不像大人这样有大本事,但对我还算上心。奴婢偷偷同您说,家中的银钱都是我管着,成亲时您送的宅子也在我名下,即便是他有什么花花心思,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带着志哥儿同他和离就是,反正我手里有钱,心里也不慌。”
  蓁蓁又哭笑不得起来,无奈道,“什么和离不和离的,孙捕头待你还不好啊?你有戒心是好事,但不要闹得夫妻之间生分了,不要伤了情分才是。你们乃是两情相悦才成的婚,在一起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你好好经营,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有什么事情都摊开说。但是万一哪一天真的过不下去了,也别彼此折磨。”
  玉泉也只是故意这么说,便是不想让夫人替自己担心罢了,闻言也笑,认真道,“嗯,我会好好的,夫人别记挂我。”
  和玉泉告别之后,蓁蓁又去看了看同样来送他们的童牙和佘曦,一年多的时间,对于几乎一天一个样的少年时期而言,实在是雕琢巨大的一年。一年之前的童牙,还是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少年郎,现在已经成了颇有本事的少年了,就连孙卢,都动了想要把他培养做继承人的念头。至于佘曦,虽然一身蛮力,但似乎对于习武并无多大兴致,反倒很喜欢看书,正打算过些年去试试文科举。
  蓁蓁看着两个少年,童牙已经比她高了,但眼中仍然流露出慕孺和不舍的神情,倒像个要离开大人的小孩儿似的,佘曦更不用说,这个孩子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蓁蓁时常怕他被欺负,常常令人看顾他。小小的少年,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记下了这一份难能可贵的恩情。
  “童牙大了,也该相看媳妇了。本来我若是在,还能替你出出主意。不过你自己也有主见得很,我同杜夫人说过了,她也会替你张罗张罗的。”
  蓁蓁嘱咐完童牙,便对一旁的佘曦,也同样嘱咐道,“我听大人说,你打算考科举,科举的事情,我也不大懂,出不了什么主意。不过大人说过了,户籍的事情,你别担心,都替你弄好了。你日后若是到了京城,便去柳府寻我干爹干娘,他们会照拂你的。”
  童牙和佘曦皆是憋得脸通红,用力的点头,将泪水憋了回去,将压在嗓子眼的酸涩释放出来,道,“夫人同大人要一路顺风。”
  蓁蓁最后摸了摸佘曦的脑袋,然后抬步走开了。同一堆人告完别,那边马夫便开始催促了。
  蓁蓁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院落,侧头看向身侧的相公,她的手被男人握着,虚虚的握着,没什么力道,但能感觉到,没有什么力道能分开他们。
  覃九寒温言对她道,“天色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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