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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白月光 第47节

  然后她往前几步,提着裙摆坐上小舟,让那内侍撑桨往侯府的画舫划过去,信王默默看着她的身影映在湖光之中,突然生出股深深的嫉妒。
  她总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却能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交托,哪怕面对上位者的威慑,也绝不动摇分毫。
  这样经年累月的情分,彼此密不可分的坚定,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从未有人这样对过他。
  信王捏紧拳,望着浩瀚的湖水将她越送越远,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寂寥。
  顾双华回到船上,面对亲人紧张的询问,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并不想说出实情怕她们跟着担心。
  因被这件事搅局,谁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老夫人吩咐船夫将画舫靠岸,然后特地对顾双华招手道:“你同我坐一辆车,其余人坐另外一辆。”
  顾双华明白,自己那套谎话,就算能骗过别人,也必定骗不过祖母。于是上了车,看祖母将车帘放下,立即乖巧地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去,软声道:“祖母尝尝,这橘子是不是很甜。”
  老夫人坐直身子挥手道:“莫要在这里装乖卖巧,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什么做什么,逃不过我的眼睛。说吧,方才太子找你上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顾双华叹口气,只得将事情全说了出来,然后怯怯问道:“祖母觉得,我做的对吗?”
  老夫人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不过……”她突然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殿下既然想找人拿捏萧儿,逼他放过那个什么刺史,为何不找我不找双娥,偏偏找到你身上。”
  顾双华被祖母看的一阵心虚,低头道:“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和太子见过,和他较为熟悉……”
  她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挺没说服力的,可她实在不懂在祖母面前说谎,掩耳盗铃般又拿橘子去剥,老夫人只是看她并不接话,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顾双华快把一盘橘子剥光时,老夫人总算按了按她的手道:“你们现在都大了,有些事你不愿说,我这个老婆子也不好逼迫,但你们得好好记得,我们这样的门第,家风和名誉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别忘了你们肩上背负的东西。”
  顾双华被祖母说的有些羞愧,弯腰将脸压在她的手背上道:“祖母放心,双华知道了。”
  这时,马车突然往前一震,然后猛地停住,老夫人被晃得头晕,按着胸口喊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忙跑下去询问,然后走到窗边回报道:“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把路给堵住了。”
  顾双华掀开车帘往外看,果然看见前面一辆辆马车堵得寸步难行,今日许多高门女眷都到小镜湖游玩,本来马车就多,前面出了点事,后面就都没法过。
  这时旁边许多马车里已经传来抱怨声,她们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如今堵在这里又热又闷,下人们也少不了为争抢先后发生口角,一时间路上乱哄哄,人人都很焦躁。
  这条路的正中间是专为太子开的专道,两边都站着护卫,虽然宽敞空荡,可谁也不敢借用。顾双华见祖母热的脸色不太好,边为她倒茶顺气,边焦急地催促车夫再去问问什么时候能走。
  这时,中间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悠悠驶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铃叮叮作响,伴着帷布上一个大大的“信”字,同里面的主人一样,处处都十分招摇。
  这辆车就在侯府的马车旁停下,然后信王开门走下来,隔窗冲她笑道:“我这车上还能坐人,三小姐和老夫人一同上来吧,省的等在这里。”
  旁边不少人看见这幕,纷纷交头接耳,夹杂着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投过来,信王这举动太明显,就是冲着那位长宁侯府的三小姐去的。
  顾双华想了想,扶着祖母下车,又唤来另一辆车上的嬷嬷,让她将祖母搀着上了信王的马车,
  信王安顿好老夫人,又笑着冲她伸手,可顾双华并不上车,只是走到另一辆马车旁,将侯府的女眷全叫下来,然后冲信王屈膝一福道:“多谢王爷,愿意帮双华将亲眷们送回府。”
  信王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他已经摆出这般姿态,总不能说除了你谁都不准上吧,只得看着侯府女眷鱼贯而入,边上车边对他说着道谢的话,听得他脸都快绿了。
  好不容易几人都坐上去,顾双华故意往里看了看,一脸惋惜道:“看来里面好像坐不下了,我就在家中的马车里等着吧,过一会儿,应该也就能走了。”
  信王一挑眉,索性往侯府的马车上一坐道:“那本王陪你一起等。”
  顾双华未料到他会这般无赖,还未想好对策,信王已经交代车夫先将侯府众人送回去。然后冲她笑着道:“双华妹妹不上来吗?”
  顾双华见旁边的人也顾不上抱怨了,都看八卦似的往这边瞅,不想再让人议论,低着头正准备上车,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我会送她回去,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顾双华惊喜地转头,只见哥哥骑着逐风,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她缓缓而来,他足踏银靴,身披红日,所骑的黑鬃骏马更是神清骨峻,长宁侯在马上足以睥睨千军的英姿,引得四周传来赞叹声,然后见他轻拉缰绳,让马在顾双华面前停下,弯腰伸手,脸上现出几分温柔:“拉住我,咱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但让哥哥出场,还要让他苏遍全场,现在大声告诉我,我是谁的亲妈╮(╯_╰)╭
  第74章
  “拉住我, 咱们回家。”
  顾双华仰头看着哥哥的脸, 棱角分明的轮廓沐在澄明的柔光之中, 仿佛某种奇异而矛盾的融合,稳重却不羁, 霸道又温柔。
  于是她眯眼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手心,哥哥一用力就将她拉上了马背,然后自她身后扯动缰绳,驾着逐风让它迎着两边艳羡的目光,往来路上小跑起来。
  这是顾双华第二次骑上“逐风”,心中的信赖多过于紧张,弯腰摸摸它后脖油亮的鬃毛, 轻声在它耳边道:“辛苦你了。”逐风马尾朝两边甩动,歪头打出几声响鼻,颇有些骄傲和撒娇的意味。
  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顾远萧身子微微后倾, 和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可视线往下, 就能看见她凝脂般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前弯曲着,很是纤细脆弱的模样。
  他突然生出狭促之心, 趁人没注意,恶劣地朝她脖颈上吹了口气,果然看见上面立即起了薄薄的红潮, 顾双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看见哥哥眸光闪动,低头问道:“你刚才为何不上信王的马车?”
  他方才正准备回府,听说镜湖那般出了事,立即策马赶过来,谁知在大道上撞见信王的马车,更惊讶的是,里面居然坐着侯府的亲眷,然后老夫人掀开车帘告诉他:双华不愿上车,还在原地等着呢。
  他一听更是焦急,快马加鞭往回赶,正好撞见两人在车前僵持那一幕。
  顾双华听见哥哥的问话,想了想,老实答道:“因为你知道了会生气。”
  顾远萧一听翘起嘴角,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被她说的好像个心胸狭窄的恶霸,在她耳垂轻捏一下,问:“你很怕我生气吗?”
  顾双华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不想看你生气,想看你多笑,一直笑才好。”
  顾远萧仿佛被她喂了口蜜,满心的柔情却无法抒发,索性策马拐进小巷,然后将下巴压在她发顶蹭了蹭,故意道:“嘴突然这般甜,和谁学的?”
  顾双华被他蹭着发痒,偏头撇了撇嘴道:“我是这般想的,就这般说了,哪里嘴甜了?”
  然后她似乎听见哥哥闷笑一声,搁在她身侧的双臂突然收紧,他将脸埋在她发间用极轻的声音道:“你若喜欢看,我就多对你笑,只对着你笑。”
  顾双华赧然低头,也不知为何,心脏仿佛被牵了根丝线,他在那边轻轻一扯,这里便扑通通跳个不停。
  可她不想去深究其中缘由,十几年的兄妹情谊,还有祖母同她说的那些话……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挡在她面前。
  她从未被赋予肆意妄为的权力,也不敢轻易迈出脚步。
  与此同时,在长街之上,拥堵的马车已经一辆辆动起来,信王站在路旁,目光凛凛,始终望着两人骑马离开的方向,直到暗卫来到身边,小声问道:“王爷可是要回府?”
  信王长吐出口气,抬眸看了看天色,总是挂着几分浪荡的面容,似乎添上了些许阴影,然后沉声问道:“太子下船没?”
  见那暗卫摇头,他眯眼将手中的折扇一展,转身道:“走,回听梅舫去。”
  在那一年的乞巧节,在京城纷繁的女儿心事之外,各人都有着各人的谋划,许多事,也终于要浮上台面,迎来破冰的那一刻。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缘于一个看似普通的清晨。
  那一日,在公主府的卧房里,长乐公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靠在椅背上,边让丫鬟给自己梳发,边对魏将军抱怨道:“这个顾远萧,大清早就来跑来敲门,就往花厅那么一坐,还非得让我们一同过去,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扰人清梦,懂不懂递拜帖再求见本宫的礼仪。”
  魏将军已经系好衣袍,笑着走过来半坐在桌沿,弯腰沾了螺子黛为公主描眉,道:“他不是这般没轻重的人,今日赶着过来,必定是真有急事要同咱们商议。”
  公主被夫君画眉安抚,起床气也淡了不少,对着铜镜照了照妆容,确认并无瑕疵,便懒懒伸出手,让丫鬟搀扶着起身,同魏将军一起朝花厅走去。
  顾远萧正垂着眸子端起杯热茶,一见两人进来,忙站起问安,公主抬手让他坐下,眼皮向上一掀,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顾远萧并不开口,只是往花厅里的下人们身上扫了眼,魏将军立即意会,挥手让他们都退下,然后走到门前亲自检查了一番,再将房门锁好,转身道:“现在可以说了?”
  顾远萧朝他微微颔首,开口道:“公主可知苏州贪墨赈灾银一案,主犯刺史周童,如今已经被收监,此案牵扯甚广,苏州县郡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员都牵涉在内,陛下对此案十分重视,责令臣督查严办,臣同大理寺清查审问足足半月,才总算将所有涉案者连根拔起。”
  公主皱眉按着额角道:“这些朝廷里的事,本宫听了就头疼,长宁侯大清早上门,莫非就是要同本宫说这个。”
  顾远萧不急不缓继续道:“公主慢慢听下去就是。这位周童的父亲,就是曾经的吏部尚书,太子的老师,周渊周太傅。他与太子有十余年的师徒情谊,陛下刚将这件案子交给我时,他就曾数次登门求情,甚至拜托太子威逼利诱,希望这案子查的点到即止,莫要牵涉太深,留下周童一条命。”他抬眸淡淡一笑:“可我却知道,除了他儿子的性命,他更怕的是另外一件事。”
  公主听着听着,渐渐收了慵懒神色,这周渊她倒是认得,苏少陵任五军都督时,与他曾有过些交情,而顾远萧特意前来,必定是和当年那件案子有关。
  于是她和魏将军互看一眼,倾身追问道:“你究竟查到些什么?”
  顾远萧肃起面容,继续道:“苏州太守廖文远,曾经在苏都督手下做一个小小的文官,可自从苏都督被以叛国之罪问斩之后,突然连升几级,直到得到苏州太守这个肥差。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周童的左膀右臂,与周家来往甚密,当初家父就曾怀疑过他,可惜直到逝世都未查出证据,但这次的贪墨案,我查出廖文远不光贪了赈灾款,还收受贿赂,导致河堤决堤,这是需诛全族的罪过,所以无论太子如何施压,我都坚持查下去,果然就在昨日,他终于松口,决定用一个秘密,交换他亲眷的性命。”
  公主按着狂跳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又酸又涩地哽在喉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魏将军倏地站起,大步走到顾远萧面前问道:“他可是知道,当年在朝中是谁与燕王有勾结,害得灵州城失守,都督要以命相救!”
  顾远萧面容冷峻,语声铮铮:“没错,就是当时任吏部尚书的周渊!”
  公主听得浑身一软,然后捂住脸,从指缝中传出呜咽声,过了一会儿,又含泪大笑起来。
  魏将军也咬紧腮帮子,拼命忍住眼中的泪,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魏某有生之年,真能看见都督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顾远萧见他们如此,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若是父亲能站在这里,想必也是一般的欣喜吧。这时魏将军揉了揉眼角,急切地朝他问道:“你手上可有证据?”
  顾远萧点头道:“廖文远当年作为暗线为周渊和燕王传信,为了保命,特地收藏了关键证据,这样东西,现在已经在我的手上。”
  他顿了顿,又对着公主道:“可这样证据该如何交到陛下手上,我却还没有想好。”
  公主这时也渐渐冷静下来,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道:“你是怕陛下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奸人所惑,误杀了忠臣良将,只会私下将周渊处置了了事?”
  顾远萧点头道:“若是如此,都督的冤屈,便再无可能伸张,所以我们手里的这样东西,必须找个最合适的时机,用来点醒陛下。”
  魏将军坐下沉吟一番,“还有太子,他从小性子孤僻,周渊对他尽心教导多年,与他情同父子,现在你一门心思要了他恩师的命,他必定会记恨上你。”
  一时间,花厅里静默无语,最后还是公主冷哼一声道:“何须左右顾忌,既然已经有了周渊通敌的证据,本宫自然会让皇兄还少陵一个清白。”
  顾远萧微微一笑,他今日前来,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要说服皇帝面对自己的错误,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长乐公主能做到。
  于是他站起朝公主弯腰一拜,道:“那臣便将此事全托付给公主了。”
  他没想到公主竟站起,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语声哽咽道:“为少陵翻案,原本是我同双华该做的事。这些年来,多亏了有你和老侯爷锲而不舍地追查真相,若是少陵真能洗清冤屈,本宫要代他向你们好好说一声谢。”
  顾远萧见公主作势要向他行礼道谢,吓得连忙阻止道:“当初苏都督牺牲自己,为的是社稷黎民、江山永固,莫说长宁侯府曾经受他恩惠,哪怕只是寻常大越子民,都有责任还他一个清白。”
  公主偏过头忍住眼中的泪,魏将军走过来轻按住她的肩,意有所指地笑着道:“待到这件事了结,双华能认祖归宗,咱们自然有法子谢他。”
  公主被他提醒,想起这一对小儿女,脸上总算露了笑容。
  就在这时,花厅外突然有人敲门,三人互看一眼,又听见小厮在外通传道:“宫里来的李公公要求见公主。”
  李公公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今日专程前来,想必不是为了寻常小事。公主忙理好妆容坐下,高声道:“唤他进来吧。”
  李公公进门先屈膝行礼,抬眸看见顾远萧也在,惊讶地“哟”了一声,道:“顾侯爷也在呢,这可巧了,也省的老奴再跑一趟了。”
  顾远萧与公主互看一眼,彼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又听李公公笑眯眯道:“陛下特地差老奴过来,宣侯爷和公主进宫议事。”
  顾远萧涌上些不好的预感,站起拿出锭银子塞过去,问道:“究竟是为了何事,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李公公笑得眼都眯起,将那银子塞进袖子里,上前一步小声答道:“是为了三小姐的婚事。”
  顾远萧猛地一惊,连忙追问道:“什么婚事?”
  李公公嘿嘿一笑,压低声道:“老奴先恭喜顾侯爷了,太子殿下今日一早求见陛下,说要纳三小姐为侧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稍安勿躁,非得下点猛药刺激才能有突飞猛进的进展,嘻嘻。
  第75章
  辰时三刻, 街市上正是热闹之时, 小贩们沿途高声叫卖, 将担子放下,用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擦汗, 眼瞅着两辆官家马车从面前径直驶过长街。
  两辆马车在华清门前停下,顾远萧和公主一前一后走下来,换了乘轿子往雍和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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