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

  何芝兰一愣,眼见自己的便宜老公跑远了,她忍不住两眼弯弯,笑了出来。
  到底还是孩子气,虽然沉玉树看起来不懂情情爱爱,但是对自己却还是独一份,有时候也会起男人心思,来占老婆便宜。
  何芝兰又剥了一颗奶糖吃,剩下的放回口袋,哼着曲儿,继续自己的漫画大业。
  刚等她把下一页画好线稿,仓库门口不远处又起了一阵声响儿。
  这会儿也快到下工的时候了,何芝兰以为是大家伙儿过来还农具了,于是把画了漫画的纸放到另一边,拿起自己做好的仓库表格,准备着验收农具。
  没想到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青年。
  男青年还面有怒气,何芝兰立刻心中警戒,不着声色地捡起一旁的大锄头,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才注意到对方身后还跟着个鬼鬼祟祟的肖桂香。
  见到熟人,何芝兰松了一口气,忙先发制人问道:“肖同志,你这是带了哪位同志过来呀?我看着他面生,村支书交代了农具只能借给本村人,我没这个权利借给外村人的。”
  肖桂香心里冷哼,装什么装,当时她一听到“何芝兰”这个名字,知道赵涛要找到的人是何芝兰,她气得差点嘴都歪了,这个何芝兰,看不出来呀,平时清高得很,两眼不带正着看人,平时除了何文坤,没什么男青年能有她好脸色,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下乡前就乱搞男女关系,还是和沉玉树早都订了婚的,骚女人贱女人,真不要脸!
  这样想着,她说话也尖酸刻薄了起来,讽刺道:“哎哟,这位同志要是你不认识,那我更不认识了。”
  赵涛也蛮生气的,本来知道何芝兰把簪子送人就很生气了,这下见何芝兰假装不认识自己,那是气上加气,想要撂两句狠话,又觉得有失斯文,忍着怒气道:“何同志,你上次托我给你带的雪花膏。”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牛皮纸包好的雪花膏递给何芝兰。
  何芝兰懵了,这个人谁啊,她真的不认识。
  “谢谢。”何芝兰礼貌道谢,然后接过来,打开牛皮纸一看还真的铁皮罐的雪花膏。
  这年头雪花膏是个稀罕物儿,肖桂香一听,就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牛皮纸里层层包着的雪花膏露出铁皮罐的封面,彩色美女画儿,写着两个字“露美”。
  肖桂香一惊,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道:“露美牌儿,怪不得要人捎来呢。”
  何芝兰不理解,旁边一个赶着回家煮饭早下工的新妇,一听露美牌儿,也忍不住上前去看,羡慕道:“露美牌儿,哎哟,我彩礼就想要这个,狗蛋爸儿去了市里都没买上,紧俏货,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说着话,她走得更近了点儿,道:“何同志啊,你打开让我闻个香气儿。”
  何芝兰被她自来熟的语气一催,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即打开来铁皮罐子,一阵玉兰花的香气,又夹杂点儿檀香,蛮特殊的,还挺好闻。
  肖桂香眼疾手快,小拇指一勾,就勾出来一大块雪花膏,往手上一搓,在脸上一擦,美滋滋道:“真是香咧!”
  说着又要用小拇指继续去勾,何芝兰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赵涛倒是反应快,立刻将雪花膏拉了过去,喊道:“闻个香气儿,怎么就上手弄起来了呢?”
  肖桂香脸皮厚,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对着赵涛道:“人家芝兰都没说什么,我俩关系好着呢,你着急什么啊。”
  她就见不得赵涛为何芝兰出头的样子,何芝兰骚里骚气,都是和沉玉树困过觉的脏女人,还在这勾勾搭搭别的男人,真不要脸!
  被肖桂香这么一呛,赵涛脸又红又白,想着何芝兰都把簪子送给她了,估计两人关系好得不一般,赵涛一肚子的苦水,委屈死了,只能把雪花膏又递还给何芝兰,气呼呼道:“是我多管闲事,何同志,你的雪花膏我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眼看着赵涛拔腿就要走,何芝兰觉得莫名其妙的,赶忙先拦住道:“你捎来多少钱啊?我给没给钱啊?我都忘了。”
  赵涛一脸震惊,这还是何芝兰吗?
  眼朝天看,从不谈论金钱俗物,怎么转了性子了。
  雪花膏被何芝兰放到了桌子上,新妇忍不住去看,嘴里嘟囔着:“哎呀露美牌儿十来块呢,我再看看闻闻味儿,抹个试下子。”
  “好么,我也香香几下,刚才那都没抹匀!”肖桂香跟着搭话,她偷东西练得手脚快,一下就打开铁罐子,小拇指伸进去挖了一大块儿。然后递给新妇,新妇也不客气,伸出小拇指也是一大块儿。
  两个人你来我往,等放下来一看那雪花膏,中间都快挖到底儿了。
  赵涛黑了脸,生气道:“何同志,你要是对我有意见,我送你的东西你扔给狗都行,能不能背着我做,这不是现在打我脸吗?”
  “咦!你骂谁狗咧!”新妇吵架是好手,立刻反应过来,战斗鸡一样回骂道,“看你小青年长得帅,嘴巴里不干不净,吃了茅坑里的屎了,说话这臭!”
  赵涛更气了,正准备有辱斯文地骂人,肖桂香堵住了他的话头。
  “哎呀,芝兰都没说什么,你着急啥嘛,我们关系好,拿拿用用的很正常。”
  从看赵涛脸色听赵涛语气,何芝兰就知道这个男青年和自己关系不一般,不是老友就是旧情人,现在看情况是旧情人的可能性更大,谁会出手给老友一买就是十来块的雪花膏?要知道她自己这几天用的都是一块八毛钱一罐儿的红花牌,知青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很羡慕了,毕竟她们最多舍得花八毛钱买友谊牌,这十来块的贵妇级雪花膏,真是消受不起。
  本来她还想着十来块的雪花膏,她可没钱买,但是又不得不买,毕竟买人家东西,跟被人送东西那性质可不一样,出轨流氓罪,她担当不起。一看这两厚脸皮的,居然把雪花膏挖了个四分之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又觉得是个好事,当即不紧不慢道:“十来块钱?算上车费路费凑个整儿,二十吧。”
  “哟,还是芝兰大方,一出手就是大钱。”肖桂香拍马屁道,“赵涛啊,你是不知道,芝兰她男人家里可有钱,付得起。”
  赵涛脸更黑了。
  “哎呀,是你们大方,一人十块钱,这就写个欠条好了。”说着何芝兰就从库房表下拿出两张纸,龙飞凤舞写了欠条。
  “你说啥?!”新妇懵了。
  “哎呀,芝兰你咋了嘛,人家赵涛辛辛苦苦给你带来的雪花膏,你咋能随便送人呢,多伤人家心啊,你就算是和沉玉树住一块儿了,那也不能把人家送你的东西送人啊。”肖桂香装作糊涂,开始胡说八道。
  “雪花膏被你俩挖的坑都见底了,一人十块钱,我也不给你们分雪花膏了,你们自己分。”何芝兰抓住肖桂香的手,往红泥里一摁,又抓住那根带了红泥的指头,往纸上一摁,“好了,你自己收一份,还有一份我就给赵涛同志了。”
  说着话,她就把欠条递给赵涛。
  肖桂香没想到何芝兰来真的,手上力气又大,跟铁钳似的抓住她,硬是让她摁手印。
  新妇见何芝兰没来抓自己,赶忙想着跑路,把铲子往地上一扔道:“我要回家做饭,十几口人等着呢,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你走啥走!”肖桂香连忙抓住新妇,二十块钱呢,她是被迫摁了手印,新妇要是不摁,这不是就是全她一个人出了吗?
  看着这两人就要吵吵起来,何芝兰静静看戏。
  赵涛心中震惊得很,芝兰水晶一样的女孩子,从不屑与人争吵,怎么变得这么俗气了?
  随即又想到一路上肖桂香说的关于何芝兰的话,觉得多半是胡说的,忍不住问道:“芝兰,你怎么不带簪子了?”
  簪子?什么簪子?
  何芝兰一脸莫名其妙。
  那边肖桂香好不容易制服新妇,强压着对方摁了手印,一听到簪子两个字,登时吓得魂飞天外。
  “我有簪子吗?”何芝兰没否认,先反问。
  “你不是可喜欢那个玉兰花银簪子,下乡前我送你做礼物了,你说你要天天带着,玉兰花你最喜欢了,玉兰花开年年色,你记不得了?”赵涛心想要是肖桂香说的话没有可信度,那就是何芝兰被沉玉树欺负了,脑子不清楚了。
  他才不相信何芝兰主动勾引沉玉树。
  “哎呀,你确定送给我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何芝兰一无所知。
  “你怎么没见过?”赵涛急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送了人我也不怪你,你怎么现在都说起了瞎话了!”
  “送人?”何芝兰迷迷糊糊,“我真没见过什么玉兰花玫瑰花簪子,我送谁啊?”
  肖桂香听得胆战心惊,一眼就看到赵涛伸手指向自己。
  “你最好的朋友,肖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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