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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姐 第41节

  窗边的夹缝之中,有一封薄薄的信。今天夜晚没什么月色,月亮都躲进了黑暗的乌云中,倘若不注意,或许都看不见。
  曲觅荷脸色陡然一变。
  这儿本来就是宴府,宴卿卿不会多此一举用这个来给她送消息。屋子又是才打扫干净,不可能是以前留下来的。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着手把这封信拿下来。
  曲觅荷咬着唇拆开信。看完之后,手便如虚脱般撑扶在一旁的几案上,腿都被这份奇怪出现的信吓得快要站不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把窗户关上,拉上厚帘,随后直接将信件投入火炉子中。
  是赵紊的信。
  他说明天要过来找她。
  曲觅荷再次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坐回到床榻边上,咬紧牙根。他赵紊不是最疼宴卿卿的吗?她倒想看看自己人在宴府,他要怎么出手!
  ……
  宴卿卿倒不知道曲觅荷这边发生了什么,她昨夜同往日一样,头发干了后就睡了。
  今天早早起来梳妆,想趁着闻琉刚下早朝找他谈谈。
  “曲姐姐醒了吗?那边怎么样了?睡得还好吗?”宴卿卿问相然,“如果觉着屋子冷了的话,差人再加几个火炉子。”
  “问了夏书,说人还睡着,不过小王爷倒是醒了,一个人在小榻上玩,也不吵人。”
  相然正在为宴卿卿更衣,她拿起旁边丫鬟手上捧的月白锦绣袄。
  “这一天比一天要冷,您还得往皇宫跑,如果不多穿些就容易冻着。”
  “总得与皇上说说这事。”宴卿卿穿上衣服说,“万一他想了别的就不好了。”
  宴卿卿昨天和赵紊说的话半真半假,真的便是她的确难做。不过就算再怎么难做,太子妻儿她还是得护着的,毕竟先皇后与太子曾待她那样好。
  皇宫。
  昨天已经把瑞王妃的事讨论定下:拟赐座城东宅子为王府,现在只待修整完毕后再让她们搬进去,另还有良田千亩,白银万两,平日照亲王待遇。
  他们母子身份特殊,闻琉的赏赐也多加了些。只不过城东那边虽是繁华,但离皇宫还是远了许多。
  圣旨尚未发下,只等几天后办场贺宴,庆贺瑞王妃与小王爷回京,之后再在宴会上赏赐。
  辽东王虽私下藏了太子妃与太子嫡子,但念在其无异心,又是受太子所托,闻琉也不能罚太重。
  但他也没罚太轻。
  闻琉皱着眉,手中的奏折看了半天,张总管不敢出大气,以为他又遇上了棘手的事。
  一个太监从外进来通报:“陛下,刚才侍卫来报,宴小姐已经到宫门口了。”
  “到了?”闻琉松了口气,放下那封奏折,立即起身道,“昨天就递了帖子说今天要过来,等了半天才到,义姐也是太慢了。”
  “陛下,人才到宫门口呢!”张总管连忙拦住他,“您别太急了,免得吓着人。”
  闻琉的动作顿了一顿,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他坐下来揉揉额头。
  “说得也是。”
  不能操之过急,自己这样的人,她绝对是接受不了的。
  张总管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又是伺候他的,自然猜得到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心中虽知晓,但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毕竟连皇上都说他那天没出去。
  他出去得晚,也是直至快要早朝才回来,换了衣服后就去上朝,没有休息,之后又看了半天奏折,似乎不会劳累一样。
  他脸色如往常沉静,处理事来也是干净利落,与臣子交谈时又有温润之色,只不过眉眼间却带了股说不清暴躁,谁也不敢惹他。
  可接了宴小姐派人递来的帖子后,这股躁怒却莫名的消失了,他还笑了声,说义姐的字十分好看。
  说完话后又多看了几遍,之后才把东西放进信盒中锁上,让太监都出去,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好久。
  要不是有侍卫要来禀报辽东王的话,张总管都差点以为他又出去了。
  “让御膳房准备些糕点过来,义姐定是来与朕说瑞王妃的,也罢。”闻琉说,“可不能让她饿着了。”
  宴卿卿派人送来的拜贴,没替曲觅荷母子求情,也没帮他们说话。
  她只道了句皇上小心。
  第42章
  宴卿卿倒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皇上小心”就让闻琉的气消了, 倘若她知道,怕也是一愣。
  那张帖子不过是随手一写, 当时夜已经深了,拿起笔来也不知道该写什么,觉得某些事不能在张纸上说, 可心中又想着得跟他说些什么, 于是便提醒了句。
  曲觅荷之事再怎样她也不会松手不管, 宴卿卿还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先皇后与太子对她那样好, 如果让她嫌着麻烦冷眼瞧人流落在外,便是下去也没脸见任何人。
  等她跟着宫女到侧殿时, 闻琉已经坐在那里等了她有一会儿,他手里端杯清茶,正往上徐徐冒热气,另只手里拿着书,淡淡的神情同往常没区别, 却莫名让人觉得怪。
  宴卿卿素来知礼数, 跪下朝闻琉行了个礼,道了声陛下。她步摇上缀着的绿宝石典雅清贵,轻轻晃动。脸色白里透红, 纤细的身子披着件玄色大氅, 低奢软和。
  闻琉皱了皱眉,将瓷杯放在黄花梨木方桌上, 将书递给旁边的太监, 起身扶起宴卿卿。之后又避退下人, 让所有人都出去侯着。
  宫人们恭敬地退了下去,也不乱看,脚步轻盈。
  “朕都说过好多次了,义姐怎么还行如此大礼?”
  “这是在宫内,礼不能废。”宴卿卿笑了笑。
  “罢了,”闻琉叹声气,“义姐就是太守规矩。”
  他扶宴卿卿坐下,才道:“前天邀姐姐过来,本是想同你说说瑞王妃的事,不过你去找她了,也就算了。”
  宴卿卿歉意道:“这事也是我无礼,望陛下不要怪罪……上次你与我说赵郡王之事,她又在赵府住着,我实在不放心。”
  闻琉摇头说:“赵郡王是怪,但他也不会傻到在京城动手,加上辽东王又在京城,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义姐委实担忧过了。”
  “这我也知道,”宴卿卿的手抱着暖炉,“可太子有后,我总归不能让他们在外边呆着。”
  宴卿卿心中不忍心归不忍心,但大局还是知道的。
  闻琉的位置动不得,现在的情况是一动就乱,曲觅荷母子也最好不要在京城呆着。
  “是吗?”闻琉淡淡一笑,似是没听出什么,“朕确实记得义姐以前便同他们关系十分好。”
  宴卿卿身子忽的一冷,仿佛被什么阴暗的东西盯上一般,只是片刻便消失不见,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闻琉。
  闻琉眸色清淡,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给宴卿卿斟杯茶,又将桌上样式精致的糕点推给她。
  宴卿卿抿了抿嘴。
  闻琉的一句义姐尝尝还没说出口,就倏地愣在了原地。
  “义……姐?”
  他迟疑地看了看手背上的手,纤细白嫩的手指还带有温热,肌理细腻,便连指甲盖都是粉嫩,他又看了眼宴卿卿。
  宴卿卿正皱眉注视望着他。
  她收回了手,搭在桌上,朝闻琉问道:“陛下是怕我来劝你有关瑞王妃的事?”
  闻琉沉默了许久,久到宴卿卿都以为他想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可他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若义姐是要听实话……那朕确实有些怕。”他把手也收了回去,“朕以前便知道义姐除了家人外,最在乎的只有皇后太子他们。他们待你也好,朕不过是个外人,无权无势,也护不了义姐,倒也不能像他们那样,倒比不得亲近。”
  “陛下,”宴卿卿蹙紧眉,“为何总想这些奇怪东西?皇后太子于我而言是长辈,你与我虽差几岁,我却也捧颗真心把你当弟弟,怎么就怕这个?”
  “约莫是心不宁吧。”闻琉揉了揉额心,“朕总觉得姐姐会因为别人骗朕,那孩子年纪虽小,但毕竟是太子儿子……便是不想争,也总会抢着去替他争。朕倒不怕这个,瑞王妃若真想要那孩子做这个位置,朕便直接立他为太子就够了。”
  “陛下!”宴卿卿忍不住打断他,“您自己的位置何必退让他人?小王爷已经是小王爷,您一没篡位,二没谋反,就算让,也不必您来让!”
  闻琉轻轻说:“义姐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哪来让不让?”
  纵使那孩子是太子的,可在宴卿卿心中哪里怎么比得上从小看着长大的闻琉?
  宴卿卿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因血色又艳丽几分,也不想因这个对闻琉生气,她这人素来冷静,想事情也清楚。
  “陛下这话说得也太怪,便连太子殿下都没登基,这位置又哪可能是思轩的?”
  自父兄死后,宴卿卿身边最亲近的人便只有闻琉,便连江沐都时常因为江夫人与涂婉分不开身。闻琉性情温善,从小就因身份被人欺负,要是做了皇帝还这样,那她这做姐姐的岂非仗着宠爱举止太过?
  闻琉说:“朕那时候被推上帝位,心中极其不安,别人见朕冷静如常,有人惊恐,说朕怕是韬光养晦,早等着那一刻;也有人在边上旁观,看朕到底是怎样的人。唯有义姐真心,亲手绣了个贺字给朕,若你想要,朕自是愿给的。”
  宴卿卿实在头疼,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要来做什么的。如果知道闻琉会想这么多,那她定是愿冒着夜路接完曲觅荷后就立马来趟皇宫。
  这孩子太傻了!
  “我问过曲姐姐,她说不想思轩与争,我与她相识多年,她的性子我也算了解,不太像是说谎。”宴卿卿岔开了话,“朝中大臣怎么说?”
  “给瑞王妃和小王爷赐了座瑞王府,在城东那边,还有别的赏赐,朕知道义姐应会可怜他们母子,所以加了许多。”
  闻琉回她道,“四日后有个庆贺宴会,邀些皇室子弟和高管大臣,到时再发圣旨,姐姐记得陪他们母子来,要不然朕也不好让别人来。”
  “我知道了。”宴卿卿抿了口茶水才问,“辽东王和赵郡王呢?”
  “辽东王罚着禁闭,赵郡王昨晚推辞有事,都来不了。”
  宴卿卿微愣:“赵郡王也不来?”
  她还以为赵紊会过来找曲觅荷。
  “他不来。”闻琉道,“也不会像上次样出事,姐姐放心便好。”
  方才还说着正事,他这话立马就又让宴卿卿想到了别处,前天的旖旎还在折腾着她,腿根那儿还是不舒服。她的双腿不自在地合拢些,最后不免无奈,只好说道:“我自然放心。”
  她这话说完后,屋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闻琉没再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沏了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给宴卿卿换了杯。
  宴卿卿也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却没觉着有味。
  曲觅荷此时回来,确实让人难做,宴卿卿接她回宴家,或许也寒了闻琉的心。即便曲觅荷再怎么可怜,宴卿卿该做的也应只是在一旁冷静看事态发展,等闻琉发了话后再做别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与闻琉说声抱歉,本以为闻琉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个,但现在看来,她这个姐姐,还是错了。
  “义姐能抱朕一下吗?”闻琉忽然开口,“觉得有些冷了。”
  茶杯托在手心,光滑的边上有抹淡淡的红色口脂,宴卿卿愣了愣。
  闻琉极少对她提不合理的要求,应该说自他长大与宴卿卿疏远后,便从未再向她提过。
  屋子里有火炉子,火烧的正旺。厚布帘挡着风,狂风连进都都进不来,连宴卿卿都觉得热,更何况是闻琉还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她也不是傻子,放下茶杯,跪在铺地的绒毯上,垂眸道:“父亲从小便教导我忠君爱国,我虽不碰刀剑,无法战场杀敌,但一直将此话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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