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这日,外面骄阳似火,屋里闷热至极,众学生坐在屋里,汗流浃背的或看着书,或做着题。
  田仲写完一篇策论,看着手心的汗,放下笔,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擦了擦额头的汗。
  张苻从外面端着两杯凉茶走进来,在田仲桌子上放了一杯,然后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一边喝一边说:“趁凉快喝吧,我刚去旁边耳房端的。”
  田仲端起来,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胃里清爽了许多,身上的燥热消散了不少。
  “爽快!”
  “唉,你喝慢点,小心凉着胃!”张苻看着田仲不知道轻重,忙提醒:“再有几日就要乡试了,你可别弄坏肚子。”
  “没事,我脾胃向来好。”
  张苻看着田仲不听,气道:“你要再这样,下次不帮你端了。”
  田仲听了忙讨扰:“张兄见谅,下次不敢了。”
  如今离乡试不过还有五六日的时间,乙院的教谕已经不再讲课,而是让他们自己静悟,一是让他们平心静气,二是让他们自己查漏补缺。
  只是说是静悟,可乡试就在眼前,众人又如何能静的下心,再加上这几日烈日炎炎,暑气重的很,反而让众人平添了几分焦躁,更不可能静下心来。
  不过好在府学对这个情况见的多了,忙在耳房备了凉茶,又在院落屋顶日日洒水,这才稍好了一些。
  田仲喝完凉茶,提起笔,打算再做一篇策论,只是没写几下,就觉得头有些疼,不由放下笔,用手按了按头。
  “怎么,头疼?”张苻正在喝茶,看到田仲按头,直接把腰间的荷包拽下来,丢到田仲桌子上,说:“里面有上好的薄荷叶,你嚼几叶。”
  田仲拿过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叶,放在嘴里嚼了嚼,瞬间感觉嘴里一阵清凉,果然舒服了许多。
  “这东西还蛮管用的。”田仲把荷包还给张苻说道。
  “那是自然,要不大家都备着干嘛,也就你自己仗着身体好,没想着去准备这些东西。”
  “等会下了学我也去旁边医馆称一些。”
  “别麻烦了,管家前天刚给我送了一包,回去我匀你些,要不等考完乡试,这东西也没多大用了。”
  “那多谢了,我那有新买的凉糕,晚上请你吃。”
  “好,我就不客气了。”
  田仲刚刚做完一篇策论有些费神,打算歇一会,就在那一边养神,一边随手拿毛笔在草纸上乱画,不一会,一张草纸就被他画满了。
  张苻喝完茶,正要重新看书,无意间瞥到田仲的草纸,看到上面一个个奇怪的图,好奇道:“你画了什么?”
  田仲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随口说道:“这几日的天气啊,快被热死了,也不下雨!”
  “这个是日?嗯,虽然寥寥几笔确实挺像的。”
  “呃,这个其实表示晴。”
  “有日所以晴么,有道理,那要是下雨呢?”
  田仲随手在草纸上画了一个。
  张苻一时兴趣大起:“真的挺像的,那要是刮风、雾、下雹子呢?”
  田仲又画了几个。
  “这个是某种暗语么,以前虽然没见过,不过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懂。”
  田仲眨眨眼,说:“不记得了,反正用到就想起来了。”
  “奥,忘了你失忆了。那这些暗语有什么用?”
  田仲指了指外面的日头,说:“看天时,可以猜以后几日会不会下雨下雹子或者起风。”
  “这么厉害,那你快看看这几天有雨么?”
  田仲顿时趴在桌子上哀嚎:“没有啊,到乡试之前都没雨啊!”
  “那岂不是要一直这么热?”
  “对啊,想到乡试号房更热我就头疼。”
  张苻想了想号房那么小,要是以现在这天进去,顿时也苦着一张脸。
  两人正说着,一个人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就大喊道:“有大消息!”
  屋里众人纷纷抬头,其实一个和来人关系比较好的忙问道:“李规,什么事?”
  李规喘着热气说:“乡试的主考官出来了,我刚才去找教谕问题听到了,你们猜猜咱们这次顺天乡试的考官是谁?”
  屋里本来蔫了吧唧众人顿时来了精神,忙纷纷问道:
  “谁啊?”
  “李规你快说,别卖关子!”
  “快说快说,是京城哪位大人?”
  乡试的主考官可是正了八经的座师,考官身份官位的高低,可是对中举者以后的仕途极有影响。
  李规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兴奋的说:“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次咱们顺天乡试的主考官,居然是吏部尚书钱大人!”
  “什么,尚书大人?”
  “这怎么可能!”
  “李规,你不会听错了吧,堂堂吏部尚书,怎么可能来主考乡试,这又不是会试!”
  李规就知道众人八成不信,别说他们,他自己刚听到时也不信,甚至连教谕,听到府长派人来传信时都惊的手中书都掉了。
  “是真的,听闻府长和幽州知府已经连夜赶去通州码头候着了,甚至连整个省上的台面的官员,都去了。据说这次吏部尚书大人是为了回乡祭祖,才随手接了这差事。”
  屋里众人一听是真的,顿时炸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古代的桌子。
  钱尚书:老夫为了天下太平,连死去的老祖宗都搬出来了!
  第27章 算命的你好!
  其后几日, 乙院众人一改往日的萎靡不振, 像服了五石散似的,亢奋不已, 温起书来更是精神百倍。
  府学教谕开始还觉得是好事,觉得士气大振, 可没两日,就觉得不妥了,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要都用在这几日,那等到乡试怎么办?
  众教谕坐在一起一商量, 直接给乙院众人放了假, 反正还有三四日就到乡试了, 你们快收拾东西去通州吧!
  于是,乙院众人一个个开始卷铺盖回家,准备去赶考。
  “这次我打算不回家,直接去通州别院, 你呢?”张苻看着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书童,对田仲说道。
  “你不回家?”田仲诧异道。
  “就只有三四天的时间, 我一回去, 就得耽搁一两天,再往通州去, 就有些太赶了。”
  田仲笑着戳穿道:“你不会是怕回家看你的人太多吧?”
  张苻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久在府学,一回家, 得先去奶奶,爹娘,二叔三叔二婶三婶那问一遍安,然后等我回自己院子,我那些弟弟妹妹,堂弟堂妹又得都过来看看我,等弄完,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还是平日,如今正是乡试前,长辈肯定更多话要叮嘱,我回去两日,只怕连书都摸不到。”
  “这还真是个问题,要是平日,自然是家族和睦,亲情融融,可在这要紧时候,本来就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温书,一旦被耽搁,确实难免影响心境,既然你已经决定,反正我哪天去都行,和你一起好了,早到几日,也更容易平心静气。”
  “果然够义气,我已经让管家等会来接咱们了,你快收拾一下,等会咱们就动身。”
  “好,不过有一件事可要和你说妥。”
  “什么事?”
  “这次别院的饭钱可要我来出。”
  张苻听了,扑哧一下笑了,说:“你好不容易攒了六两银子,又要送出来。”
  张苻天天和田仲一起,对田仲手里有多少钱简直了如指掌,田仲五月末才进府学,所以俸银只领了六、七月的,每月二两纹银,好在府长突然说今年暑天炎热,给众人发了四两冰钱,田仲这俩月买瓜果凉糕又废了不下二两,如今可不是剩下六两了。
  田仲笑道:“虽然不多,可也不能总占你便宜,上次初住也就算了,这次若再是白住,那就有失做客之道。”
  “好好,给就给,反正放你手里我看那银子也不一定能搁住,还不如快花了省心。”张苻打趣道。
  田仲于是回去收拾东西,等到傍晚,张管家就带着上次那一排马车来了,不但带了张苻惯用的小厮丫鬟和厨娘,甚至还重金请了一个大夫,可谓准备的十分齐全。
  田仲和张苻上了马车,管家就让两个丫鬟上来给他们打扇子,说道:“现在是傍晚,太阳已经不毒了,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少爷和田公子坐着也少些辛苦。”
  田仲问道:“那等会到了通州,不会遇到宵禁吧?”
  “田公子放心,现在启程,等到了通州,离宵禁最少还能有半个时辰。”
  “那就好。”
  张苻和田仲随意在车里躺下,旁边丫鬟打着扇,马车朝通州驶去。
  八月初八,晚
  平日黑咕隆咚,门可罗雀的贡院,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田仲和张苻坐在马车上,一人一把折扇扇的起劲,旁边还有两个打扇的丫鬟,也没闲着,可就是这样,也没让两人的汗少流一点。
  田仲越扇越热,气的把扇子一扔,抱怨道:“这乡试在八月,不是又叫秋闱么,可你看这天,哪里像是秋天,三伏天都没这么热。”
  张苻身子比田仲弱,更是被热的难受,也抱怨道:“就是,白天简直热的喘不过起来,晚上院子有风还凉快些,可今天进场,大家都堵在贡院门前,挤的一丝风都吹不进来,竟然比屋里还热些。”
  管家看着两位抱怨连连,生怕两人动了火气,忙让跟着的小厮回别院取了冰,然后用帕子包了让两人止热,劝道:“两位少爷别急,这乡试不过考三场,每场考三日,两场之间还能歇两日,忍忍也就过去了。”
  张苻本来就被热的心里烦,气道:“你说的轻巧,每场还得提前一晚上进场呢!”
  田仲忙拉了拉张苻,说:“好了,别动气,热了抱怨两句是为了心里舒坦,要是反而把自己气到就不值得了,张叔也不容易,为了咱俩忙前忙后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
  张苻看到管家背后衣裳都贴背了,一时讪讪,说:“张叔,我不是故意朝你发火。”
  管家自小看着张苻长大的,哪里舍得生张苻的气,摸摸张苻的头慈爱的说:“少爷心里不舒服,多说老奴几句就好了,千万别窝心里,等会进了场耽搁考试。”
  张苻越发不好意思,田仲看了,笑道:“好了,你俩这时候就别主仆情深让人妒忌了,张兄你快拿凉帕子擦擦身子,我看贡院门口进了快一半了,想必很快能到咱们。”
  张苻一瞅,果然人少了很多,两人进了马车,拿凉帕子擦了擦汗,又在里面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提了考篮,这才出来。
  乡试比院试除了考的时间要长外,另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比起院试只带考引,乡试还要自备考篮,不但笔墨纸砚要自带,甚至连吃喝都要带,而贡院,唯一给的只有一个炭火盆和几根蜡烛。
  两人下了马车,张苻对管家说:“张叔,那我去了,这场是十一日落日时出来,记得来接我们。”
  “少爷放心,老奴在家备好热水饭菜,一定来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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