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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这样的太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只不过皇上现在根本没空责怪太子。皇上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你起来吧!坐到朕的身边来!”
  “谢父皇!”太子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他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在皇上下首的一个锦凳上小心翼翼地坐下。他是准备好了被父皇责骂一顿的,叶敏淳劝他说守住了通州,得到这大功一件,他太子的地位就稳了。叶敏舒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功劳再大也比不上自己的安全重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堂堂国之副军,要是这么稀里糊涂死在通州岂不冤枉!
  至于怕死?谁不怕死呢!尤其是他们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人!好在叶敏淳够争气,女真兵已经到了通州,土木图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亲自派了几个千人队前去抢粮,叶敏淳带着军马和女真人打了几仗,总算守住了通州的粮仓未曾失陷。
  还好叶敏淳是个能干的,若是那么多粮食丢了,太子怎么样也是难辞其咎!太子还真怕他死在女真人的手里,那自己从此可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了。
  “我已传旨给叶敏淳,叫他一把火烧了通州的粮仓!”
  “父皇?”叶敏舒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通州粮仓的粮食占了大楚一年国库收入的百分之十,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皇上摆摆手让他坐下,又抛出一个惊天消息:“锦衣卫传回密报,突兀人抽调了三万大军,已经由居庸关进入京畿!”
  叶敏舒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
  到了现在就是皇上太子这等智商算不得高明的人,也终于明白突兀可汗左颜的战略意图了。他现在西北方向出动大军,拖住大楚的精锐部队,然后联合女真骑兵一举攻破居庸关,他们的目的不是抢一把就走,他们野心大的很,他们要颠覆大楚王朝,占领中原腹地!
  以突兀那点人口,左颜竟然能凑出整整十二万兵马,可见他已经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至少到现在,左颜和土木图的计划成功了大半。两方加起来共有六万铁骑,攻打京师也足够了。
  叶敏舒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倒也不是太笨,立刻就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京师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皇上的声音沉了下来:“朕叫人清点了京营士兵人数,如今京师士兵数量不到十万,还都是老弱之人,偌大一个京师,连一千匹战马都找不出来!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太子急道:“三千、神机、五军三大营呢?17万军马怎么就只剩下了十万老弱之士?这些人马如何守得住京师?”
  皇上疲惫不堪地道:“精锐早就被他们抽调到宣府和大同去了!”
  不用皇上过多解释,太子也明白这些年营务废弛,营帅贪腐无能,吃空饷成风,太祖时威震天下的三大营如今战斗力甚至连边军都有所不如了。
  太子哆嗦着双手道:“五军都督府、兵部,还有总管三大营的太监,该杀!全都该杀!”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女真和突兀联军转眼即至,皇儿,我们要想出办法应敌才是!”
  太子信誓旦旦道:“但请父皇吩咐,儿臣定效死命!”
  皇上温和道:“皇儿啊,父皇年纪大了,想把皇位传给你,朕退位做个太上皇,你看可好?”
  太子今天前来觐见,是准备好了被皇上骂的。没想到天上掉下一个巨大的馅饼,差点当头把他砸晕了。现在就让他当皇上?是佛祖开眼了吗?
  叶敏舒激动得浑身发抖,却还要拼命抑制住喜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巴不得立刻就答应,口中还要谦逊道:“父皇您老人家春秋鼎盛,儿子福薄无德,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太子也害怕皇上只是在试探他!
  头顶上皇上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朕意已决,御架即日启程巡查南京,不过京师国之重地,必须留下一个人在此镇守,你若是愿意,朕便把皇位传给你,由你带兵镇守京师。”
  原来如此!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太子的心立刻变得拔凉拔凉的!他心想:皇上啊,您对儿子可是真好!
  什么巡视南京,那不过就是一个好听的幌子罢了,实际上皇上是被女真和突兀的大军吓破了胆子,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逃离北京罢了。正像他说的那样,京师当然不能拱手让给外族,总要找个人出来顶一顶。最理想的那个人就是太子。皇上说得好听,把皇位传给他,自己去做太上皇,可是京师一破,他就成了千古罪人,说不定还要被外族俘虏而去,这样的例子前朝不是没有!
  太子总算明白了,说来说去自己就是被皇上推出来的替罪羊!!
  难怪对我临阵脱逃的事情只字不提,原来父皇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啊!
  想明白了这一切,打死他他也不愿意接受皇上的禅位了。他想:反正皇位早晚也是我的,我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父皇,儿臣万死不敢接受啊!”
  皇上眼中露出失望至极的神色。他自己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也想到过要与城池共存亡,可是终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身边的太监和妃子又都来向他哭诉,大臣们也纷纷上折子让他暂避敌军锋芒,他这才定下决心到陪都南京躲一躲。
  人就是这样,自己懦弱无能,偏偏希望自己的儿子出息能干,他是真心希望太子能在这个时候担当起救国大任,那么自己也就真心诚意将皇位传给他,日后也不过多干涉他施政。
  只是如今,太子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下去吧!下去吧!”皇上疲倦地挥挥手,现在他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太子了。
  第二天,大楚正统八年五月初四。再过一日就是端午节了,可是京师人心惶惶,无论是豪门大户,还是升斗小民全都没有了过节的的心思。突兀三万兵马也进入了居庸关的消息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到处都是一片亡国之象,京师兵力空虚,突兀人和女真人又那么能打,官员也好,小民也好,聪明点儿的全都收拾好了箱笼,就等着城门一开就逃之夭夭呢。
  一大早皇上便会在乾清门举行大朝会。这种规模的朝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叶邑辰身为亲王,也是需要参加的。
  叶邑辰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看时间还早,便来到雨澜住的小院里,雨澜已经起身并且梳洗过了。她大病初愈,还不能下床,叶邑辰进来的时候,豆绿正拿着一个小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燕窝粥。
  “王爷来了!”看见王爷进来雨澜赶紧在床上欠了欠身。叶邑辰道:“你吃你的。我不过是过来看看。”
  雨澜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吃饱了,麻烦姐姐收拾下去吧。”豆绿应了一声,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叶邑辰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她气色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清纯的小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红晕,显得分外动人。王爷心中高兴,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雨澜微笑道:“我好多了,多亏王爷请来薛神医救我一命。王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了!”
  叶邑辰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道:“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以后当然由你来伺候本王了,那时候自有你报答本王的时候!”
  叶邑辰道:“杨老太太和杨九姑娘已经安全回府了。你不要担心。”叶邑辰知道她担心亲人,不等她问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真的?真是老天保佑!”雨澜大喜过望。这个真是一个好消息。
  看她高兴的样子,叶邑辰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还有一个好消息,本王的侍卫大脑袋也逃了回来!”
  “袁将军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雨澜是发自真心替大脑袋高兴。“他是怎么从那么多女真兵手里逃出来的?”
  叶邑辰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他受了很重的伤,索性装死,女真人忙着抢掠,就让他这么胡混过关了!”
  雨澜听得连连点头:“袁将军真是聪明过人,不愧是王爷身边的近卫!”
  叶邑辰眼角一跳,心想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雨澜偷偷看了看王爷的脸色,她见王爷把她放在自己的内宅里,心里就有点打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时候可是十分注重男女大防的,她和叶邑辰一路逃亡,叶邑辰又背又抱的,那可真是“授受有亲”了,按照这个时候的规矩,自己恐怕只有嫁给他一条路好走了吧!
  只不过……叶邑辰可是堂堂亲王之尊,就是续弦也有大把的名门嫡女上赶着送上门来,怎么想这样一个顶尖的钻石王老五怎么轮不到自己的吧。
  自己这个身份配做晋王妃吗?想想她就觉得气馁!
  他不会是想把自己收做侍妾吧?!雨澜虽然对叶邑辰很有好感,又感激她一连救了自己好几次,可让她嫁给王爷做侍妾……对不起,还是算了吧!本姑娘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却还不想给人家伏低做小!
  雨澜脑洞越开越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前世被男友背叛了一次,她对自己的魅力实在缺乏信心!老是觉得叶邑辰这么好的男人……我还是别想了吧!
  这么一想,她觉得晋王府简直就像龙潭虎穴了,一秒钟她都不想呆在这儿了。
  雨澜立刻试探道:“王爷,我好得差不多了,您是不是可以……送我回杨府了?我在您这里叨扰了太久了,给您添太多麻烦了……”在叶邑辰锐利的目光注视下,雨澜的声音越说越小。
  虽然她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缓,可叶邑辰是什么人?她一开口晋王爷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耐。她冷冷的目光看过来,看得雨澜一阵阵心虚。
  雨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反正这些事情就他们两个人知道,只要她把话说开了,好好求求叶邑辰,他肯定能把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不会叫自己名誉受损就是了。王爷的信誉,她还是信得过的,只要自己不出去乱说话,也不会影响自己什么,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嫁给谢之远吧。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男女大防什么的,其实她真没怎么看在眼里,何况俩人也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她也没觉得自己如何对不起谢之远。
  叶邑辰本来心情挺好的,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立刻就糟糕起来:怎么个意思?你还看不上本王不成!觉得侍候本王委屈了你不成?
  叶邑辰一拂袖子站了起来,冷冷道;“这件事不忙!你好好歇着,本王还要去参加大朝会!”
  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王爷!”雨澜叫了一声,叶邑辰却头也不回地去了!
  雨澜心里暗暗着急:糟糕,看来殿下是真生气了。可王爷,伦家真的不想给你做侍妾啊!
  ☆、114 议迁都偶遇小世子
  五月初四,紫禁城乾清门。
  大朝会非有重大国事从不轻易举行,满朝文武,王公贵胄,整整齐齐分列两班,文左武右,太子站在左首第一,叶邑辰站在右首第一,以他的资格和功劳,除了太子,连皇上的儿子赵王叶敏瑜都排在他的后面。
  午门上钟鼓齐鸣,从太和殿到乾清门陈设法驾卤簿,“皇上驾到!”太监的呼声一声接一声传来,乾清宫值守太监便是司礼监掌印孟冲,他急忙走前一步高声喝道:“皇上临朝,百官跪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地一齐高喊道。
  一阵囊囊的靴声响起,正统皇帝缓步走上台阶,在金銮宝座上坐下,然后挥挥手道:“众卿平身!”
  众人一一从地上爬起来,叶邑辰抬眼望去,只见正统皇帝穿着大红色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只不过面色蜡黄,无精打采,看上去就像一个病夫,丝毫没有大楚天子,兆民之父的风采。
  皇上看着乾清门外排列到老远的文武两班,忽然悲从中来:“朕自御极以来,已有八年,敬天勤政、兢兢业业,不想竟有今日大难……祖宗创业艰难,万里江山竟要葬送在朕的手里吗……”说毕竟然以袖拭泪。
  他毕竟是大楚皇帝,他也想把国家治理好,他也有皇上的尊严!下头的文武百官见此情形,想起国事颓败至此,京师即将不保,先是几个老臣哭了起来,紧接着整个朝廷哭成一片。
  好好一个国家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正统皇帝也搞不明白!
  威严庄重的乾清门,每月一次的大朝会,竟然就这么变成了哭丧大会,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叶邑辰唇角微翘,一脸的讥笑,正统皇帝懦弱无能毫无才干,虽然不至于说是一个昏君,但是“庸君”两个字是绝对跑不掉的。国家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又怎么可能不出现问题!
  哭了一会儿,正统皇帝感到心怀略畅,这才收住悲声道:“如今突兀和女真铁骑已经兵临城下,而京师防务空虚,当如何御外敌,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正统皇帝之前早已与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诸位重臣商议过多次了,虽然反对的人很多,可他还是决定南迁避难,而这次朝会的目的就是想议出一个他自己想要的结果来——南迁这么大的事情,是要背负骂名的,皇上自己也不愿承担这么重的骂名,这个提议由臣子提出来,正统虽然不能把自己择干净了,可是他的责任也能小一些。后世史官笔下也能手下留情一点儿。
  那时候官场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揣摩上意,皇上有南迁的意思,下头的文武百官定然引经据典,为他南迁找出各种合理合法的依据,这也是正统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要召开大朝会的真正动机。
  正统的话刚一落,便有人出班上前禀奏:“臣,钦天监监正张宁有本上奏!”钦天监正官位不高,却是今天最适合建言南迁的人。他本也是萧党中人,昨日就得了吏部尚书萧宗昌的耳提面命,所以今天皇上的话一落,他就蹦了出来。
  正统皇上见出来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有些微微奇怪,便道:“爱卿有何事禀奏,速速奏来!”
  张宁大声道:“启禀皇上,臣夜观天象,对照历数,发现如今天命已去,只有南迁,才可以避过此难。因此,臣建议陛下即刻动身,迁都南京!”
  正统皇帝一愣,借助子虚乌有的天命之说,岂不是正好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正是南迁的最佳理由啊。这么一说,他看向张宁的目光就柔和起来。
  他微微点头,又问道:“其余众位爱卿可有别的看法!”
  “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极是。如今京师空虚,突兀、女真两部兵马足有6万骑兵,身经百战,京师绝难守住。不如迁都南京,再调西北边军回师勤王,西北军若胜,皇上再回驾京师,若不胜,皇上保存文武重臣,朝中精英,日后也可徐徐图之!”说话的正是吏部尚书萧宗昌。
  “臣附议!”
  “臣附议!”
  见萧宗昌如此一说,萧党众人纷纷附和,杨培实列在文官班中,心头一片沉重。他是不赞成迁都的,突兀和女真联军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六万军马,皇上若是坐镇京师,上下一心,未必就不能退敌,可是皇上自从召见了居庸关逃回来的守将毕吉,毕吉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将女真兵形容得雄壮如狮虎,个个力大无穷,百余骑兵便可战胜大楚千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再加上他又买通了太监帮他说话,皇上被毕吉所描述的女真骑兵的骁勇吓破了胆子,加上得知了京师驻军只剩下老弱病残,更是坚定了南迁的决心。
  萧宗昌这奸人不过是推波助澜以邀圣宠罢了。
  只是杨培实却深知,一旦放弃京师,那么整个北方将尽数落入少数民族之手,没有了险要地形作为凭依,谁能挡得住突兀和女真的铁骑,大楚只能依靠黄河一线垂死挣扎,等于是半壁江山拱手送人……百万人口将在铁骑之下被蹂躏……
  萧宗昌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想得更多的不是国家而是他自己罢了。反正到了南京,他还是吏部尚书,还是天官,小朝廷毕竟也是朝廷……
  为了力劝皇上打消南迁的念头,杨培实带领内阁几位忠贞之士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只是皇上听了太监们和萧党的话,胆气已失,说什么也不敢留在京师御敌。
  杨培实正要出班,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再进谏一次,忽然听见一个凛凛然激越的声音响起:“建议南迁的人,该杀!”只见叶邑辰蟒袍玉带,龙行虎步,走在大殿中间跪下,声音朗朗:“皇上,京师乃是天下根本,一旦放弃,半壁江山从此不保,皇上您若真当如此,又有何面目去见戎马一生,九死一生方才打下这大好河山的列位祖宗!臣弟身为太祖子孙,绝不愿苟且,若皇上南迁之心不改,臣弟愿留下来独守京师,誓与京师共存亡!”
  叶邑辰语气咄咄逼人,皇上竟然不敢和他凛冽的目光对视。他即位已有八年,自然知道太宗皇帝得位的真相:太宗皇帝毒死了当年的太祖皇帝,杜撰了传位诏书,这才从太祖手中夺得了皇位。
  这天下,本该是太祖一支的,这皇位,本来应该是叶邑辰来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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