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娘,昨日你不已命吴妈妈去找媒婆通气,这会可别再绷着脸。宜悠可是我妹妹,吓到她怎生是好?”
  宜悠朝巧姐投去感激的一瞥,章氏松开面色。
  “这丫头,行了快坐下,往后有什么事可别再藏着掖着。也得亏是我,若换成尹氏那般威严的,这会你就等着做错事,四十大板伺候。”
  “夫人仁慈,云县人人皆知。”
  不管听过多少遍,再听这般话语,章氏总是打心底觉得熨帖。
  **
  却说县衙另一侧,不服气的县太爷,干脆跟着穆然去见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姓铁,名不详。他留着一撮山羊胡,整个人稍显清瘦,常年一身广袖青袍套在身上,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与惯会招摇撞骗的术士不同,铁先生却是有几分真本事。前些年冬日云州连下几场大雪,铁先生开春坚持在地中种黄豆。云州农者无不笑掉大牙,背后说还是轻,有些孩子甚至编着顺口溜,一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可谁料后面情况急转直下,连着冬日大雪后,开春至秋收全云州就滴了男儿泪般的几点雨,田中板结成一块块,越冬的麦苗全都旱得抽成干。唯有铁先生家黄豆,扛过旱年有所收成。
  此事过后他名声大燥,坊间甚至传闻,他乃是那蓬莱仙台的铁拐李转世。但凡婚丧嫁娶,总会求着他来算上一算。铁先生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来者不拒,尽心卜算。虽时有不准,但不妨碍云州人将其神化。
  此刻他拈着两张八字,眉头却皱成疙瘩。
  “先生,可是有何不妥?”陈县丞话中并无担忧。
  “照卦象,此姻缘本不该成。”
  穆然却急了:“铁先生,这里面有怎么个说头。”
  铁先生将书扣住卦象,捋捋山羊胡:“穆大人莫要着急,卦象上显示此亲事有一劫,不过此劫竟已过去,着实让人费解。”
  穆然变了脸色,他又隐约想起那日宜悠抖动的双腿。陈县丞却更直接:“当日钱叔送陈妈妈回云州府衙,路上听闻些许事。我命其压下,并未向外声张。穆老弟,今日当着铁先生的面,我也不瞒你。
  那日巧姐睡的沉,宜悠姑娘便同知州进了四合院偏房。两人隔了一段时日才出来,出来时宜悠姑娘衣裳和发鬓都有些凌乱。”
  铁先生再看穆然脸色,却是恍然大悟:“如此便也说得过去,其实卦象此事,可信又可不信。我这推断,却也与知州大人有关。”
  穆然脸色越发往下沉,平生头一回,他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恨意。既已占尽好处,为何还要做着吃力不讨好之事。
  他并不怕自己脸面受损,只怕日后宜悠受委屈。
  “我对宜悠姑娘有所耳闻,几次审案也都瞧到过。此女貌虽美,但天庭不够饱满,地额也稍显尖刻,这是福气不足的征兆。”
  见两人一得意一激动,他继续往下说:“面向一说不能尽信,但人这脾性,却是能推测一番。宜悠姑娘这般美,平日脾气定是不小吧?”
  穆然缓缓应下,忍不住出生辩驳:“沈家那般,若她是个性子软的,还不得卖掉。”
  “哦?”
  “沈家之所以闹到这般,全是因开春时,二房想将宜悠卖给县丞大人为妾。”
  铁先生犹疑之色更浓:“此事未成?”
  “宜悠如何都不肯答应,倒是二房所出闺女四丫,冲上来要来侍奉县丞大人。”
  县丞脸上得意之色尽敛,四丫是他人生抹不去的污点。而铁先生却是恍然大悟,这般被家族压抑长大的漂亮姑娘,性子一般带着些乖张。因自小未被好生教养,他们一般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看来,这宜悠姑娘倒是特例。
  “若是宜悠姑娘秉性,真如穆大人所言那般。那恭喜二位,此乃天作之合。”
  穆然面色舒展开:“如此多谢冷先生。”
  县丞却老大不乐意:“此于我有何好恭喜?”
  铁先生重新亮开卦象:“吾观今夜天象,七杀日渐清晰。穆大人年轻有为,陈大人得此助力,岂不是如虎添翼。”
  县丞也对铁先生的一身本事深信不疑,如今却是想明白过来。若他能玉成此事,穆然定会感激,而后他与廖将军一脉关系更为密切,升官发财岂不指日可待。
  想到这他满心激动,盼了这些年,终于要熬出头?
  “穆老弟,你当真已经想好?即便有那般事……”
  穆然却是在咂摸着铁先生的话,春日他自水塘救起来的宜悠皮相虽美,但被一身骄纵市侩掩盖住多数美。而随后变了性子的宜悠,则如五月绽放的洛阳牡丹,令人惹不得移开眼。
  先前只是因爹临终嘱托而多方关切,如今他却是自身牵肠挂肚。若说先前他心里还因完璧之事,存着几不可见的一点疙瘩,如今却是全数被抚平。不论她如何,他都想将其纳入自身羽翼,好生珍爱。
  “若有此事,也定是宜悠迫不得已,还得麻烦陈兄一二。”
  陈县丞已经扭过弯来,如今自是好人做到底。
  而撰写卦象的铁先生,望着穆然那般痴傻的神色,默默将未竟之言咽下去。依他看来,如宜悠那般烈性子的姑娘,定是不会随意让人得逞。
  此事如今说出来,怕他们也是半信半疑,不若私下告知县丞。至于穆然,惊喜且留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了古代六礼,太过无聊,下章直接成亲。
  第76章 v章
  穆然的动作很快,纳征、采期,金猪、银币摆在了沈家庭院,铁先生也给算出了最吉利的迎亲日子。
  当冬雪覆盖整个四合院时,位于城门边的永平坊也染上了铺天盖地的红。积雪反射着冬日朝阳,映在大红绸带上,如火焰般耀眼的红直冲天际,与朝霞争辉。
  宜悠已记不清昨夜她何时睡着,只知道天刚蒙蒙亮,她便睁开眼。
  李氏比她起的更早,进门时便端着一只唐三彩鸡瓷碗。鸡,取谐音大“吉”大利之意,满满一碗饺子,是云州的习俗。
  “娘再去给你倒点醋?”
  宜悠摇摇头:“若是太酸,待会怕是又要喝水,等会保不齐得上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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