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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作者:非木非石) 第17节

  舔了下嘴唇,头歪向另一边,“是第一个排队的吧?”
  她胸口轻轻起伏,坦白说:“我桃花没那么旺。”
  王鸣盛往外走了一步,眼角睇着她,“那就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梁瓷有些不自在,轻轻目送他出去,男人手里拎着衣服,挥手搭在肩膀,松松垮垮的,领带刚才说话时就被塞进上衣兜里,露出一角,垂下,加绒衬衫穿了一天变得不服帖,这么一弄,整个人特别不修边幅,流里流气的。
  梁瓷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举止不拘小节,有时候甚至粗俗,时不时又显露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么多纠结的形容词放他身上,竟然妥帖自然。
  ****
  陌生的环境让她难以入睡,加湿器在工作,静音模式下也有微弱的噗噗声,是连续的,中间不间断,舒缓地喷洒湿气,云雾缭绕起又疏散开,指示灯一闪一灭,明暗交替,不急不躁不争不抢,非常规律。
  有噪音,但也让房间显得没那么冷清。
  身下是深灰色的,床裙枕头被罩都是一体的颜色,很简单,透着高级感,梁瓷没有拉窗帘,枕着枕头,床正对面就是落地窗,灯红酒绿的城市,华灯渐渐熄灭,黑暗笼罩。
  外面阴湿着,雨一直下,没有八点多那会儿的势头,仍不死不休缠绵着,北方冬日也会有阴雨绵绵湿冷不见天的日子,只是比较少,整个干旱的冬季占有微不足道的比例。
  不过,每到这个季节,晚上她会很排斥出门,学校里微弱的路灯和刺骨的寒风,都很无情。
  这一天纠结且恶心着,以前的压抑隐忍忽地爆发,就像酝酿已久,储蓄力量的火山,不断激化激化,翻滚着,冒着硝烟,只等突破一切障碍毁灭一切。
  梁瓷有时候会后悔,后悔选择,后悔草草嫁人,可人生就是这么滑稽可笑,你得跌倒,摔跟头,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才会回顾往昔,悔不当初。
  有多痛,就有多长记性,所有人的成长都是这么来的。
  她翻了个身,终于酝酿出一丝睡意,这对她来说就如甘霖,求之不容易,尤其是在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时,理性告诉感性不能熬夜。
  第二天并不像梁瓷计划的那么幸运,她发现没有手机就像被隔绝在文明社会之外,想要给学校领导打电话请个假,不清楚手机号,登录微信需要验证码,用邮箱发电子邮件,首次登录也需要验证。
  有时候防盗做的好了,除了防偷盗,把自己也防住。
  梁瓷只能先亲自到学校跑一趟请假,扯谎自己生病了,讲明缘由。
  主任很客气,瞧着她气色不好:“病了打电话说一声把课取消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过来?”
  梁瓷没有说手机坏了联系不到人,冲他笑笑:“临时请假本来就不附和规矩,怕主任为难,亲自过来说一下。”
  主任说:“没事,我通知下教务处,记得找个合适的时间补课。回头告诉几个班的班长就好,下次遇到这种事找班长团支书提前说,你们自己协商上课的事。”
  梁瓷也是头一回临阵撂挑子不给学生上课,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对方放下笔,拖上去镜框,从近视眼镜里对她笑:“小梁,有个事正要给你讲,院里导员一直比较缺,最近又推出新管理条例,每个班都要配班主任,导员管生活,班主任管学习,你的课也不多,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年要不要考虑管理本科生?”
  他说:“不一定在咱们院里,可能有调度。没什么大任务,一年开几次班会,鼓励鼓励学习,大学生嘛,主要靠自律,像集体的校外实践活动,可以参与可以不参与。很清闲,挂个职而已。这也是个好差事,锻炼个人能力。”
  说的天花乱坠梁瓷不答话,他迟疑住,笑问:“你觉得呢?”
  梁瓷不像他一直忽悠自己,坦白说:“我看看时间安排,过几天再给您答复。”
  他一拍手,继续笑着:“好的好的,正想说给你时间考虑两天,先这么着。”
  回到办公室李容曼也在,两人对了个眼,她很惊讶:“一直打电话打不通。”
  梁瓷说:“手机还没修好。”
  李容曼显然更关心的并不是手机,而是昨她被王鸣盛带走的事,有些好奇不爽,又想一探究竟:“你昨天,怎么住的?”
  梁瓷收拾东西,整理文件,关上电脑,应她:“王总人还不错,把我带到他自己的一处公寓安顿下来,人就走了。”
  “那,那这样的话,确实人还不错。”
  第18章
  这样的话, 的确是不错,李容曼心里也知道, 王鸣盛并没有做什么太招人嫌恶的事, 虽然跟她暧昧了几句,她不刨除是自己要主动, 男人不过是绅士接招罢了。
  说白了,眼下对他的所有不满,全都是“郎无情妾有意”, 骂他招花惹草流连烟花柳巷,可他本职工作就像烟花巷的老板,他一句为了工作,为了钱,你能怎么说。他要标榜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李容曼更不可能追根究底调查一下到底染没染。
  王鸣盛之所以帮梁瓷戳穿高永房在古桥会所里的事, 什么目的什么动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所以李容曼本来挺担心的,听梁瓷云淡风轻一概括, 应该是她想多了,把王鸣盛想得太小人太龌龊, 太无耻下流不是君子。
  找房子这件事上, 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学校附近称得上风水宝地,养了一方水土一方人, 宾馆旅馆这种日租短租多,就连小区里的合租住房,简单一床一衣柜,一抬破旧电视机都敢漫天要价。
  爱租不租,你不要有大批人等着买账。
  李容曼说:“一看你就是没怎么谈过恋爱,那些私人小旅店虽然不合法,但是给学生提供了便利,很受欢迎,自然不缺人租。”
  梁瓷扫向她,“你很了解,看样子住过。”
  她一时语塞,不解释也不掩饰,谁青葱岁月没有几段酣畅寸断,酣畅淋漓的感情。
  梁瓷就是随便一说,还真没想到说到点子上,笑着看她:“你,真住过啊?”
  李容曼不提这茬,只问:“想租房子,还是得往学校外围找,这个小区里的,你都不晓得人流量多大。”
  她又建议:“其实博学花园也有往外租的房子,大多是是阁楼,冬天又暖气,夏天又空调,就是压抑了点。”
  “从哪摔倒从哪爬起,人总要有长进,博学花园我不准备再踏足,”梁瓷垂下头,眨了眨眼眸,“你跟我一起住的话,咱们就租一套大的,你看怎么样?”
  李容曼思忖了几秒,“你……不准备回家?”
  她愣了一下,“你说我自己家?”
  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话自说起来,“上班不方便,离了婚再说吧,离了婚老太太就没什么好说了。我怕我妈要奚落我,但也不能因为她会奚落我,就咬牙忍着不离婚。”
  李容曼拧头看着她,没说话。
  陪她有看了套房子,有昨日的雨和北风作恶,今天就显得特别冷,年前房子不好找,年后才是退房高峰期,选择太少,也不是说将就就可以将就。
  附近小区宣传栏的小广告都看了,找房软件看了,就连中介也问了,梁瓷焦头烂额,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一天下来有些吃不消。
  李容曼吸了口奶茶,皱眉不解:“你急什么,现在又不是没地儿住,王鸣盛这么抠,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找房子本来就得看三五天才能拿定,除非你想后期搬来搬去。”
  梁瓷低了低头,有些闷闷的,“你不知道,房子对我来说就想一个心灵寄托,我找到地方安顿好,我就有着落了,不然会一直没有归属感。”
  李容曼视线挪到她脸上,叹气说:“我知道,我跟你一样,女孩子大概都这样……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早就绷不住哭着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接我回去了。”
  梁瓷眼眶红了下,抿嘴沉默了会儿,“你不知道,我妈看着挺强势,对我管东管西,其实她心里比我装不下事,尤其是我离婚这事,告诉她怕她吃不下睡不着的,虽然结婚的时候她不看好,如今面临离婚,她肯定更发愁。”
  “可能等到我走出来,都要开始一段新感情了,她还没走出来,还担心我,反过来需要我去安慰她。父母不都这样,把子女的事儿,看得比天大。所以暂时瞒着她比较好,什么时候我心态平和了,能面无波澜对她陈述这件事时再告诉她不迟。”梁瓷解释。
  下午过去售后店拿手机,对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梁瓷问手机还有残余的水渍没有,他们检查了一下说没有,但也不保证后期有没有问题。
  梁瓷问什么问题,年轻的小姑娘敷衍,说什么问题都会遇到。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售后店,服务态度暂且不说,接待员的专业度还真不高,基本一问三不知,要么忽悠几句。
  手机正好有个跳屏的问题,就让他们修一下,一会儿说系统不兼容,一会儿说软件不兼容,没给修好,建议下次再跳的时候让他们看一下才晓得问题出在哪,梁瓷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就像羊癫疯,说发做就发作。
  难道发作之前,还说一句,嗨,我要出来作妖了,你准备一下?
  店里有空等着修手机的都是老年人,四十以上,大妈大爷们,有些话忽悠老年人还行,但是忽悠梁瓷,她就有些生气。
  不过能打电话收发短信,不影响她对外沟通已经是万幸。
  刚开机,手机响不停,系统提示消息,还有短信,一股脑的涌来。
  她浏览了几条重要的,主任的邮件,一个是响应国家号召的税改通知,还有一份需要盖章送到学院里的资料。
  任务栏一扫,几个没用的消息,再有就是没接到的电话提醒。
  果不其然,高永房给她打电话了,没打通,还编辑了一条短信。
  小瓷,怎么没在家?思南说回去了一趟,房间里有些乱,少了你的东西。你开机瞧见短信给我回电话。——高永房。
  梁瓷沉着脸把他归到黑名单,长舒了口气,想了许久,倒是给高司南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几声才接。
  梁瓷说:“看见你发的消息了。”
  高司南问:“为什么关机?”
  她:“不小心掉水里了,刚修好。”
  那边叹了口气,“有你的。”
  梁瓷打着官腔,“你有事吗?没事我还要忙。”
  “搬出去了?”
  “嗯。”
  “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帮你去搬家。”
  “挺突然的,就谁也没说。”
  高司南闭上眼又睁开,询问:“搬哪去了,有空去你那坐坐。”
  梁瓷想了想,没说实情,含糊着:“还没稳定,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你很排斥我,跟以前一样。”
  梁瓷有些尴尬,“我有事,挂了。”
  高司南说:“也是,以前你是老头子的老婆,我小妈,咱们走太近不合适,以后你不是我小妈了,我爸的前妻,走太近好像也不合适。不管怎么样都不合适。”
  梁瓷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咬牙打断他,语气有些强硬,“你不要胡言乱语,我跟你什么事也没有。”
  说着便挂断,有些后悔,不该打这通电话的,小区里树影斑驳,灯光下的身影拉得很长。今年就像遭了降头,各种奇葩事层出不穷。
  梁瓷刚做高永房学生的时候,在他手里很得力,大概是各种事情勤勤恳恳,他安排下来的,自己都不会推脱,女孩子里头,她算最省心的一个。记得有一次,高永房需要一个试验台,给她讲了讲,让她去置办。
  是那种特定的尺寸,有预算成本,需要找工匠做,她不是学绘图的,脑子里有形状就是画不出来。
  那天高教授办公室来了个小年轻,跟她算同龄,还是从李容曼嘴里知道这是高公子,高永房的儿子,她没想到老师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都说高教授成家很早,出身不好,家里先给娶了媳妇又读的大学。
  也算是神奇又诡异的遭遇了,那个时代的人,不如现在开明,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稀罕,后来她也知道了内幕,家里威逼利诱,不娶媳妇就不供他读书,高教授妥协了,不过高司南的母亲没什么福气,在高司南小时候往生了。
  应该是高教授博士毕业前后,那时候一个博士,着实是件光宗耀祖值得吹嘘的事。
  高司南进来看见她们正在那皱眉不展,年轻人之间没什么隔阂,说话随意活泼,三言两语搞清楚,还带着梁瓷找了家具店订做。
  不过后来高司南就出国了,回来后一直在北京工作,后来才被调出来,做分公司ceo。作为高永房唯一的孩子,他还是很愿意多聊的,梁瓷从高永房嘴里知道。
  做父亲的并不希望儿子从商,高永房在学校里混出一番天地,学术界也小有名气,特别希望儿子继承衣钵,能够读博士,以后留高校搞研究,各方各面他都能帮衬。
  梁瓷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回事,回忆起了往事,还是高司南这个人,回到家已经筋疲力尽,主动给王鸣盛发消息——
  梁瓷:今天转了一天,没有合适的房源,我能不能再住一天?
  王鸣盛大概忙着,没有回消息,她洗漱好上床,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才响,机灵了一下,赶紧拿起来看。
  王鸣盛:给我打电话,忙着,没空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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