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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作者:非木非石) 第16节

  她嘴角弯了弯,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立马道谢,嘴唇逐渐恢复血色,红润起来。
  王鸣盛从她脸上收回眼认真开了会儿车,笑容淡淡的,“怎么不说话了?”
  她看过来,目光转了转,“高永房经常到你那消费?”
  他说:“男人嘛,少不了逢场作戏。”
  梁瓷面色认真起来,“哦”了一声,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你这样说,看样子很理解他,我有时候在想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那些所谓的正经男人,可能只是没机会,没钱,或者没胆。”
  王鸣盛眉毛往上挑了挑,话锋一转:“我可不是高教授这种人。至少自认为不是。”
  她看过来,持怀疑态度,他深叹了一口气:“一般做馒头的老板都不吃馒头,做燕窝的老板,都不吃燕窝。”
  说这话时正好到红灯,他拿眼睇她,云淡风轻爱信不信的姿态,梁瓷从他眼睛里读到真诚,要么演技过关,要么就真如他所说。
  王鸣盛:“你瞧,说了你也不信。”
  梁瓷沉默了一阵,等到车子重新发动才回神儿,“你怎么想着……会所里那些姑娘……”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
  他没有忌讳,言之凿凿:“我不做也有别人做,我经营的是娱乐场所,提供场子的,至于你情我愿的交易,我管不着。就像有人靠手出苦力吃饭,有人靠脑子吃饭,有人靠身体吃饭,都是凭本事吃饭,没偷没抢。有人干不了的别人干了,有人睡不下去的别人睡了,不过是个人选择。”
  梁瓷愣愣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忍了,是非曲直这个话题太大,她觉得王鸣盛应该是误会她了,这么问不过出于好奇,没有看不起那些姑娘的意思,说来说去都是没钱,生活所困。人性本善,谁会好端端的作践自己。
  梁瓷拨弄着背包上的挂饰,轻声对他说:“我知道,风月场所里的姑娘,跟正常职业工作里的姑娘一样,有好人有坏人,像《我不是药神》里那个女的,跳钢管舞那个,尽管导演没有点明,也能看出来很多,比如她不是第一次带男人回去,简陋不隔音的出租屋里,隔壁的女儿肯定听得到动静,生活所迫,贞洁烈女不是想做就能做。”
  说到这,她笑了下,“我觉得贞洁烈女这四个字,是对女性的压迫。什么时候男人贞洁了,再来谈女性的贞洁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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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他姿态从容, 摇头笑了一下,“你这么说也对, 凡事都讲公平。”
  这是实话。
  她盯着他转动方向盘的手指, 淡淡问:“你才见了什么人回来吗?”
  “怎么了?”
  “发现你换了衣服。”她回忆着,“在你办公室, 隐约记得不是身上这么一件。”
  “专门换的,刚才阁盛回来,李容曼火急火燎的, 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王鸣盛说,“见了几个对我来说,喝水不能望的挖井人。”
  看样还真像她想得这样,梁瓷点头:“你穿这身,还挺好看, 比平时的打扮正经多了, 不太像你。”
  王鸣盛没说什么, 就侧头看了看她,安静的开车,模样深沉。
  梁瓷觉得这么说他可能会比较介意, 解释说:“就是风格不太一样,让人眼前一亮。本来在会所门口想夸你的, 人多, 只好就先走了。”
  王鸣盛不给面子,揭穿她:“愁容满面的,没瞧见你什么时候眼前一亮。”
  梁瓷乐了, 笑出声。提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儿彻底缓过劲,指尖微微颤抖,发软了,肩膀都不是自己的肩膀。
  她先前就像着了魔一样,也没叫人帮忙,撸起袖子自己倒腾。
  高永房有句话她还是很赞同的,那就是距离美,距离也是毁掉美好的唯一的方法,就像她跟高永房是师生关系的时候,大多交集在学校里,唯一的校外联系皆在出差和聚餐时,高永房很少带女学生出差,就像绝大多数导师,都喜欢带同性学生。
  各自的私生活是隔绝开的,互相不了解,梁瓷学校里的生活也很单调,更不会有精力去关注老师做了什么,晚上去吃饭,去哪吃饭,跟谁吃。
  一般不叫上学生的饭局,那肯定是有大领导,他们不适合出面。不过梁瓷觉得自己也没多可怜,起码经济独立,工作好,没有生育,想要离婚的时候,牵挂少,负担少,精神压力少,咬咬牙撑过这几个月,一切都会好。
  她虽然迷途,但悬崖勒马及时知返,还算被上苍戏弄的人里的幸运儿。
  雨势减弱,打湿的衣服被车里的暖气一烘,不像刚才那么不舒服。车里暖气哄哄的,车窗玻璃却很凉,湿漉漉的,外冷内热下产生了水珠。
  如果没有路灯,这将是个,漆黑,阴寒湿冷,让人绝望的夜晚。不过街道上却很明亮,昏黄的灯光个人温暖柔和,路上行人匆匆,披着雨衣的摩托被甩在后面,骑电动的外卖小哥包裹成一团,冒雨前行。
  每个人都在该在的地方,该工作的时间,努力去幸福。虽然执着的驱动着是金钱利益,但大多数人追逐金钱是为了家人孩子,或者情人的幸福。
  不过也确实没力气折腾,就想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明天还很多事等着,她要保存精力。
  恍惚间到了地方,他先一步推门下来,帮着卸行李。
  梁瓷下来,关上车门,四周看了看,环境很不错,清幽,雨水冲刷过后,矮树越发青翠,耐寒针叶裸子植物,分辨不出是什么种类,绿意盎然着,充满勃勃生机。
  王鸣盛提下东西,后备箱重重一扣,吩咐她:“拿上包,走了。”
  她这才晓得关车门,跟他上楼。
  他说:“这是你所有家当?”
  梁瓷看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多东西都用高永房的钱买的,她没拿,离婚了再说。
  “我就来得及收拾这些。”
  王鸣盛笑了一下:“你身手还挺快,古桥出来我还瞅见你,一会儿不见李容曼就说你要搬家。”
  她说:“想好了就搬了,是有点仓促。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我这样。”
  电梯间进来两个陌生面孔,王鸣盛跟她换了个位置,把角落让给她,自个儿往外站,不方便说话,这个话题暂时过去,前面的两人窃窃私语,嘀咕着,听不清。
  她挪开眼,目光不经意投到他背影上,王鸣盛这时回了个身,两人视线短暂交轨。
  她轻轻眨眼,失了神,像在沉思又像发呆中什么都没想。眼睛清澈,透着干净,不管是骗人的天使面孔还是表里如一,王鸣盛都觉得耐人寻味。
  高学历的少妇,身份地位摆着,无形中充斥上禁忌,大概也是这份不可言说的惦记,让他情不自禁回味。
  楼层很高,往上走了半分钟,电梯里先才窃窃私语的两人下去,顿时空出位置,气氛更随意。
  梁瓷跟他进房,打开灯,客厅顿时亮堂,简约主义的设计,简单大方,没有她之前住处那么沉闷,无论从色调上,还是摆设上,都很符合他的年纪。
  他摘了领带,脱下外套,随手指了指沙发,“坐。”
  她也算从头脑发热中回过神,理智了,再看他,开始拘束。
  大平层,尽管面积很大,却是单身公寓,她拉开落地窗,左右两边的都拉开,一直延伸到卧室,视野宽敞,远处海平面白茫茫的,看见船只,缩成一个点,孤帆远影。
  这个好多地方,没人住?
  她不信,入眼又瞧见透明的玻璃茶几,摆设着一整套齐全的茶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茶具旁的烟灰缸,竖着几根烟头,三四根的样子,几缕烟灰还静静的躺着。
  王鸣盛好似读懂她的内心,看出芥蒂和防备,抬手把烟灰缸扔进垃圾桶,抽纸巾随手擦了擦。
  “上次聚会来了一次,上个周的事,钟点工没收拾干净。”
  梁瓷说:“这里风景这么好,买下来不住吗?”
  他的脸挂上轻浮,“我不着家的人,怎么随便怎么住。会所办公室后面有张床,有时候通宵打完牌直接睡那。这里买来做做样子,否则我说自己有钱,谁信?”
  瞧着她,喉结滚动,“怎么样,喜欢吗?租给你?”
  她抿嘴失笑,垂下眸,遮住眼神,“我可租不起……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王鸣盛抿嘴,“你不看我做什么的。”
  梁瓷没说话,扭头看见书房,探了下身,走近才看仔细,竟然藏了这么大个书架,有些书经典又经典,她在学校图书馆必须图书馆内看,因为早就停刊,被认证为孤本,不可外借,他这竟然有。
  王鸣盛掏着兜跟在后面,嘴角噙笑,“随便看。”
  梁瓷狐疑了,指了指他,“你……”
  她没说透,王鸣盛却明白她想问什么,人精似的男人,抬手摩挲下巴,“用来装b的,很多有钱人家里都这么干,其实都是装饰品,不过你喜欢可以送你,都送你也没问题。”
  她拿下来一本,翻了两页,书香扑鼻,确实很新,从书皮封面到里面的纸张,他说印刷出来就直接放在这梁瓷都觉得有这可能。
  “其实我也不爱看书,现在休闲娱乐的方式太多了,书就显得枯燥乏味。”
  王鸣盛眼睛眼睛盯着她,笑了:“你不能这么说,你可是老师,教书育人的,装也得装喜欢。”
  梁瓷把书放回去,转过身,用他的话回他:“你也说了,做馒头的老板不吃馒头,做燕窝的老板不吃燕窝。”
  他换了个姿势,靠着门框,闻言眉头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也笑了,跟他对视着笑。
  他拿了进出小区的磁卡,递给她,又说:“密码锁的密码是303034,wifi密码也是这个。有什么不明白的打电话问我,客厅有座机,平常电话响不用接。”
  梁瓷点点头,“谢谢。”
  王鸣盛“嗯”了声,继续说:“书房这台电脑是好的,我平常没用过,你可以随便用。至于密码……密码回头我问问吴大伟,他安装得,我还真不清楚。”
  梁瓷被他弄得不好意思,窘迫着:“我就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找房子,用不到电脑……落地窗的海景房加超大书房,还提供电脑,我压力很大。”
  王鸣盛舔了下牙根,“那你,休息?”
  梁瓷问:“你要去哪?”
  王鸣盛慵慵懒懒的,试探她:“我肯定不能住下吧?”
  她没多想,没会意到,“打扰你了,谢谢你。”
  王鸣盛一听,只能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举手之劳的事。”
  说着率先从书房出来,主动拿上外套,羽绒服,领带,到玄关处换鞋,梁瓷送出来,穿得很薄,抱着单薄纤细肩膀居高临下的等待。
  他扫了她一眼,视线流连到腰肢,血气有些上涌,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
  寒冷的冬日,外面小雨还没停,梁瓷看着他隐隐担忧,关心说:“今天好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洗热水澡,小心感冒。”
  打开门寒风吹进来,尽管外面有地暖,也抵挡不住天寒地冻,这样的冬天这样的夜晚,还不算特别糟糕,王鸣盛可以接受。
  闻言愣了几秒,略微惊讶,本来打算掉头就走不多说话,此刻忍不住偏下头看她,勾起唇:“你知道吗,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我见过的,都会主动开口让我留宿。”
  梁瓷稍稍一顿,眉毛轻轻蹙起来,蹙眉凝视他。
  王鸣盛默了默,“不过,我显然对你这样的更惦记。”
  梁瓷眨了下眼,隐忍的问:“你什么意思?”
  他不轻不重的说:“你离婚以后,单身,多个男人对你有意思意味着多一种选择,是好事,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别急着疾言厉色。”
  她收了一下表情,睫毛动了动,“我没疾言厉色,我……挺惊讶的。你,你很直接。”
  王鸣盛轻笑:“当你在夸我了。”
  她轻呼口气:“总之没有贬低的意思。”
  “那我先,搁你这排着队?”
  梁瓷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地看他,静几秒,默默咬住唇。他只说要排队,没怎么着自己,难不成她还能拒绝?
  他嘴唇有些干,嗓子也是干的,看着她,特别想来一杯冰镇的柠檬汁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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