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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14节

  而他右眼中则闪动着炽烈而热切的光焰,与平日的款款柔情不同,她看得心头一紧,有些无措。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名绯袍女将疾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来迟,未及远迎,请殿下恕罪。”
  “容娘?”怀真微微松了口气,忙转过身扶她,“快快请起!”
  杨寄容却和谢珺一样岳峙渊渟,纹丝不动。
  “殿下当之无愧,请殿下接剑!”她目光炯炯,声音洪亮,语气决然道。
  “如今李氏皇族,若还有一人有资格执掌尚方斩马剑,必属殿下无疑。”谢珺接口道,并再次诚挚恳请她接剑。
  怀真没想到杨寄容会突然出现,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心里便七上八下。一旦接了此剑,往后她肩上便会背负一座看不见的大山。
  将来,她又该将其传承给谁?不过是替人保管罢了。
  谢珺朝她拼命眨眼,做口型道‘快接,很沉!’
  他二人一唱一和,她再无转圜余地。只得客套一番后接过,场中欢声雷动。
  入手的确挺沉,但那冷硬坚实的质感却给了她一种奇妙的力量。
  她一时心血来潮,高高托起宝剑喊了几句‘天佑我朝,国祚绵长’‘卫室中兴,指日可待’等场面话。
  原本就是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竟点燃了在场军将的心,台上之人跟着一起高呼,底下数千精兵附和,声如雷动,响彻云霄。
  怀真在震耳欲聋地热烈呐喊声中,瞥见了谢珺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之色。
  因为士兵们群情高涨,原本预计半个时辰的军演,居然拖了一个多时辰,从单兵对练到阵法变换再到弓兵枪兵骑兵等各兵种亮出拿手绝活……
  怀真大为震惊,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初到高奴时遇到的那群连盔甲旗帜都不统一的乌合之众。
  她不由得望向了他,正好他也侧过了头,虽然神色端肃,但唇角却流露出一丝骄傲。
  **
  女眷不便留宿军营,所以黄昏之时怀真一行人便进城落脚。
  晚膳后,她正欲就寝时,有不速之客越窗而入。
  怀真正在梳头,青丝如瀑,从肩头披泄下来,衬地脸容皎洁如月。
  “身为三军主帅,行事还如此荒唐,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她握梳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抬道。
  来客身材挺拔气度不凡,虽形迹诡异却气定神闲,从容登堂掀帘而入,倚在屏风旁含笑望着她。
  怀真瞟了他一眼,见他身着轻袍便鞋,脸上还象征性地蒙着一块黑巾,无奈地摇头,“我屋子周围有暗卫,就算把整张脸蒙起来,光看身形也能分辨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他随手摘下蒙面黑巾,大步走过来在她身旁落座,“这不是怕明着来你难为情嘛,我当然知道瞒不过你的耳目,但他们会装聋作哑的。”
  “翻窗越户,也太没格调了。”她撇嘴讥讽道。
  “那不是你专程为我留的吗?”他笑着明知故问。
  怀真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他收起笑意,将双臂举到她面前,抱怨道:“举了半天剑,胳膊酸得睡不着,你给我揉揉。”
  怀真抬起头望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军人欸,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
  “那不一样,”他狡辩道:“今日你故意刁难我,害得我差点在三军面前出丑。那剑死沉活沉,万一我举不动把它给掉了,恐怕只能捡起来抹脖子,下辈子重新投胎了。”
  “你没跟我商量,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也得容我缓一缓啊!尚方斩马剑,你以为想接就能接?”她朝着东边努了努嘴,“最想要的人在洛阳呢,你们偏偏逼着我接……”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不想要?”他打断她道。
  怀真噘着嘴不说话,他含笑接过她手中玉梳,转过身替她梳理背后的发丝,“想夺权就要真刀实枪得干,不能光嘴上说。你的顾虑太多了,不就是一把破剑嘛,想接就接了。”
  “一把破剑?”怀真苦笑着道:“容娘献给你的,为何不自己留着?”
  “我又用不上,留着作甚?当年……”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杨将军获赐此剑,可不仅是为了斩雍伯余。陛下想让他设法给皇叔编个罪名,一并给除了。”
  怀真倒吸了口凉气,骇然道:“皇叔觉察到了,所以坐山观虎斗,在最后时刻没有发兵相助,眼看着大军落败,杨将军身死?”
  他点了点头,拥住她微颤的身躯,柔声抚慰道:“泱泱别怕,人心就是如此丑恶。你既然想夺权,就该坦然面对。兴许有一天,你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可是没关系,世间并非只有黑白正邪。而且你的三郎永远陪着你,只要能成全你的梦,他愿意去做任何事。你不想或不愿做的事,交给他就行了。”
  这种语气有些陌生,怀真心头一凛,缓缓转过头去。
  他正伏在她肩后,脸庞蹭着她柔滑的发丝,眼中带着晦涩不明的笑。
  “他?”怀真小心翼翼道,“那他想要什么?”
  他深深嗅了嗅她发丝间的香气,闭着眼睛哑声道:“想要你爱他,珍视他,信赖他,依靠他,把他放心上……”
  怀真感到肩背上一沉,耳后传来匀称低缓的呼吸声。
  她抬手轻抚着他交握在自己身前的双手,心头苦涩与甜蜜交织,半晌回不过神来。
  等到他睡熟了,她才扳开他的手,将他缓缓放倒在席间,出去唤人送来温水,将棉帕蘸湿,给他擦了手脸和脖颈上的汗意,又拿来衾枕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等忙完之后,她自己却失眠了。
  自从离开洛阳后,除了去年与崔旻五祚亭相会前夕,她几乎从未失眠过。
  日间发生的事,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栒邑有四营,驻兵八千,泾水东岸另有两营,由杨寄容统率。
  突厥残部便被那两营围困在浅滩上,经过数轮殊死搏斗,如今残兵败将不到五百。杨寄容要报国仇家恨,自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
  而谢珺态度暧昧,抓获阿史德木措后便秘密关押起来,杨寄容日间来栒邑,一为迎接怀真,二为请命处死突厥援兵,遭拒后竟也未见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率亲卫返回。
  怀真原本有很多话想问谢珺,可是没想到他倒头就睡。
  她实在睡不着,便坐在旁边,俯身为他按揉着手臂,心里东想西想,到了后来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醒来时天色微亮,而她已经回到了榻上。身边空空荡荡,他早已悄然离去。
  而她发现自己衣裙严整,身上也无恙,不由好生纳闷,久别重逢后单纯地相拥而眠,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也不知为何,竟感到几分失望。
  以往总是笑他,看来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大色胚。
  她拉起被子蒙住了脸,原是想遮羞,可被窝里却有着降真香的淡淡味道。
  她轻轻吸了口气,胸肺间弥漫着熟悉的气息,脑海中悄悄浮现起那具年轻矫健的身躯,骨肉匀称修长柔韧。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鲜活的力量和饱满的热情,总能带给她足以抚慰灵魂的激情和极致的体验。
  许是被窝里闷热的缘故,她心烦意燥气息不畅,便又掀开了被子露出头来,可心头躁郁还是挥之不去。她将被子团在一起,翻身压覆,想象着他的模样,刚闭上眼睛,耳畔却响起了他挥汗如雨时难耐的粗哑喘息……
  她懊恼地锤了锤床榻,捞起枕头在榻沿狠狠摔了几下,惊地窗外枝头的鸟儿扑簌簌飞走了。
  莺声燕语越来越欢快,提醒着她外面春意盎然,而她在独守空闺,没有拥抱、爱抚和亲吻的晨起真让人暴躁。
  她跳下榻,赤足奔到外间,推开窗望着满庭盛开的桃花和厢房檐下成双结对的燕子,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唤了声来人。
  廊外婢女应声而入,捧巾奉栉鱼贯而入。
  她想着还是早点料理了阿史德木措的事,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
  第112章 .忌医长公主把您的坐骑给拐走了。……
  晨起时虽心浮气躁,但洗漱后望着外边怡人的春景,却觉神清气爽胸襟开阔。
  怀真换上骑装,跑到院中将鞭子一甩,喊道:“谁要出去遛马,快些准备!”
  几名武婢匆匆奔出相随,一行人到了外院,正遇到崔易在打拳,怀真招呼了一声,邀请他同去,崔易欣然应允。
  怀真上马后,对相送的仆婢道:“早膳不用管,我们在外面吃。”
  他们离开行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队骑士打马而来,约摸二三十人。
  谢珺戴黑幞头,着墨绿暗银团花纹襕袍,佩蹀躞带,白罗袜青丝履。
  其余部众皆头戴韦弁1,着深褐色缺胯衫,腰束革带,佩横刀与弓箭,足蹬乌皮靴。
  官吏及守卫忙都迎出来见礼招呼,边寒暄边将谢珺领到了内院门口。
  王嬍带着众侍婢站在月洞门外,施礼道:“驸马大安!”
  谢珺神采飞扬,含笑从容回礼,问道:“殿下何在?可用过早膳了?”
  王嬍道:“殿下出去了,嘱咐我们不用留饭。”
  谢珺微愕,“这么早?她去哪里了?和谁?”
  王嬍听说怀真叫走了崔易,便猜到是办正事去了,多半是踩点或打听突厥俘虏的关押地。
  “殿下向来便有早起练功的习惯,带着属下们熟悉弓马也是常事,您不知道吗?”她反问道。
  “哦,那我进去等他。”谢珺没再多问,径直进了月洞门。
  **
  怀真回来已是巳时,行馆外看到谢珺的马,立刻将缰绳丢给侍从,兴冲冲地奔了进来。
  软风拂面,花香阵阵。
  谢珺正坐在假山旁的桃树下喝茶,听到怀真的声音,面色顿时一喜,忙起身相迎。
  怀真跑得面颊绯红娇喘吁吁,咋一看到他,不由得欢呼了一声,飞奔过来扑到了他怀里。
  谢珺朗声笑着接住撞入怀中的娇躯,抱着她欢快地转了几圈才放下来,拿出帕子擦拭着她鼻尖和额头的细汗,嗔道:“跑那么急做什么?瞧你,一头的汗。”
  怀真这才感觉到难受,蹙眉捂胸走至矮几前,拿起茶盏仰头便要灌,谢珺忙按住她手腕道:“慢点喝慢点喝法,别急——”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将空茶盏递给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想你着,你就来了。”
  “唔,你就这一刻想我?”他变戏法般拿出一枝桃花,别在她衣襟上道:“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呢!”
  “是吗?你这稳如泰山的样子,可真看不出来。”怀真取下花枝,抬手簪在了他的幞头上,含笑端详着。只见他面如冠玉皎洁无暇,唇若涂朱轻粉盈盈,眸似春水柔波潋滟,真真是人比花娇,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凝然不动的左眼,一想到这个他便恨得咬牙切齿。
  奈何,她所仇视之人已不在人世。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么多年了,三郎还是如此漂亮!”她绽开灿烂的笑容,将心底的异样情绪压了下去,由衷赞道。
  谢珺不由得笑弯了腰,抱住她道:“你今日热情地有些反常,又来拿我开涮,我都老了,说这话谁信?”上次她说这话,是数年前的七夕,那时候他还五官俱全。
  怀真嘻嘻笑着在他裆下一探,“不老不老,嫩生着呢!”
  谢珺忙将她的手捉住,面颊滚热气息微乱,压低声音道:“大白天的,可不敢乱来。”说罢牵着她落座,亲自斟了盏茶,殷勤奉上问东问西,让怀真几乎插不上话,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忙问道:“你早上何时离开行馆的?”
  “早上?”谢珺悚然一惊道:“我才过来呀!”
  怀真心头一悸,只觉得一股阴森寒意直爬上脊背,不由得坐直身子,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昨晚翻窗而入,和我正说话着便睡着了,怎么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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