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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31节

  怀真直起身,白了他一眼道:“我在想你的肩膀硬得像石头,”她抚了抚脸颊道:“硌地我脸疼。”
  李晄懊恼地站起身,跺着脚道:“你肯定在想男人,那个眼神骗不了我。真是女生外向,气死我……气死本王了。父皇尸骨未寒,你就不能多陪我几年?”
  怀真有点心虚,更多地是诧异,她也就稍微想了一丢丢,怎么就能被人看出来?
  “我……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了,我听说再凶的女人,想情郎的时候都是眼波流转温柔似水,你刚才就是那样。”他气呼呼道。
  “我……没有吧?”怀真很少和人争吵时占下风,还有点不适应。
  “趁早断了念头吧,”李晄道:“国丧、国丧知道吗,傻瓜,这两年你就乖乖守孝吧,让你的情郎耐住性子等……欸,我差点忘了,你的情郎都跟抱善睡过了,脏死了,不能要……啊,你找死吗?”
  怀真立刻暴起,狠狠踹了他一脚道:“李晄,你太龌龊了,少废话,该去为父皇守灵了。”
  第36章 .帝陵皇帝轮流做。
  大行皇帝停灵在含德殿,殿前白幡翻天,丹陛两边的甲士身上和兵器上也蒙了层白纱。
  殿中梵音阵阵,伴随着绵绵不绝的哀哭声,四下里皆是凄惶惶一片。
  青庐外设高案,摆着一应礼器和祭品等。
  怀真和宫眷们跪在一起,另一边则是大行皇帝生前的宠臣。
  宫眷这边引领众人的是五皇子的养母沈美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担此重任,但论资排辈到她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随着大行皇帝驾崩,新帝嗣位,后宫嫔妃也都纷纷晋为太妃,沈美人则成了这群人的首脑,这让她受宠若惊却又心里发虚,幸好有端肃的永嘉大长公主从旁协助。
  怀真和诸王妃及郡主县主等跪在一起,身后是一众年龄相仿的低阶内眷,都是董婕妤故去后,大行皇帝曾幸过的小宫嫔,一列儿排开竟有十二名,怀真看得触目惊心,对父皇的观感愈发复杂。
  殿中的哀哭多是那些女孩发出的,不是为了追悼先帝,而是为了自身的命运。送葬那天,便是她们离宫之时,像前朝一样,她们都将被送往白云观修行。
  从发丧、举哀、沐浴、饭含到入敛,以嗣皇帝为首的举哀成员皆按太常卿的引导高声哭踊。
  饶是怀真这样铁打的身子骨,也都有些难以承受,后面那列娇娇怯怯的小宫嫔早就倒下了一半。
  在殡宫中将近一个月,仿佛与世隔绝,也将人心底的悲哀无限放大了。唯一欣慰之事,便是德王借女儿李荻之口,告诉她谢珺已经脱罪,让她放心。
  入殓后,为了防止尸体腐败,灵床底下便要放置冰块。
  因此殿中时刻弥漫着丝丝冷气,阴森入骨。
  出殡之前,众人得以回家修整,怀真却没有急着回望春台,而是去找了梁会,央他代为通报。
  **
  嗣皇帝李曙于励政殿处理政务,天子常服外罩着缟素,神情疲惫忧伤。
  命运夺走了他的父母,却将遥不可及的帝位送到了他面前。
  怀真参拜毕,抬头时眼角悄悄扫过,御案下为她设的那张小书桌果然不见了。
  “怀真,”李曙在梁会扶持下起身,锤了锤肩背,徐徐走下两级玉阶,抬手令她平身,用温和却不容置喙的声音道:“女子入励政殿,于礼不合,朕已命人将你席位撤去,你可有异议?”
  “臣妹不敢。”怀真垂眸,原想做出谦恭的姿态,可是忍不住却开口道:“蒙父皇开恩,臣妹得以在此读书受教,朝臣们都没意见,为何皇兄会觉得不妥?据臣妹所知,皇兄并非古板守旧之人,您敢公开质疑沿袭数代的选官制度,为何不能破格留我在此读书?”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令他颇感惊讶。
  两人虽是兄妹,但因年龄和身份,其实并不相熟。
  和抱善一样,他少年时也对她又妒又恨,不明白父皇为何将儿子们交由太傅学官,自己却将大把精力花费在牙牙学语的幼女身上。
  后来出宫开府,娶妻生子,他才终于明白,身为人父,面对成群儿女,不可能真的一视同仁,总有偏宠的那个。
  “九品中正制虽沿袭数代,但积弊日久,已成沉疴宿疾。朕主张的唯才是举得到了天下士人的支持,可见是顺应时势的。你可曾听过‘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他笃定她不会知道这些的。
  怀真心中着恼,不欲忍让,忿忿道:“这话出自《商君书·更法》,讲的是是公孙鞅、甘龙、杜挚三大夫于秦孝公御前讨论变法。”
  李曙哑然,面色尴尬道:“是谁教你的?”
  怀真道:“宗正卿卢泰,皇兄要治他的罪?皇兄有商君之志,为何独独容不下一个小女子的求学之心?”
  李曙失笑,见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朕是一国之君,不是刑场刽子手。”他放松了语气,“你是公主,学礼制法度有何用?将来做女学究吗?励政殿并非等闲之地,朕不敢开这个先河,否则将来公主嫔妃皆效仿,朝廷还有何威信可言?”
  怀真前来并非想和他探讨这个无解的话题,只是没想到一时意气,竟引出了这么多,心里也颇懊悔。
  “臣妹失言,还请皇兄见谅。”她以手加额,语气谦卑道。
  李曙见她放低了姿态,心中不快这才消散,“怀真,你今日来,不会是为了找自己的书桌吧?”
  怀真这才道明来意,李曙极为惊愕,引她入内殿相谈。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朕不可能轻饶的。怀真,你为何会替王氏母女求情?”李曙难以置信道。
  “臣妹并非是为她们求情,而是为了江山稳固,才想恳请皇兄派人多加留意。德王来势汹汹,绝不会因一道遗诏便铩羽而归。鲁王原本就觊觎储位,更不可能就此撒手。他二人皆是中宫所出,谁也不会让谁。父皇自然也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将帝位传给皇兄,想让您来居中调和,免去手足相残的悲剧。”
  她见李曙若有所思,像是听进去了,这才继续道:“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和皇兄一样宽仁大度,重手足亲情。父皇停灵期间,谁也不会动手的,否则将背负大逆不道的恶名。但皇兄千不可放松了警惕,德王和鲁王皆非等闲之辈,他们后边还有个隐忍不发的雍王。您颁布的第一道诏令已经令鲁王和雍王心生怨怼,他们迟早会借母后名义生事的。所以,为了长远打算,您须得令人看护好王氏母女,一旦她们有什么三长两短,鲁王便会趁机而动……”
  李曙听到她质疑自己的政令,面色顿时不悦,未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怀真,你的好意朕心领了。但若不顾杀母之仇,那便枉为人子。王氏这个毒妇,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朕时时刻刻盼着杀之而后快。还有她生的蠢女儿,朕没判她个弑君弑父之罪,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怀真手足发凉,恐惧如细蛇般自后背缓缓爬了上来。
  皇帝这个职位,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能将人身上的刚愎自用激化到极限。
  她相信在此之前,定然也有心腹近臣劝过,但李曙心意已决,无人能左右罢了。
  他虽饱读圣贤之书,可还是困囿于个人恩怨中难以自拔,这是人之常情,但帝王本不该如此。
  **
  大行皇帝的丧仪极为盛大,四棺两椁,最外层为金丝楠木,上面刻著蛟龙、鸾凤、龟鳞图案,隆重而庄严。
  送葬队伍绵延数里,前头灵幡飘飘,其后是一千多人的卤薄仪仗队,之后才是梓宫。出城之时天街两侧聚满了依依不舍的百姓。
  虽是守成之君,但在位期间也算国泰民安,对百姓来说这便是明主了,因此时不时有人自发送行,到了北邙山下时,队伍后面竟已浩浩荡荡跟了数千洛阳民众。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怀真坐着一辆青罗车,后面紧随着新朝的两位小公主,她们原本闹着要和小姑姑同车,但因于理不合,被教引女官带了回去。
  前面是永嘉大长公主的紫罗车,车盖上蒙着白纱,从四角垂落,在风中飘飘袅袅。
  怀真不觉想起了元嘉,她如今葬在崔园,也不知道灵魂早入了轮回,还是和她曾经一样,拘在墓室中不得自由。
  想到元嘉便会不由自主想到辛谧,皇后被废之后,她的爪牙应该也不会有好下场,怀真在守丧期间不便四处走动,还没探访过。
  她迄今仍不明白,元嘉珍而重之的遗书中,为何要交代这么一个人?
  日暮时分,送葬队终于抵达帝陵。
  抬头只见殿宇高阔连绵不绝,雕梁画栋间描龙绘凤,在夕阳下分外昳丽,许是人多的缘故,竟丝毫不见阴森之感。
  变故发生在入葬时。
  按照礼节,嗣皇帝要亲自在梓宫前致哀敬酒三次,其后由内侍执灯,嗣皇帝在梓宫前引导龙輴入地宫,众臣紧随其后,等梓宫正式安放在棺床上,祭奠之后再离开地宫,最后由众工匠放下断龙石,彻底封闭地宫。
  但李曙却在第三次敬酒时一头栽倒,冠冕落地,鲜血直流,人也就此昏了过去。
  怀真和宫眷们在后面跪着,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隐约听到骚乱。
  她悄悄抬起头,可入眼处皆是一片缟素,什么也看不清。
  似乎有人在呼唤御医,隐约听到郑宜的哭声,这老头看着身形瘦小,可精力旺盛,他哭灵的本事连诸王都自愧不如。
  怀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突然听到甲兵之声,内眷们也都纷纷直起身,原本还挨着怀真的两名小公主也都爬起来,神色惊惶地跑去找自家母妃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陛下驾崩了’,场中顿时大乱。
  怀真转头去看,却发现鲁王妃和几个子女不知所踪,她正寻找德王妃和阿荻时,手腕却被人扯住。
  “别愣着了,快跑。”耳边响起李晄的声音,怀真想也不想便跟着他穿过四处逃窜的人群,往一边的柏木林中跑去。
  第37章 .口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新帝践祚不到一个月,竟暴毙于父皇陵前,此事被传得神乎其神,不外乎就是说他失德,不堪为人君。
  许是为印证这个说法,就在当天,洛阳传出废后被鸩杀,其女失踪的消息。
  这让鲁王得以再次正大光明进驻北宫,而德王则重新占领南宫,局势又回到了开始,只不过原本或可一争的三皇子,已经成了已故哀帝陛下,从这个谥号能看出朝臣对他抱同情态度。
  而他的父皇,则得到了个美谥——卫文帝。
  六皇子燕王本欲遵照父皇遗诏,送葬后即刻携带家小回封地,但因母后之死,却不得不留下服丧。
  丞相府,议事厅里,王综头戴小冠,着大袖衫,高踞于床屏前,冷眼瞧着一众臣属们。
  “德王和霍严联姻,这意味着一旦有变,统御洛阳城防的中尉将靠向德王那边,于鲁王殿下来说,真是致命一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初鲁王殿下就该当机立断……”
  “刘征事1,慎言!”
  “算起来,局势还是于我方有利。毕竟鲁王殿下占了天时地利。”
  “这个代价是生母的死,皇后究竟为何人所害?谁会去杀一个幽禁在冷宫的废后呢?”
  “哀帝脱不了干系,历代新君,哪有人发的第一道政令是废黜嫡母呢?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惩治忤逆宫妃是本分,何至于遭此横祸……”
  王综不由得怒目,拍着扶手道:“君王行事,自有道理,岂是尔等能妄议的?”
  “下官失言,还请大人宽恕。”征事刘克跪直身体请罪。
  王综虎目含威,盯着那人道:“子复,皇后究竟因何而死?是不是鲁王幕僚密谋所致?”
  众人皆大惊,一齐望向曾被派往鲁王麾下效力的征事刘克。
  刘克冷汗涔涔,忙辩解道:“大人,皇后乃鲁王亲母,我等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此毒计。”
  王综暗暗舒了口气,“如此最好,世上无不透风之墙,若真是你们所为,待真相大白的那日,鲁王纵使得了帝位,也会为天下人唾弃。”
  废后王氏虽然身死,但却给了鲁王入主北宫调查的借口,也彻底断了燕王坐山观虎斗的念头。
  “郑王与韩王何在?你们可有留意?”王综想起了那两个临时封的王爷,不由问道。
  臣属中有人回道:“郑王曾请命带沈太妃回封地,被鲁王殿下驳回,让他等哀帝下葬后再走。至于韩王,听说在永嘉大长公主府上,和他一起的,还有怀真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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