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他第一反应,莫不是那虞家发现她没死,找上门来了?
  随后叫了伺候的婆子来问,才晓得自己的兄长来了。
  他何故管起自己的事情来了?只怕多半还是母亲的缘故。所以秦淮便直接回了家去,找母亲秦夫人。
  秦夫人早晓得大儿子的所作所为了,并没有觉得他哪里办得不妥当,反而夸赞了他一回,“那样的狐狸精,哪里来的就该送到哪里去了,险些叫她毁了你弟弟。”
  但秦夫人也料到了,秦淮是个什么脾气,少不得是要来询问自己的。
  不过也不担心,到底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自己怀胎十月骨肉相连的亲儿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狐狸精是亲生母亲不假,可是有句话叫做儿大不由娘。
  “母亲,她人在哪里?”秦淮问得也直接,虞婉儿那个梦对自己的往后至关重要,她就像是预言先知一般,有了她的那些梦作为指点,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功名利禄,就能顺利唾手可得,好叫他少走弯路,少看人脸色,少受人冷眼。
  他也能早几年功成名就,将来必然垂名青史,远超那沈夜澜,倘若他真能收复禹州,指不定陛下就将南海郡石头县的铁矿,以及那火星石都交给自己来掌管,那时候他一定能打造出一队所向披靡的无敌军队,不但能将失去的山河都收复,更能将辽国和金国,甚至夏国连带着整个西域,踩在脚下。
  而其实他主动请命,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收复禹州,更是一次试探。
  只要出兵,他的兵将不可能还穿着从前的破衣烂衫,必然是能拿到从南海郡石头县送来的精铁甲衣和兵器,甚至还会拥有一定数量的火星石。
  如此一来,他绝对是稳胜了。
  秦夫人见着儿子横闯直撞地进来,不似从前那般先给自己行礼就算了,竟然口气还如此冲?好似自己这做长辈的犯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一时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尤其是这屋子里还有不少下人。
  她叫儿子如此做脸,哪里能沉得住气?“混账,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本来以为,这话说出去了,儿子该会将礼节补上。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没想到,秦淮还是那一句,“人呢?”口气,比方才还不善了。
  母子离心,大抵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混账东西,你居然为了一个狐狸精,如此对待你的母亲!”秦夫人比他更气,直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上,猛地起身。
  吓得一屋子的下人跪了一地,个个都兢兢战战的。
  而秦夫人似为了气儿子一般,直接说道:“你哥哥已经将她发卖了,现在不晓得在何处承欢,你若还是我秦家的男儿,就出息些,莫要再惦记着这上不得台面的妖物贱·货!”
  好一通骂,那秦淮浑身都震怒着,咬牙切齿地问道:“卖到何处?”
  只是他问完,也没理会秦夫人,转身直径就走了。
  然后去了秦泊的院子,不多会儿就有丫鬟来秦夫人这里急匆匆地禀:“夫人,大事不好了,二公子将大公子打伤了。”
  秦夫人一听,气得浑身发抖,连忙打发人去请大夫,等到了大儿子秦泊这头,只见他不但满脸的血,还鼻青脸肿,担心得不行。
  那秦宝珠也来了,听说秦淮是为了那个虞婉儿打了大哥,又忤逆母亲,如今还撇下大哥和母亲去找那虞婉儿,自觉得是秦淮的不是。
  而虞婉儿此刻所待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等着秦淮费了不少功夫,花了五六天的时间才晓得,柳婉儿如今在那个特殊的地方。
  偏他什么身份,人家才不在意,只认钱。
  可他哪里来这么多钱去下面?少不得是要回府的。
  但镇北侯府事实上也不宽裕,更何况这大齐是重文轻武的,武馆的待遇一个二品还不如文官五品六品呢。
  可这镇北侯府的风光颜面还要维持,早就开始动用秦夫人的嫁妆了,如今他要那么多银子,账面上也没有。
  他忙着见虞婉儿,生怕错过了这夺回禹州的好时机,所以又与秦夫人闹了一场,拿足了银子。
  总算见着了虞婉儿。
  彼时虞婉儿那膝盖下面已经是空荡荡的了,被折磨得变了形的脸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见着秦淮来救自己之时,还满心欢喜地露出了光芒。
  可惜秦淮却没有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没有怜惜她,更没有想过为她报仇或是救她离开,只急切地说道:“快将你梦里所有的东西告知我!”
  可是却发现,虞婉儿已经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发现后,满脸失望,嫌弃又懊恼地退了两步,然后头也不转地走了。
  虞婉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只在眼前晃了一圈就决绝离去的秦淮,她心心念念盼了这么多年,吃尽了这么多苦头要找的情郎,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来救自己的么?
  她艰难地抬起手,没了舌头的口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原本的几个客人见了,激动道:“这沈家的姑娘,就是精神,都这样了,那手还能抬起来。”
  说着,其中一人拿起一把有些钝了的刀,举手砍去。
  刀钝了,一下没砍断,又来了第二刀,然后第三刀第四刀。
  直至第六刀,才将那条手臂砍下来。
  只是呜呜咽咽的凄惨痛苦声,听在已经气急败坏走远了的秦淮耳中,好生烦躁。
  好好的一张牌,叫母亲和兄长毁了,此刻秦淮只有满腹的怒火。
  于那禹州之行,没了虞婉儿这个先知,他也不敢执意继续了。
  但继续留在京城,肯定是没有什么前途的,所以家也没回,直接请命,去了南海郡。
  便是做个刚入伍的小兵将,只要能拿到火星石的配方,他也心甘情愿。
  也不怪秦淮将路走窄了,而是火星石的秘密,除了那站在最顶端的几个人,谁能知道?可他还要用多少年才走到那一步?
  他等不及了,尤其是听了虞婉儿给自己绘制的那些蓝图,他迫不及待就想成功。
  秦淮原本在京里,也是个从七品,如今他跑到南海郡去,还不知道能得个什么官职?而且那样偏远还闹海盗的地方,秦夫人哪里能不担心?
  只怨着是大儿子做得过火了,才惹了二儿子不快。
  可却忘记了,当初她还夸赞秦泊办得好呢!
  而玖皁城那头,镇北侯晓得儿子去了南海郡,好不开心呢,觉得儿子就该去那种艰险的地方锻炼,将来才会有大出息。
  但到底是亲儿子,所以还是与同僚沈大人提了几句。
  沈大人听了,哪里还不懂,立即修书一封,好叫三弟沈夜澜照顾一下自己的未来女婿。
  那沈浅儿晓得了,便嚷着想去南海郡,说是要跟清儿妹妹和萱儿妹妹一道读书。
  沈大人和沈夫人如今被两个小儿子磨得也没心思在她身上,便想那头正好未来女婿也在,两个往后要一处做夫妻,有些接触也好,因此就准了,打发人送了女儿去南海郡。
  南海郡这里,一切风调雨顺,越发繁荣起来。
  石头县苏泊夫妻俩的杂货铺子已隐隐有些雏形,那皎月已经来信几次,请孟茯去看个新鲜。
  只是孟茯哪里有空闲,禹州遭了天灾,没有个小半年根本就恢复不过来的,这样的话,南海郡这半年的水产海货生意便好做了。
  从前都只道是这南海郡是偏远穷乡,连带着这里的鱼虾都远不如禹州肥美,所以海货生意一直做不起来。
  便是禹州被金国抢了过去,大齐的老百姓们还惦记着这禹州的海鲜。
  但凡是海鲜,只要挂上禹州的招牌,必然是能提得起价格来,以至于这南海郡在这一市场上没有什么机会,便是孟茯他们也只能开设商栈,将这干海货运送到辽国等地去卖。
  可如今不一样了,禹州天灾,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去打捞海味?
  所以趁着这机会,整个南海郡如今都主要抓着经济,将南海郡的海鲜立即推送出去。
  原本离得近的涠洲跟河州自不必多说,一直都是从南海郡这边订货,并不觉得比禹州那边来的差,而且成本低廉,十分合算。
  如今不单是河州涠洲,其他的海鲜商人也开始乘着船来这南海郡。
  朱仙县十几个渔村靠海,可惜终究是被这偌大的星盘山给挡住了,只能走旱路,为此便加大了运送海鲜的难度。
  这些外来的海鲜商人们,也只能将船只停靠在南海城里,等着朱仙县那边用马车将海鲜云送过来。
  可马车到底不如船只方便稳当,而且一次也运送不了多久,从前尚且还好,不过是供给河州涠洲罢了,如今各方的海鲜商人都来了,这运输便有些力不从心,使得价格也一下飙涨了不少。
  价格飙涨了,只有那些个做海鲜的商人们才能买得起,寻常老百姓只能吃些边角了。
  这样下去哪里要得?便是兰若今日去买菜,也只卖得了一条小石斑,和半斤皮皮虾罢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只怕要白白错过多少好生意呢。而且南海郡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等禹州那边恢复过来,那些个做海鲜的商人们就不愿意来咱们这里了。”吃完饭,孟茯与沈夜澜坐在院子里的凉棚下,萱儿和清儿在一旁下棋,偶尔争执一两句,又将孟茯喊去做裁判。
  沈夜澜手里拿着蒲扇,却不是给自己扇,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孟茯扇着,“是啊,白天他们建议在星盘山开一条河道,只是地方老百姓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星盘山好似一条天然屏障一般,给大半个南海郡遮风挡雨,也正是星盘山的存在,南海郡极少遭受天灾。
  可也正是因为星盘山的存在,阻断了朱仙县与南海郡其他州县的来往,只能靠那一条旱路,如何比得过水路方便?
  所以海鲜一直没有办法销出去,只能靠着卖那点干货度日子,的确是艰难。
  至于沈夜澜的话,老百姓不同意开河道,只因信山有山神,水有海神,若是开河道,少不得是要开山凿石,到时候岂不是会惹得山神动怒?
  有没有神灵且先不撇开不论,可若是到时候开工了,南海郡有什么不顺利,老百姓多半都会自动责怪于这开河道之上。
  所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开河道的事情自然是无疾而终的。
  “那么大一个星盘山,我瞧着也有不少溶洞,便是石头县神女山下,还有溶洞内海渔村呢,这星盘山就没有什么溶洞么?若是有个什么天然洞穴的,哪里还需要打通河道?将水引过去到时候从里面流过不就好了,一条河道就出来了。”孟茯这样说,倒不是信口开河。
  朱仙县她虽然没有去过,但星盘山下她听城里的人们说,有不少溶洞,还有各种神话传说呢。
  沈夜澜听到她的话,颇有些惊讶,随即笑道:“要说我们是天定的缘份呢,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今日才找了十几个老人家来询问那星盘山下的溶洞呢,有那么两三处可以考虑,我打算明日便亲自带人进去探查一回。”
  因为那些老人也就是从前躲避海盗的时候进去过,到底多深,是否与星盘山另外一头连通,并不清楚。
  孟茯听罢,忙为他们做起打算来,“星盘山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了,若真有溶洞,也是好几里,须得准备些火把,就咱们平时用的那个,只怕撑不得多会儿。”而且那深处还不曾有人探索过,安不安全也不晓得,就这样贸然一寸一寸往前去,太过于危险。
  于是又道:“你军营里的那些老师傅们,连火星石这样厉害的东西都能做出来,那叫他们仿照烟花做照明时间更久的烟花,到时候扔到前面,你们也能先探一探前面的地势环境。”
  沈夜澜听着她的建议,自然是可取,“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只怕来不及,回头就多准备些鱼油和油布了。”在里面自己做火把。
  孟茯其实觉得溶洞里都充满了神秘,里面不晓得是怎样奇异炫丽的景象呢,还是有什么未知的神秘生物也说不准,所以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跟着一起去。
  但这也算得上是第一次开荒了,危机四伏,沈夜澜怎么可能带自己?
  纵然他要带自己,孟茯也不可能去拖后腿?他们又不是去闲玩的,而是去办正经事。
  说着这事儿,萱儿和清儿也好奇地凑过来,说了几句,然后提到沈浅儿。
  “浅儿姐姐几时到?我们住的院子够大,到时候收拾出来,我们三依旧住在一起出,也好读书。”
  孟茯原本想她三姐妹住在一起有伴自然是好的,但沈浅儿到底大一些,而且又订亲了,那订亲的对象也快到这南海郡了。
  但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柳婉儿的消息她很久没有听说了,秦淮早前不是还主动请缨要去收复禹州么?怎么又忽然辞了京中的职务,一定要来南海郡孟茯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现在变得多疑了,总觉得他来此心思不纯良。
  不过现在也只是自己的第六感罢了,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不好说个什么?只是朝沈夜澜问:“那秦二公子几时到?”
  沈夜澜敷衍地回了一句:“想来也就是明后天左右。”
  孟茯见他似乎不想提这秦淮,也就没多问,与萱儿清儿说了一会儿话,听她俩以夜空里的星月为题,作了几句东拼西凑出来的诗句,便打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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