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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黑桃k的家族算是个正儿八经的犯罪集团,他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往上数全都不干净。他早年在西南边境地区被人叫黑桃k,还是因为他父亲曾经被人叫草花a,因此而演变过来的。”江停说:“如果说他儿子就是黑桃k本人,那可就太扯了。但我怀疑岳广平的私生子与黑桃k犯罪集团有一定联系,甚至有可能是毒贩安插在岳广平身边的内应。”
  “那你们快去查呀!”齐思浩简直要心梗了:“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要把内鬼给揪出来吗?不是要给江队正名平反吗?!江队,你跟黑桃k那孙子可是泼天血仇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残害忠良是不是?你得救救我啊!”
  齐思浩上来就要拉江停的手,被后者轻快敏捷地向后一缩,原本靠在几步远之外的严峫立马大步赶上,强硬地插进了江停和齐思浩之前:“喂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不是,不是,”齐思浩接连险遭毒手,以他贪财胆小的性格和心理素质来说已经快到极限了,急赤白脸地就要越过严峫去求江停:“江队你听我说,现在这个紧急关头……”
  但严峫哪能容许别的男人去拉江停的手——快五十岁长得丑的也不行——于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往外推,怒道:“就你还好意思自称忠良!给我站远点好好说话!”
  咚咚咚!
  捶门声重重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江停觅声一望。
  咚咚!
  “……”齐思浩颤颤巍巍指着卫生间门:“有、有人敲门?”
  门把被艰难地一旋,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被捆着双脚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方正弘用手腕开了锁,拧着身子一跳一跳,从门缝中艰难地挤出来,对众人怒目而视:“@#¥%*……*”
  “……”齐思浩目瞪口呆,回头用震撼的目光打量严峫:这就是你捡回来的流浪狗?
  严峫捂着额角长吁一口气,上前抽掉了方正弘嘴里破破烂烂的皮手套,满面真挚两手一摊。
  “大家还没见过吧,我先帮你们彼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恭州刑侦支队齐思浩,疑似目前正被黑桃k追杀;这位是建宁禁毒支队方正弘,疑似目前正帮黑桃k追杀我——你俩可以交流下追杀和被追杀的经验,互相学习,好好相处,啊。”
  下一刻,方正弘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般打断了严峫,直勾勾盯着江停:“岳广平是被人害死的?”
  江停双手插在裤袋里,没有吱声。
  方正弘满是皱纹的眼睛眨巴着,转向严峫,难以置信:
  “……难道内鬼不就是你?!”
  ·
  十分钟后,宾馆房间。
  严峫啪啪啪狠命拍打扶手,被人七手八脚按在椅子上:“你把他放开!让我再打他一顿!打不服我改跟他姓方!”
  江停在房间另一头护着不敢吭声的方正弘,杨媚假惺惺地不断劝严峫:“严副你别这样,人家好歹是个正支队长,你看你勤勤恳恳干了十多年也才是个副,咱们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别跟人家斗气了……”
  杨媚的眉梢眼角都藏不住喜悦,严峫一听气血上头,险些又把袖子摞起来:“放开我!”
  “你还嘴硬?!”方正弘忍不住了,从江停的桎梏中涨红着脸探出头:“建宁市局里的内鬼不是你还能是谁?从胡伟胜制毒那个案子开始,你的行踪就鬼鬼祟祟,动不动单独跑出去办案,还开警车从解救人质的现场擅自撤离,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去了?!”
  严峫剑眉倒竖,刚要回骂,江停轻巧地插进了一句:“方队,胡伟胜案解救人质当晚我发现了狙击手的行踪,甚至在废弃公路上短兵交接,严队擅自行动是为了去抓住那名狙击手。”
  方正弘语塞,随即又梗直了脖子:“他还整天关着办公室门,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经常在办案的时候偷偷摸摸打电话通风报讯——”
  “那是打给我,”江停温和地道,“韩小梅和马翔等人都可以作证。”
  严峫不失时机发出一声极其嘲讽的冷笑。
  “……那,那。”方正弘被这声冷笑刺激得食指哆嗦,简直要口不择言了:“这姓严的喝药酒中毒那天,明明换作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活下来,偏偏他竟然在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上得救了,还活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人觉得那是他为了洗脱嫌疑,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严峫作势要喷他,江停无奈地说:“可方队,那天盘山公路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啊。”
  方正弘眼睛一瞪,却只见江停左手按着他肩膀,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示意他看额角上鲜红未愈的伤疤:
  “案发当天我开着越野车尾随严峫,毒发时撞车施救,然后是马翔赶到把我们送去医院,所以严峫才捡回了这条命。”
  房间一片安静,方正弘张着嘴,表情特别的荒唐和滑稽。
  “你们……你们……”半晌他终于扭曲着挤出几个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停扶着额角叹了口气:“告诉你了,随行家属。”
  方正弘摇摇晃晃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上去颇有种三观被震撼后的失魂落魄。
  所有人都望着他没出声,只有杨媚满面同情,心中洋溢着诡异的同病相怜。
  “现在该我问你了吧,方队?”严峫半边嘴角一勾,神情中满是还不掩饰的嘲讽与得意。
  方正弘:“……”
  严峫居高临下斜睨着他,一字字道:“老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仅觉得我是建宁内鬼,还他妈一而再再而三下毒手要害我,嗯?!”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正弘身上,只见这个平日里总青白蜡黄、横眉挑眼、遇事死板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老警官,此刻活像是换了个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才沙哑地道:
  “我没有想害你。我跟踪你只是为了抓到证据,向吕局证明你跟毒贩有勾结。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要下手杀你……”
  “没有?”严峫立刻冷冰冰反问:“那你为什么要阻止秦川喝我的药酒,事后还扔掉了那个唯一能作为物证的药酒瓶?”
  方正弘就像凝固了似的,良久后终于抬起头盯着严峫,那目光精亮得瘆人。
  “因为我觉得你有可能想害他,”方正弘慢慢地道,“就像当初我明明只是受伤,喝完你的药酒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一样。”
  第112章
  “你喝我的药酒?”严峫的第一反应是, “怎么什么锅都能推给我的药酒?!”
  周围只有江停神情微变, 而杨媚和齐思浩都一头雾水, 连药酒是指什么都不知道。
  方正弘短促地笑了声,神情中似乎有种破釜沉舟的狠意:“严峫,本来吕局就是站在你那边的, 我又跟踪你被发现,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况且这里都是你的人,自然是你想怎么否认就能怎么否认, 哪怕说出花来这帮人都只会相信你而不相信我——既然这样还用得着跟我装糊涂吗?档次也太低了吧?”
  “……”严峫此刻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无辜市民被拎到刑侦支队审问的冤枉:“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你啥时候喝了我的药酒?!”
  方正弘怒道:“不是你送到我家来的吗?!”
  严峫:“我犯贱吗,我送你东西干嘛?!”
  这两人简直天生属猫狗, 见了面就要吵起来。所幸江停咳了一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方队慢慢说。”
  方正弘对江停始终抱着一丝诡异又勉强的信任,闻言狠狠地呼了口气, “那是一年半前我受伤的时候,市局各个科室都往我家送了慰问品,当时我对这姓严的小子还没那么——没那么——”
  没那么横挑鼻子竖挑眼, 两人还保持着面子上和谐平静的工作关系。
  “啊, 对。”严峫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吕局吩咐让大家都表示下慰问,当做那个季度的团队建设。我怕我随便选的礼物价格太高,别的部门脸上不好看,就随口吩咐了马翔还是谁去准备点便宜营养品啥的……”
  “送到我家的是两盒营养品加两小瓶药酒,”方正弘没好气道, “药酒上还挂着你严峫的手写慰问卡。”
  严峫闻言立马炸毛了:“我手写东西送给你?你脑子没出问题吧老方,从警校毕业后我就再没写过自己名字以外的汉字,连江停都没收到过我手写的情书!”
  江停:“……”
  方正弘:“……”
  江停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呢?”
  “我本来对中药其实一般,但受伤后确实筋骨不如以前了,再加上也受了身边人的影响,知道药酒对活血风湿还是很管用的。”方正弘顿了顿,有点不情愿地承认:“严峫这小子虽然轻浮,但送人的都是好东西,所以我看到是他送来的,就……”
  “你就一点不剩地全喝了,”江停确认。
  方正弘悻悻地点点头。
  江停和严峫对视一眼,后者满脸写着“wtf”式的冤枉。
  “然后你就立刻中毒了?”江停又问。
  “我每天喝一小盅,开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过阵子之后就感觉心脏不太舒服,经常早搏。我以为这种情况是劳累所致,于是渐渐减少了上班时间,也不再所有工作都事必躬亲,以为过阵子就能恢复;但病情却发展得越来越严重,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
  方正弘吸了口气,摇头道:“就这么好好坏坏地拖了几个月,直到我太太学中医的老熟人来家探望,才提出我可能是摄入了中药材毒素,我立刻就想起了那两瓶药酒。那时第二瓶只剩个底子了,熟人拿去一化验,果然发现了极其痕量、不足以致死的乌头碱。”
  乌头碱!
  严峫和江停同时站直了身体。
  “所以你怀疑是我故意投毒?”严峫不可思议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方正弘又气又恼:“我说了!我立刻就把物证拿给吕局要求彻查,但你知道吕局是如何反应的吗?!”
  一年前,建宁市局——
  “他对我的工作一直非常不配合,有很大的个人成见!这就是他的作案动机!”局长办公室里,方正弘把大办公桌拍得砰砰响,气得脸色通红:“严峫这样轻浮高调的富家子弟,因为平时受过我几次训斥而怀恨在心,进而蓄意报复,这是可以说通的!否则怎么解释这化验单上明明白白的乌头碱?!”
  吕局坐在办公桌后,圆脸上面无表情,直到方正弘咆哮完、发泄完,才缓缓地开口道:“你没有证据,老方。”
  “这怎么不叫证据?这明明——”
  “川乌、草乌如果不经过程序严格的正规炮制,残留痕量乌头碱是常事,这个剂量的生物碱毒素换作身体健康的正常人,不会有你这么大的疾病反应,因此很难证明严峫是故意投毒。”
  方正弘火冒三丈:“您这分明是包庇他,您分明……”
  “我没有。”吕局静静地道,“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事实是你根本无法证明这瓶药酒是严峫所赠,而不是你自己配出来的。”
  “……”方正弘难以置信地盯着吕局,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他。
  “老方,”吕局仿佛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换了个更加和缓的语气:“虽然你跟严峫有矛盾,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我了解你,知道你不至于故意诬陷他。我只想提醒你必须要考虑到两种可能性:第一是你确实对他抱有很深的个人成见,以至于你从感情上偏向于他要害你;第二是……”
  “你们是站同一边的。”方正弘向后退去,咬牙一字字道,“你们才是站同一边的。”
  吕局皱起眉:“老方——”
  “我明白了。”方正弘脸色一变,愤怒的红潮全数化作了青白,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说:“我会向你证明的。”
  吕局起身抬手,仿佛还想分辨什么,但方正弘已经转身夺门而出,回答他的只有“砰!”一声重重摔门声响。
  ……
  “那不是我送的,”宾馆房间里,严峫满脸荒谬地摇头,说:“当时我随口吩咐人去买点补品,但绝对没有让他们送药酒!”
  方正弘冷冷地盯着他。
  “开什么玩笑,越熟悉药酒的人越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乱送,万一药性与病情相冲,反而对病人不利。何况我跟方队关系一般,如果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我能不知道吗?哪怕送两瓶脑白金也比送药酒好啊!”
  这话倒是实情。
  严峫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他确实有些富豪出身的从容和骄纵,但很多敏感的人情世故,他也非常懂。
  送来路不明的药酒给自己工作上的对头,太不像严峫会干出来的事了。
  江停问:“那是谁送的?”
  严峫疾步踱了两圈,突然站定,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马翔?”
  “哎呀喂我的严哥!严哥你可总算有消息了,我们全队上下都特别特别想念你,陆顾问啥时候孕检需要马仔陪同?你随时打招呼随时吩咐哈……”
  严峫打断了他:“去年夏天方正弘受伤,吕局让咱们队送点东西表示慰问,当时礼品谁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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