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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当天深夜,江朝宗被亲兵飞快地叫醒。亲兵告诉非常不高兴的总兵大人,神秘人答应的军火已经到了,请大人带上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总兵大人给吓了一大跳,这么快?为什么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
  总兵府的马弁快马赶到交易地点,却赶紧停下马匹,满头大汗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敢动弹。对方竟然用三挺闪着青光的重机枪,相互交叉封锁住现场。
  江朝宗到达以后,也是吓然,但是为了这批救命的军火,只好豁出去的总兵大人,强忍着恐惧,主动上前搭讪。
  对方没有多话,接过装满银子的箱子,粗粗验看了一下,就示意总兵府的马弁赶紧上前运走军火。
  整个交易过程,没有多少言语,最多的只有的人的喘气和马的低声嘶鸣。
  得到军火的汉中镇总兵江朝宗,立即疯狂地收罗流民,扩充军队,成功地将治下各县的学生起义镇压下去,封闭了川陕边界。
  先是秦陇复汉军政府,后是中华民国秦军政府的西安革命党人,此时正自顾不暇,忙于应对升允在西边、北洋军在东边的两面夹攻,来不及派出部队穿越秦岭帮助汉中光复。
  而重庆军政府则和后来光复的四川军政府很快起了争执,强调孰先孰后,谁大谁小,结果也没有精力布置人手,跑来支援汉中光复。
  汉中就如同隔壁的阶州一般,奇迹式的在革命纷纷的时代沉寂下来。
  那几个神秘人,是陈安从参加南京战役的士官生队伍选出来的。带头的两个,一个叫邓宝珊,就是踢着光复军士兵屁股指挥进攻的军官,另一个叫赵寿山,首创了炮兵观察员划格子请求炮火支援办法,让火炮在分把钟之内按照事先设定的地图代码射击。
  这次被用到汉中方向,明显是陈安准备重用了。
  北方工业公司驻汉中办事处,忽然遭到了公司内部的无情清洗,停业了半个月后,才重新启用,仍旧大肆收购各种原料物资,但是暂停了人员的输入。
  阶州被封闭了,其他地方也在戒备之中,公司并没有新的地盘,没地方安置呀。
  为了躲避战火,无数陕西民众希望西去更安静的甘肃,结果汉中办事处最高记录是一天之内接受了移民咨询将近千次。
  等陈安回到陈家庄大本营,阶州已经完全掌控在北方军手中。除非是公司下属运送原料的商队或是轮船,阶州现在是只进不出,连只鸟儿都出不去。
  所有人都迷惑了,阶州怎么了?
  柳石亲自拿着案卷向陈安汇报。
  “向我们告密的,是王家次房和三房联手的?”看着王平案件被意外泄露的根源,陈安很是吃了一惊。
  柳石点点头,“是的,当时王家高层开了家族会议,决议由王平带上资料,秘密回到汉中,然后向陕西巡抚告密。结果当天晚上,先是次房,后是三房,都找到陈家庄了。到的时候,是一起的,半路上两伙人竟然碰到了。”
  陈安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呀。
  “问清楚缘由没有?”陈安问道。
  “王平想当阶州知府而已。次房和三房都觉得,为了王平一个人的傻想,毁了全家族现在的好生活,不值得。”柳石将答案说了出来。
  陈安轻轻地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石头,你觉得万一我也发动起义,王平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吗?”
  柳石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少爷,没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他看到月儿端着一碗宵夜进来了,自然要先走了。
  三代拼搏才能真正形成一个家族,但是一个败家子就足以毁掉百年成果。
  林月儿放下托盘,对即将走出去的柳石说,“石头哥,厨房里烧了不少宵夜,已经给大家送去了。”
  柳石远远应道,“好的,我去吃了。”
  对王家的处理很快出来了,家主和王平立即处死,长房被全部羁押,待以后再视情判决,王家家产全部分给次房和三房。一个家族瞬息间就被分崩离析了,从此不再复有往日荣耀。
  段捕头的稽查司,充分利用军管的机会,在阶州各地一股脑地抓获了上百号的各式探子和革命党人,陈安只是一句话而已,“先关着吧。”
  王家被处理的案子,悄悄传了出去,甚至连长庚和升允都知道了。
  陈安给王家安了一个通匪的借口,通什么匪?阶州如此平静,也有匪徒吗?隐隐约约之间,长庚他们都感觉到当初的船帮会党起事另有隐情,至少当时碧口上下全部无动于衷,就很说明问题了。
  但是对王家的处理结果,也让大家都放了心,说明陈安还是按照规矩办事的,至少绝不是革命党,否则早就没收财产了。
  柳石接收电报局时,倒是真的遇到了一点麻烦。阶州电报局的人员,坚决不肯交出大门钥匙,说是必须有总督大人的手令才可以移交。
  协助接收的林玉山闻讯,跑到现场,直接就是几个耳光,然后一脚踹开了大门。
  结果,电报局的人手竟然串联起来,一起罢工了。
  柳石第一时间向陈安请示,陈安不以为意,干脆下令将全部电报局人手暂时羁押,一律用北方军的人手掌控就是了。本来这些人,多是总督衙门的密探,既然这么不识相,就都待到一边去吧。
  想到新兵训练营中的电报接收员队伍,陈安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赶紧给上海办事处发去急电。
  战事既然起了,也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去,除了吃饭用的粮食,还有看病用的药品也是非常紧张的。陈安下令,克劳泽负责大量收购西式药品,反正在上海还有不少银两储备,干脆全部拿来购买西药好了。
  至于莱恩,陈安赶紧让他请凯特的父亲出面,邀请一些洋人医师到阶州来,不仅是提高阶州的医疗水平,更是希望藉此培养出一批北方军自己的高水平医师队伍。
  克劳泽自然是将这件事情直接交给了尼森伯姆,他自己正在研究如何帮助陈安建立一个完整的银行体系,忙得很,没时间。
  有钱好办事,尤其是现在上海还处在战乱之中,很多洋人医师也想到另外一处较为安定的地方呆几天,凯特父亲一下子竟然邀请了十余位较好水平的洋人医师。
  莱恩干脆搞了一个洋人医师的研讨会议,用这种名义邀请大家共去阶州考察中国的传统医术,结果大家纷纷欣然接受,有名气又要钱拿,这些洋人医术何乐而不为呢。
  克劳泽闻讯,马上提前采购了大批医疗设备和西药,一并送到阶州,真的准备在阶州召开西医研讨会了。
  陈安亦是高度重视这个子虚乌有的研讨会,一股脑派出了上百人的队伍,对口接待这些尊贵的西医名师,当然纯粹是为了学习来着。
  当凯特父亲为首的洋人医师队伍到达碧口时,他们都震撼了。
  轮船,码头,火车,军人,电灯,钢厂??????
  到过几次阶州的凯特成为了导游,加上早就移民陈家庄的几位洋人电气工程师,热热闹闹地带着一大群洋人坐上了碧口到阶州的火车。
  凯特的父亲吃惊地说了一句,上帝呀,凯特说的竟然是真的,这里居然不比上海差。
  第七十三章 何以至此
  十二月中旬,南北和谈秘密在上海英租界进行。战事基本停歇,孙中山立即从国外赶回国内,经广东奔至上海。四天后,在上海召开的十七省代表会议,在陈其美的极力劝说下,推选孙中山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总统。
  消息传到阶州,陈安只是淡淡一笑,都是争权夺利罢了,没钱没势估计也干不了多久。
  骁锐军统制黄钺正式率领六营步兵赶赴秦州,接管了秦州防务。彭英甲向总督大人长庚的密报,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原本有十个营的骁锐军,忽然被总督大人亲自管辖了四个营,剩下带至秦州的六个营中,亦有五个营被临时调换了管带。
  黄钺真正可以完全指挥得,只是他自己兼任管带的那一营步兵。但是,黄钺明显有足够的办法对付那些只认银子的临时管带。
  骁锐营到达秦州后,沿着秦州摆出一个一字长蛇阵的防御姿势,明显是向南防御,而不是云集起来向东防御。
  情报司的人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报告了总部。
  林玉山当天就坐着火车赶到盐关,秘密翻过了秦岭,实地察看了骁锐营的阵势。回来后,直接就在盐关发了一个电报给正在接待西医研讨会的陈安,“骁锐营在对南防御,黄钺可能真是革命党人。”
  完全是误打误撞,只是这个结果并不怎么好。当年的湘军将领之后,竟然真的是革命党人,这么多年居然完全没有发觉,隐藏的够深了。
  原本只有一个步兵营被放在阶州连接秦州一线,现在被迫增加到两个步兵营了,谁也不知道黄钺会不会突然发疯派兵进攻阶州,陈安不喜欢赌博,只好将手上剩下的两个营机动兵力中,再抽出一个北上了。
  形势马上严峻起来。
  陈安临时召开大本营会议,军方的将领参加,这次新增加了两名成员,邓宝珊和赵寿山。
  “大家分析一下,如今的形势,该怎么应对。”陈安首先带头,“总的原则,只有一个,北方军的地盘只能我们自己做主。”这是对两位新加入的会议成员说的,其他人上次会议参加过自然不必重复。
  李虎臣大大咧咧地说道,“黄钺的骁锐营原本不过三个营,一次性扩充到十营,新兵也没有经过训练,直接就拉到秦州来了,战斗力是很差的。”
  “是不是提前结束新兵训练,马上扩充部队?我看马安良和黄钺的部队,都是这样直接拉上了的。”胡景翼估算了一下,提议到。
  陈安摇了摇头,“我们人少,不能浪费每一个士兵的生命。”
  既然大老板如此发话了,那么提前结束新兵训练的话题,就自然而然不用再提了,很快大家就集中到让黄钺没时间对付阶州上来。
  “黄钺这种阵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我们干脆再加把火,再放些风出去,马福祥的昭武军不是在兰州没事情吗,让总督衙门将他们调到黄钺后头监视。”林玉山在这些问题上还是比较有天赋的。
  大家互视一眼,这个提议可行,让黄钺也忙上一阵子。
  邓宝珊胆子大,忽然开口道,“王洪巽反正已经搞过什么阶州首义了,让黄钺专注于搞一个秦州首义不就是了。到时候,再随便找些罪状进攻击败就是了。我看革命党人也都是看实力的,没有必要老实纠缠于什么狗屁大义,胜者为王吗,他们还能怎么样?”
  参加过南京战役,见到所谓的革命党人,邓宝珊明显很是不屑。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看谁势大而已,何必搞得那么复杂,陈安顿时连连点头。
  会议很快就散了。
  林玉山连夜回到阶州,去布置相关的钉子,这是情报司的事情,其他单位插不上手的。
  西洋历法一九一二年元旦,孙中山正式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中华民国成立。
  就在这一天,陈安请了一个剃头师傅,将自己的脑袋也理了一个光头。将剪下的长发拿在手上,陈安感慨万千,猪尾巴呀。
  实际上,阶州很多地方对辫子一事早已不在重视,很多北方军士兵为了方便戴帽,早就自行剪了辫子,反正长官既没人反对,也没人鼓励。唯一的一个光头的军官,就是整天在水里上下的王洪巽了,所有水师官兵都是光头,这是水师作战需要。
  陈安剪完辫子,干脆光着脑袋,故意在陈家庄大本营绕了一圈,然后回到内院里,听林月儿笑话他去了。
  既没有命令,也没有说法。
  不到三天时间,阶州上下全部知道陈安剃了一个光头。
  据说当天,柳石,林玉山,虎子等人就也变成了光头。赵四则是叹了一口气,拿起剪刀自己断了辫子,但是没有光头。很快,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没有了辫子。
  阶州的剃头匠突然忙乎了起来,来找他们剃光头的北方军士兵,是一批接着一批。但是,并没有出现拥挤成堆的现象,很多人看到长长的队伍,很干脆地学赵四一把自己剪了辫子就回去了。
  陈老爷子和柳管家看见陈安的大光头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出言反对,但是却也没有剃掉自己的辫子。
  林先生则是被林月儿跑回家去,一时不察,被女儿咔嚓一声剪了辫子,大骂一通后,干脆也剃了个光头,再戴上圆帽施施然去学堂上课去了。
  剃辫子行动很快从北方军,蔓延到了北方工业公司,最后终于扩散到了全阶州。
  大概是觉得上次入股陇南铁路公司被文县知县抢了首位,阶州知府忽然请人到知府衙门,非常利索的剃了一个光头,然后也学着陈安的样子,穿着便服,光着脑袋,在全阶州百姓目瞪口呆的情况下绕着大街走了一圈。
  其实只是走了半圈,长久没有运动的阶州知府,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赶紧叫跟着的家人雇来轿子,把他抬了回去。
  文县知县闻讯顿时后悔不已,元旦那天,他染了风寒,结果卧病在床没有出来,结果迟了三天回到县衙,竟然发现头名被知府抢去了。
  除了几个老古董骂了几句人心不古外,竟然没有什么人对阶州突然爆发的剃辫子热潮有任何说法或质疑。普遍的心态就是,想剃掉就剃掉吧。
  升允和长庚的家人都在阶州,知府大人亲自上门慰问,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的暗示让他们也听懂了。前后两任陕甘总督大人的家人,只好苦笑着,在总督大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剪了自己的辫子。
  虽然很多老一辈都没有剪掉辫子,但是他们不敢呀。如今阶州算是最安定的地方了,为了一个辫子惹人不快,最后要离开阶州,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不知不觉中,阶州悄然完成了一次心理上的革命。
  很多人都知道南方成立了中华民国,但是这些剃掉了自己辫子的阶州人,却也没说自己就是民国人了。因为知府还是原来的知府,知县还是原来的知县,甚至衙役都还是原来的那一批人。
  经过这几年的治理,实际上阶州的害群之马已经被陈安清理殆尽了,剩下的不说是勤政为民吧,至少都不是祸害百姓的。北方工业公司那边经常有额外的外快,用不着去收刮民脂犯风险。
  如果不是阶州只进不出,光是全州上下基本剃了辫子的事情,就足以震撼整个甘肃了。
  很是奇怪的阶州。
  剪辫子的事情,让陈安对自己的计策大为佩服,这远比当初沪杭宁等革命党人,傻傻地守在城门口上,拿着枪逼着来往的百姓剪掉好多了。
  这才高兴没几天,留守上海的克劳泽发来的一则紧急电报,让陈安大惊失色,难以掩饰心中惊怒,一拳就砸在了旁边的桌几上,“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呀?”
  陶成章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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